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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5章。夜闌臥聽(5)

  越平明自察覺惡靈力量波動時起,便驚覺對自己的身體失去了控製。他仿佛成為了一個被獨立隔離的孤魂,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自然而然地發生。


  他看著渾然不像他的“自己”直覺敏銳地趕到了月忘憂的身前;看著“他”從容不迫地與鬼王厲邪問候敘舊;接著又看著“他”毫不猶豫地拉起月忘憂的手開啟了一扇穿梭門……


  一直到現在,他依然如同一個全息模式觀劇的局外人一般,什麽都無法改變,隻能無聲地注視著眼前以“他”和月忘憂為主角的真實劇情的進一步展開。


  陰陽尊神通過來去鑒,稱他為一體雙神之相。那麽……此時此刻掌握他身體主動權的,便是那潛藏在他身體中的另一具元神麽?!“他”……好強。


  越平明縱使未曾自己著重修習過非人類界的修行之道,但他也是不知多少年真刀實劍地在一群又一群不安分的小鬼裏打拚廝殺,這才奠定了不好惹的地位,一路走到了今天來的。


  過往真實比拚的充足經曆,使得他對強者氣息的敏銳程度直線上升。更毋論說,“他”甚至能夠行雲流水地出手,用片片刀光劍影一般的白光製住了厲邪所放出的業火,緊接著還當著那傳說中實力非凡的無上邪尊惡命陰戾鬼王厲邪的麵,絲毫無礙地開啟穿梭門帶走了月忘憂。


  穿梭門隱沒在夜色裏,迷霧漫漫,隔著夜霧與冥色,側耳猶能隱隱聽到流水潺潺的聲音。月忘憂下意識地徐徐環顧了下四周,發現這環境氛圍頗有塵司府的品味,便不由得心下安定了些。


  看來,無論眼前人究竟是形似平明君的哪方人物,都確實是收到她暗中發出的求援訊息而來的。如此,即便她不識得,也仍是四司屬下的內部人員,自然是安全妥當的。


  隻是……


  月忘憂稍稍放下心來,轉而細細地打量著眼前身影挺拔的“越平明”,一時竟是忘了自己的手還被那人動作輕柔卻穩穩地握在掌心,由著他牽著自己,不疾不徐地在霧中穿行著走了一路,最終踏進了一座古色古香的涼閣,方才罷休。


  待到那人緩緩地回過身來,用那張屬於越平明的麵容諱莫如深地注視著她時,月忘憂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了過來。


  她沒有開口,他也沒搶先打破沉默,甚至還神色如常地握著她的手,寬厚的手掌交握著她的,令人安心的熨帖溫度默默地自手掌交疊處傳遞開來。


  他的手掌……為何竟是溫熱的?!平明君不是同她一樣,在很多年前便早已去世了麽?!他……他難道不是附身在平明君的身上嗎?為何分明用的是同一具軀體,卻有著和平明君截然不同的體溫呢?

  這一發現使得月忘憂從不知何故的愣怔失神中猛然驚醒過來,她當即從那人溫熱寬厚的掌心中抽離了自己被溫柔地握了一路的手,神情克製地後退了兩步,向他疏離有禮地作了個揖以示尊重,不卑不亢地平聲答謝他道:“忘憂多謝閣下解圍。”


  她放心他的來意,卻又不明他的身份,還是要恭謹克製些得好。


  鬼王厲邪的本事何如,月忘憂是知道內情的。眼前人既然能夠擁有和那鬼王厲邪敘舊、說笑乃至於談判的資本,自然不是尋常之輩,級別定然在她之上。她素來嚴於律己,更是不可在此缺失了禮數。


  那人望著她的目光依然諱莫如深,複雜而又叵測,但始終沒有惡意。


  “我也是恰巧路過。不過舉手之勞而已,忘憂姑娘不必如此多禮。”那人也不覺得局促或尷尬,更未顯露點滴的不滿之情,順勢自然而然地收回了本是牽著月忘憂的手,痛快隨興地向她擺了擺手答道。


  ——盡管他明察秋毫地體察到了她言語之中的疏遠和警惕,但並未和她計較,直是絲毫不見介意地大大方方地回應了她。


  從他的反應表現裏,月忘憂自是不難看出,眼前人的性子很好相處。


  緊接著,她又見那人信步走到了涼閣之中的一張木椅處坐下,言行舉止皆是肉眼可見的豁達端莊——這樣的描述看似矛盾,但此時用來形容眼前之人,確是再合適不過的了。他言談動作都很有分寸,是為端莊優雅;可氣度儀容卻是豁達灑脫,頗有瀟灑風流之意。


