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人心可畏
戚明月聞言,自微微揚起的嘴角開始,肆意地漾開了一抹駭人的美麗笑容,她原本愈加慘白的臉龐隨著笑意的漫延,竟泛出了些許詭異的、好氣色的粉紅來,使她整個人看上去,像是黑暗世界裏款款走出的病態的魔鬼一般。
對於暗害戚星辰的事,她沒打算垂死掙紮地掩飾,而是堂而皇之地承認了。
“哼……”戚明月冷笑了一聲,神情嘲弄地反擊薛荔道,“都是為了能夠守住自己原本手中握著的東西罷了。”
“薛荔,你一個為了宣泄奪夫之恨便能夠趁勢設計、滅人全族的人,有什麽資格控訴我心狠手辣?”
“為了穩固手中的權力,二十年前,我隻殺了個戚星辰。二十年後,我也隻想取程慕兮或是薛木蕭的一條性命。比不得你,單是泄私憤,手上便沾染了至少數百條虞精的性命。”
戚明月說的都是句句誅心的實話。
薛荔雖然能夠挺直著脊梁、敢作敢當地直麵戚明月的冷言冷語,但還是禁不住餘光所至薛木蕭聞言的那一瞬的垂眸。他的情緒在外人麵前向來掩飾得極好,但她作為母親,心有靈犀地感覺得到他的在意與不認同。
“我承認,我是心狠手辣。程家的事情,是我做的,我從來沒有否認或掩飾過。”薛荔悠悠地站起身來,神色凜然,麵若冰霜。
她一邊不疾不徐地踱步走到戚明月的麵前,一邊慢條斯理地同她強調道:“但是,這不是我們今天聚在這裏要討論的話題,也不能夠成為你設計害我們薛家的理由。”
“我們身在的這個圈子,勝者為王,但也重利重諾,最是忌諱背地插刀。”
戚明月不甘示弱地冷然反駁道:“我不過是借勢逼迫你和你兒子讓權罷了,沒真打算害死他。奪來的權柄,都是要給薛篁,之後再留給薛杜的,我也沒打算吞到戚家手裏半分。”
“薛荔,你我都清楚,我們倆早就互看不順眼了。但是現在就事論事,你不要乘勢故意曲解我的用意。”
戚明月說的,也是真心話。
隻是她算計著算計著,越算越錯,瀝盡心血要對他好的人,一個不爭氣,一個不領情——當真是可悲可笑。
想來,這才是她戚明月命數裏應得的報應吧。
“權力?權力能成為你算計我大哥的理由嗎?!”薛荔猛地一個發狠,飛快地跨步湊到了戚明月的跟前,竟在眾目睽睽之下,大失禮儀地貿然伸手,雙手抓住戚明月,用力一拽,把一臉病色的戚明月硬生生地從椅子上拖了起來!
眾人皆被她突如其來的行為震驚得神魂出竅,竟無人能夠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及時出手阻攔她。等眾人後知後覺地神思回籠的時候,戚明月已經一時不察,被薛荔拖著走到了薛老爺子和薛篁麵前。
戚明月回過神來,當即下意識地掙脫,隻是還是被拖著走到了薛老爺子和薛篁的麵前時,才半用力半被鬆開地甩開了薛荔緊緊抓著她的手。
下首的薛家眾人還來不及收斂妥帖自己方才有失儀態的瞠目結舌的表情,緊接著便又遭遇了一場晴空霹靂——今天這一天吃到的瓜,至少趕得上之前一年了。且各個方麵都有,還都算得上是質量頗佳的大瓜。
……如果這瓜不是他們自家生產的,那吃來還是極享受的。
薛荔在半推半就地被戚明月甩開手的同時,轉過身來指著雖麵有不解之色但隱約猜到了她要幹什麽的自家父親與大哥,疾言厲色地衝著戚明月冷冷道:“戚明月,話都說到現在這般田地了,你就別再裝虛弱了,我們索性把話都說開好了。”
“你既然深愛我大哥,一切都是為了我大哥和薛杜好,那你倒是向我們解釋解釋,你昨天究竟是為什麽——在我大哥詢問你是否與外界所傳播的針對我的不利輿論有關的時候,故意設計摔倒?!”
“又是為了什麽,在那之後還裝作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引得你父親親自上門向父親和我薛家討要說法?!”
“你這一臉一夜無眠似的憔悴樣兒,究竟是因為為大哥偏心我感到委屈,還是因為與你父親商議安排了不少後續事宜所以沒能夠好好歇息,正好為你今天來這裏裝可憐省了事?!”
