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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2章。世事公平

  戴細水“一覺醒來”,便和安小吻一起,被特別專案處背景神秘的法醫前輩叫去加班。饒是在齋蘭的提醒下,她早有所心理準備——到了地方,知道了任務內容後,戴大小姐還是被極具衝擊力地刷新了職業觀。


  她明明讀的是法醫,卻不想升職加薪之後,除了剖屍驗析,還要做“造屍”的活計啊!!!

  程慕予獻祭喚醒了碧風祠,屍骨無存,真相內部上呈自然說得過去,大家都是知道非人類界存在的。但是對外,卻不能如此公布,必須另有說辭。更何況,特別專案處還計劃借此機會暗中追查陳年舊事,更是要費不少心思。


  於是,特別專案處不得不比以往更加費心費力地完成內外兩份同案不同解的案卷,連累著醫師組的同事們,不得不為了配合布局,迎著微亮的天光,和窗外的日頭開展分秒必爭的賽事,趕做出一具程慕予的遺體來了。


  “造屍”非同小可,安小吻的資曆和能力皆尚且不夠,還須由法醫前輩帶領。並且,相關的一應手續都需要上報央京總府和上界兩邊。所幸的是特別專案處原本便是與楚潤一道的,所以好歹有坐鎮人間的容楚神祗幫忙開了個方便之門,否則光搞定手續流程就夠嗆的了。


  特別專案處的這位法醫前輩在職已久,真實身份後來的小輩們都不得而知,整個特別專案處也隻有何程一人清楚其中始末,所有人皆不可過問,統一以“老巫”稱之——此可謂是特別專案處代代相傳的不可告人的秘密之一了。


  據說,此人並不能算是人,而是某個地府還魂的傳奇巫師,非人非鬼,受命供職於曾經的不已處即現在的特別專案處,見多識廣,技藝高超。造屍,便是其擅長的術法之一。


  安小吻在特別專案處致力於完成的偉大抱負之一,便是成功投於這位前輩的門下,成為他的親傳弟子。隻不過,老巫前輩神出鬼沒,君心似鐵,即便沒臉沒皮如安小吻,死皮賴臉、圍追堵截至今,仍未得以如願以償。


  程宜笑和姚含睇收到通知前來特別專案處的時候,由老巫前輩帶領完成的“造屍”任務業已完成。老巫前輩向藺逐匯報之後便又失了蹤影,安小吻和戴細水在特別專案處已非一日,早已習慣了此間諸多前輩的神龍不見尾,對此不作他想。


  唯一的後遺症就是,兩人睡眠嚴重不足,又臨時加班狠狠地勞神費力了一番,此刻精神恍惚、神經頗為脆弱。兩人忙完“造屍”任務之後,還得給死者家屬一個交代,不能直接告假離去,隻好強撐著身子,互為依靠地繼續接下來的收尾工作。


  程慕予的死因,毋庸置疑是自殺。隻是在死亡時間、死亡方式和死亡目的上,特別專案處有一定的根據需要加以幹涉調整的空間。


  對於程慕予的死訊,無論是姚含睇,還是程宜笑,都表現出一種不可思議的冷靜,悲痛仍然,但卻毫無憤恨之感,似是對程慕予的決定早有所知情。


  令特別專案處頗為詫異的,並不是她們如此冷靜的原因,而是她們為此絲毫沒有在特別專案處麵前掩飾,反而是以一種坦坦蕩蕩的、慷慨赴義的平和神情,默默接受了上天殘忍地降臨到她們家頭上的又一個噩耗。


  “姚警官,請隨我來。”石驚風請姚含睇隨他離開,去辦理領取程慕予“遺體”的手續。


  他此舉,是故意——一方麵,是因為程宜笑身份的原因,盡量避免她在公眾麵前拋頭露臉的概率,這是程家和特別專案處兩邊達成一致的意願;另一方麵,是為了把程宜笑單獨留下來。


  姚含睇默默地看了程宜笑一眼,得到了程宜笑“我在這裏陪著母親”的回複。她低低地“嗯”了一聲,神色無異地隨石驚風離開了。


  姚含睇從未想到,這將會是她此生做過的事情裏再回首時最為後悔的一件。


  倘若她早知程宜笑決意要走與母親意願相悖的那一條路,她絕不會就此放心地離開,給了程宜笑與特別專案處單獨接觸、洽談合作的最佳時機。


  姚含睇剛徹底地離開,站在程慕予“遺體”旁神色哀寂地“陪”著她的程宜笑便回過頭來,向尚未離去的藺逐和戴細水流露出一抹清淺動人的微笑,柔聲道:“藺警官,不知肖允先生和應陽姑娘可在?”


  戴細水被她忽如其來的微笑給震醒了。她神色微涼,眼底卻是藏不住的詫異,微蹙著眉頭不可思議地反問程宜笑:“程小姐何出此言?”