  這番行容表現在“越平明”的模樣之上,仔細分析下來,居然也未讓人覺得出格或是矛盾。隻是原先的平明君,給人的感覺更像是自小便受到嚴格的家訓,精心培養長大的家族繼承人;而此時的眼前人,給人的感覺則更像是看破紅塵,逍遙俗世,諸般通達卻又寸縷不沾的閑散親王爺。


  他們二人,同樣是出身優渥,同樣是才華橫溢,亦同樣是容顏英俊,卻無不在細枝末節當中,透露出南轅北轍的性格與風骨特色來。


  月忘憂抬眸,視線跟隨著眼前人移動,不由得隨之注意到了他座椅背後豎著的那一展屏風。


  方才她被那人牽著手帶進這座涼閣,隻是下意識地出自於安全與妥善的考慮,粗略地瀏覽環顧了一番所處的環境,便罷了,並未看得很是詳盡周到。


  現在她有意加以定睛細看,才發現那展屏風上還題著一首在人間頗為有名的詞令,是為:“而今才道當時錯,心緒淒迷。紅淚偷垂,滿眼春風百事非。情知此後來無計,強說歡期。一別如斯,落盡梨花月又西。”


  “而今才道當時錯”……麽?


  月忘憂默念了一遍這格外觸景傷情、黯然傷神的詞句,情不自禁地微微蹙起了眉。


  生來長年的教養使然,即便知道實力懸殊,也並不會使得月忘憂自慚形穢。月忘憂毫不露怯地踱步行至與那人一案之隔的座椅邊,目光淡淡地掃過涼閣內的種種布置,語氣拿捏得極有分寸地詢問眼前人道:“這裏是……?”


  “此處乃是北黎莊桃花源其中的梨花閣。”眼前人聞言,亦且脾氣甚好地回答了她,隻是眉眼間未曾遮掩地流露出幾分詫異之情,“怎麽,你師傅先前不曾帶你來過這裏麽?”


  ……師傅?

  月忘憂掩去心頭浮現的訝異,款款地在一旁坐了下來,鎮定自若地答他道:“不曾。我和師傅來桃花源,通常往行知齋去得多。”


  北黎莊內的桃花源乃塵司屬下,其中明明暗暗地藏著不計其數的亭台樓閣。月忘憂雖然自己即是塵司屬下的人,但也未曾能夠將這仙境一般的桃花源給逛個完全。更何況,她以往來的時候,都是走的那正道的桃花源路,何曾像今日這般通過穿梭門進來過?

  ——真正的北黎莊地界,乃是神靈之境,布置設計無處不潛藏著神跡手筆,憑她的資質,是斷然不能夠在此開穿梭門往來經過的。


  眼前之人,竟然能夠開啟穿梭門至此,且還是認識她師傅的。想來,又是哪一位低調神秘的厲害前輩了。


  月忘憂一開口解釋,聰明如那人,便又了然她的未盡之語了。


  桃花源有一正道的入口,被廣稱為“桃花源路”。而所謂的桃花源路,既有水路,也有陸路。水路是一條蜿蜒幽靜的河流。陸路則是河流若隱若現的兩岸。桃花源路常年迷霧彌漫,隻能夠依稀看見兩岸栽種著連綿氤氳美如雲霞的桃花,連潺潺明澈的河水中,皆漂浮與流淌著或一瓣瓣、或一朵朵的桃花的蹤影,故而得了這“桃花源路”的名字。


  桃花源路之上,有著不計其數的亭台樓閣,也有著不計其數的木門。木門同亭台樓閣一般,變幻莫測,隱蔽難尋,非是應知之人便無法覓得,更遑論說知道其中究竟為何等景象了——連“門”都找不到,又怎麽可能知道,“門”內通往的到底是何處的時空境界呢?!

  縱使月忘憂是塵司屬下的人,但是依據她所負責之事務能夠知道並進入的,也僅限於桃花源其中由正道的桃花源路通往行知齋的那一扇木門而已。


  不過,月常不曾帶月忘憂來這梨花閣,還是有著另外的思量的。這一重另外的思量,月忘憂無從知情,而他卻是能夠略加思忖便得以轉念得知的。


  梨花若雪,有純淨唯美的愛情的象征意義,卻又諧音別離,種在塵司府轄下,其內涵寓意自然遠不止一樹潔白那般純粹簡單。從某個層麵來解讀,梨花代表著注定錯過的愛——恰好與塵司府八苦居所職“愛別離”是相對應的。