一連三個問題,問得一個比一個重,不僅將戚明月一時之間問得啞口無言,還讓下首的薛家眾人歎為觀止。
連枕邊人都能這般算計——戚大姑娘果然是好心計啊,好心計。
作為合作夥伴和領導主母,她厲害得屬實感人。但如果是作為老婆和親人,那可就敬謝不敏了。混他們這個圈子的,在外便都是勾心鬥角,若是回了家更加不太平了,那還不如宿在外頭去。
可憐他們薛篁少爺對待戚明月如此溫柔寬厚,更不曾像其他男人一般三心二意,不但不忌憚她是個女強人,而且還很是欣賞與信任她,到頭來卻被親愛的老婆如此算計。
唉,當真是人心可畏啊。
戚明月自被甩開薛荔的手之後,便懶得再去看她,目光自始至終都默默地落在薛篁的身上——隻是她注定要再一次地失望了。
多少次她不顧一切地將他的感受放在第一位,卻未能夠奢求得到他有一次同等付出的反饋。明明早該心如死灰的,卻還是像個傻子一樣,一如那明知會被拋棄卻忍不住下意識地乞求他們憐憫不忍的綁匪,至死都不甘心,就是想要一個等價的回應。
或許她曾經擁有過——但是現在,她又沒有了。想來不是被她不知何時不小心遺失了,就是被他曾幾何時一言不發地收回了。
“嗬……薛荔……”戚明月幽幽地收回了目光,滿目嘲諷地低笑了聲道,“與其裝腔作勢地替你大哥向我索要一個解釋,不如爽快些,說說你想要我如何吧。”
“我的解釋也好,你大哥的答複也好,我們兩個都已經說過了,沒必要再對無關的人再說一遍了。”她臉上的蒼白是假的,但疲憊與憔悴是真的。
愛情催人老。
薛荔從未在戚明月臉上看到如此蒼涼的神色。她知道,戚明月是真的在這段感情裏身心俱疲了。一如當年被姚夫強心硬如鐵地拋棄,傷得體無完膚的她自己。
因為懂得,她沒繼續在此話題上針對她,卻又衝在前麵搶先做了這個引發最終宣判的惡人。
在抬眸得到薛老爺子與薛篁紛紛無聲點頭的示意之後,薛荔輕歎了口氣,神色淡淡道:“破鏡難重圓——事已至此,戚明月,我們誰都不要勉強了。”
“今天,你與我大哥也好,薛家與戚家也好,或是父親有意安排的未來也好,都在這裏做個痛快的了結吧。”
“無論你信不信,我都要告訴你,從始至終,我和木蕭就不曾想過奪走屬於大哥和薛杜的東西。”薛荔的神情像是憐憫,又更像是在惋惜,“權力是個好東西不假,但是與此同時,它也會是種負累。我和木蕭對於未來手中能夠握著的,究竟是薛家的半壁江山還是整座江山,從來沒有執念。”
“戚明月,是你執念了。”所以,你把曾經相愛的你們,在一輪又一輪的精打細算裏,弄丟了。
“即便父親真的將薛家交給木蕭,木蕭也不會虧待薛杜半分,更不會侵吞屬於大哥的那部分家產分毫。”
“你若仍是他和顏悅色的好舅媽,你手上運營的薛家產業,他也不會收回去;你若與大哥走到半路散了,他也不會吞並,自會交由大哥或是薛杜接手。”
薛荔在談及薛木蕭的時候,目光和語氣都不由得變得柔軟起來,鼻頭止不住得有些泛酸:“木蕭是大家一路看著長大的好孩子。他重情重義,格外珍惜他的家庭。”無論這個家為他帶來的是榮耀還是桎梏,是開心還是難過。
“他不會做殘害手足、大逆不道的事情。”
“戚明月,能夠狠心設計對兄弟姐妹百般排擠、痛下殺手的人是你,不是他。”話題回到戚明月身上,薛荔的神情又隨之冷冽了起來,“你醒醒吧,別再毫無意義地懷抱執念了。”
戚明月紅著眼睛,神情倔強地站在原地,沒有說話,目光卻如同飛蛾撲火一般,最後一次地跟隨心意落到了薛篁的身上。即便是心知肚明他的決定,她也想從他口中聽到,而不是由薛荔代為傳達。
可笑而又所幸的是,這最後一次目光的乞求,如願等到了他的回應。
薛篁眼眸深沉地凝望著她,沉聲緩緩道:“既是如此……戚明月,我們離婚吧。”這話他說得艱難,卻終還是說出了口。
“……好。”戚明月默了默,兩相對望間,向他徐徐綻放了一個釋然而又燦爛的笑容,竟是爽快地答應了他。
薛篁有些恍然地想,這大概是這幾十年來,戚明月笑得最接近他們相戀時分的笑容了。少了重重精準的算計,多了幾分難得的坦然。
隻是,她早已不是他曾經擁有過的那個笑靨如花的戚家大小姐了。
又是一朝輾轉間荼蘼花開花謝。
又是一場愛情無疾而終的謝幕。
——這,就是人間。
就在場麵漸漸安寂,所有人都以為這事兒就鬧到這裏為止、下來就這麽水到渠成地正式步入解決環節了的時候,老管家再次叩響了琳琅閣的大門。
大門應聲而開,再度驚到了不少人。這一次,老管家帶來的,是當年戚明月父女密謀事件的受害人家屬,戚堯。
自戚堯出現在視野中那時起,戚宇便不動聲色地注視著他,意識到氛圍再次非比尋常的薛家眾人又都不由得再次摒住了呼吸,凝眸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戚家兄弟的一舉一動。
雖然今天這些驚天大瓜都來得猝不及防、斷斷續續,使得他們精神上受的刺激傷害有點大,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們心情頗為雀躍地再度振奮精神,起來吃瓜看戲。況且,總算不用吃自家生產的瓜,還能夠吃到剛和他們家決裂了的戚家的瓜,這一事實讓薛家眾人更是欣喜不已。
於是,他們凝神靜氣地看著戚堯彬彬有禮地走上前,禮數周全地與薛家大家長薛老爺子打招呼。
——戚宇神情諱莫如深地看著他,一言未發,一動不動。
然後,他們屏息以待地看著戚堯默不作聲地走到了戚宇麵前,眼眶微微發紅,卻還是隱忍地克製著情緒,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個牛皮紙信封。
——一個牛皮紙信封?!
離得距離較近、角度正好、視力頗佳的人甚至還能夠在那極為熟悉的、再樸素不過的、輕薄猶如無物的牛皮紙信封的封麵之上,看到與“薛荔女士親啟”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的“戚堯先生親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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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很想知道,有啥辦法能解決WPS總在關鍵時候備份卡住這一問題嗎……一卡卡幾分鍾,重啟過後再開少了一串文本的感覺真的是……WTF……
以及,虛弱地表示:還有……(應該隻有一章了,小聲,如果不對,就當我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