  看來……月常對她這個徒弟,還是有著頗多的擔憂與顧忌。這倒也是難得。畢竟她對月家和孟家的其他後輩們,可從來沒有這麽不放心過——尤其是那常常代她司職的月深,簡直是熨帖省心得令人發指,教人著實由衷豔羨。


  “閣下……認識我師傅?”月忘憂在記憶中搜尋了一番,據她所知的師傅的老友同仁,似是沒有哪一位,感覺與眼前這位相似的。


  “是啊,許多年的老朋友了。”眼前人輕笑了笑,竟是一點也不詭異地頂著越平明不近人情的俊臉笑出了春風拂麵的效果,“不過迄今為止,也是好多年都沒見了。”


  “孟家和月家的事情本就不少了,她又有地府孟婆的司職在,你師傅她這些年,沒少忙活吧?”至此,便是確鑿了眼前人與她師傅相識的了。


  非人類界中,尤其是天靈之界內,有資曆、年歲長且實力雄厚的大前輩們大都是相識的,長年同事的更是多為交好。眼前人既能夠通過穿梭門進入塵司屬下的北黎莊桃花源其中的梨花閣,又能用這般輕柔熟悉的話語,與她談論、問候她師傅孟月常——孟家和月家兩家中身份最為特殊且低調的“大前輩”之一,便自是很難不是他所說的師傅的多年老友了。


  “你不是平明君——敢問閣下,是為何方大能?”


  “我還以為你不會提起這茬了呢……”眼前人神情頗為無奈地笑道,“還望忘憂姑娘海涵。並非是我不懂禮數,目中無人,不願主動告知你我之名姓,實在是說出來怕你不信。”


  月忘憂愣了一愣:……?

  “我姓來,名生,來去之‘來’,生死之‘生’。”


  月忘憂這才慢慢地回過味來——姓來,名生,那豈不是叫“來生”?

  這名字……


  她抬眸對上那人含笑的雙眸以求印證,那人也不閃躲,坦坦然然地迎了上來。他甚至還讀出了她神情下盡力收斂的詫異和懷疑,向她回望過來的眼神裏還帶著幾分“你看我就說說出來你可能會不信吧”的無奈而又縱容的溫熱笑意。


  “……”月忘憂有些尷尬地轉過頭去,調整了下自己不對勁跑偏了的思緒。


  這人真是好說話得……讓人很容易跑偏自己應該說些什麽啊……


  不過,在她關於師傅老友的印象裏,確是沒有一位叫“來生”的。雖然也不排除眼前的這位大前輩有心欺瞞她的因素,但與此同時,也不能夠排除確實隻是她不知情而已。


  畢竟,師傅年歲資曆擺在那裏,在現任當屆的陰界聯盟在職人員裏,都少有能夠在這兩個方麵壓過她的人物。


  再加之,那些與師傅同級別的、無論“退休”與否的大前輩們,一個賽一個地神出鬼沒、低調隱秘。


  而師傅本就諸事繁忙,且並不是喜歡在晚輩麵前話癆講故事的性子,因而她會有她所不知道的老友,是再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如此也好,算是補上甫一見麵時未全的禮數了。”月忘憂還在腦海中默默進行著思路清晰的冷靜分析,轉而見眼前人站起身來,向她拱手躬身行了個周到的禮數,眉眼帶笑道,“忘憂姑娘,在下來生,請你指教。”


  月忘憂晃了晃神,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一句問話:“你可知……緣何會取這個名字?”她在塵司府司職有一定時日了,所以對有些事情,有著本能的敏感與在意。


  “……”這回換來生對月忘憂突如其來的一句問話感到詫異了。


  見月忘憂話一出口,神情間便隱隱有了悔意,來生及時配合著,言笑晏晏地回答她說:“誰知道呢……許是我‘父母’有意借我的名字相互表白允諾,順帶著公然秀了個恩愛吧。”語氣輕鬆自如,不但沒覺得她失禮,而且還甚是體貼地替她解了自己尷尬自己的圍。


  ——不愧是作為師傅老友的大前輩,情商屬實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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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今才道當時錯,心緒淒迷。紅淚偷垂,滿眼春風百事非。情知此後來無計,強說歡期。一別如斯,落盡梨花月又西。——清·納蘭性德《采桑子·當時錯》


  重溫《如懿傳》,看到意歡自焚的part,覺得這首詞也挺適合這裏的hhhhhh《如懿傳》真的就是劇本差了,其他的都已經很盡心了5555555……真實的傷感……原聲帶也都很好聽。超喜歡《雙影》和《梅香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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