  “如果他們在的話,還請藺警官請他們到此一敘。”程宜笑答得一派坦然、直截了當,“我有要事要告知你們。但是,人缺一不可。”


  藺逐眉心倏地一跳,但還是應允了程宜笑的要求,垂眸給肖允和應陽傳了信。


  因為狐齋蘭的緣故,對程宜笑的事情頗為了解的戴細水一言不發地望著程宜笑,隻覺得眼前這個微笑著的女人如瘋如魔,實在是叫人看不清楚。


  她那張美麗如謊言的臉龐,此時竟真摯坦然得宛若一場假象。或許正是因此,才讓對她畫皮加身習以為常的戴細水震顫不已。


  “抱歉,若非借此時機,我很難避開我姐姐。”程宜笑察覺戴細水詫異與探究的目光,但並未因此而露怯,反倒是大大方方地向他們報以歉意的微笑,真情實感地解釋道。


  “有些事情,我覺得特別專案處有權知道。同時,我也需要特別專案處的幫忙——就好像,特別專案處曾經幫過我母親的那樣。”


  肖允和應陽就在不遠處,收到消息後便聽令及時趕來,故而甫一進門,便迎麵而來程宜笑這麽一句不淺不淡的話語。


  肖允眼底的神色當即凜了一凜,麵上卻溫文爾雅地“詫異”著,問:“程小姐這話是何意?——有意叫我們前來,又是為何?”


  陰陽跟在他身後,若有所思地各望了笑意清淺的程宜笑和不動如山的藺逐一眼,轉身默默地關上了房間的大門,落下了門內設置的安保結界。


  然後,她走到戴細水的身旁,自動降低了存在感,低頭給在外的同事們發了條通報簡訊。


  “我其實不是人,而是和我母親一樣的虞精——這個事實,你們已經知道了,對嗎?”程宜笑開門見山,直接道破了自己的真實身份。


  藺逐坦然地與之對望,平靜地回答道:“是。”


  “虞精一族世代定居於虞之山地界,後來因為二十年前的半妖事件零落。這件往事,你們也已知情。”這一次,程宜笑索性忽略了“對嗎”這樣詢問求證的語氣,開誠布公地如實陳述道,“而當年的半妖事件中,有著不少來自於人類和妖類權貴的‘好’手筆,為半妖群體和虞精一族帶來了滅頂之災。”


  “我的父親姚夫強,也是其中之一。”


  “他為了實現自己的宏圖壯誌,滅了我母親的種族,也毀了她的一生。”


  “是。”藺逐依舊如實地應答她道。


  肖允則揪住了其中的細節,意味深長道:“原來這些事情,程小姐有所知情。我還以為,程女士並未如數告知於你們。”


  對於肖允的猜忌,程宜笑並未退步,隻繼續淡淡道:“母親知道,‘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所以在自首前,她都告知我和姐姐了。與其讓我們在你們‘節哀順變’的口中得知,不如她親口告知我們得好。”


  這個解釋,天衣無縫。


  如果她的話僅僅到這裏,肖允縱使心中萬般猜疑,也拿程宜笑沒有辦法。


  雖然肖大公子很不想承認,但是事實確是,在玩弄人心方麵,程宜笑擁有著虞精一族得天獨厚的天賦和能力,他即使作為人間先天條件頗為傲人的天才少年出身,也無法與之比肩對抗。


  但這一次,程宜笑卻並不想和他做敵人。


  ——她竟如同她母親一般,是來自首的。


  “但其實這些,我很早之前就已經知情了。”話鋒一轉,程宜笑清淺笑意依舊,話中音卻是石破天驚之語——即便肖允對她早有懷疑,但未曾想到她竟會如此直白囂張、堂而皇之地告知他們!

  是篤定他們不能拿她如何的炫耀嗎?還是借助時局,基於猜測得到特別專案處計劃的威脅?恐怕都不是。


  肖允微怔地看著程宜笑含笑的眉眼,恍然之間看到了程慕予與她相似的神情和眉眼。莫名地,他的心頭漂浮起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宿命的安寂與悲壯來。


  “這是我母親的劫數。她困囿於一場由我父親親手造成的噩夢之中,二十餘年。”程宜笑平和地敘述著,目光不知是痛惜,還是諷刺。


  “她本人未曾知曉,以為和魘公子做了交易之後,便可以無後顧之憂地將這一切痛苦的源泉如數忘掉,卻未曾想過——世事向來公平。遺忘,是有盡頭的。當她一意孤行將殘酷的現實當作美滿的夢境活著的時候,美滿的夢境亦會化作殘酷的現實存在著。”


  “她醒來後毫無印象的虞之山慘案,其實從未離去,夜夜都在她的夢境裏真實地活著。機緣巧合之下,我從她虛無縹緲的夜夢裏,拚湊著得知了當年的真相。”


  她依舊如同兮兮公主那般清麗純淨地微笑著,卻如悲如泣,平靜的話語之中,句句透露出宿命的蒼涼,叫人心甘情願地在一旁靜靜聆聽著、旁觀著、見證著,她安靜而悲壯的陷落——


  “許是到了契約瀕臨崩潰的期限,母親受噩夢的影響越來越嚴重。我意識到,如若不盡快想辦法解決,她遲早有一天,會在那真實而殘忍的夢境裏殺了自己。”


  “魘公子是我的朋友。在他的幫助下,我找到了能夠解救我母親的辦法。”


  程宜笑頓了頓,徐徐地向肖允展開了一抹絢爛而殘忍的笑容,如同一朵毀滅的煙花,“嘭”的一聲升空綻放,曇花一現,霸道無常:“如你所想,我借助魘公子的力量為掩護,殺了我那罪孽深重、卻又將我視若珍寶的父親,姚夫強。”


  “不論她願不願意,我把我母親從這場狀似美夢的欺世噩夢裏,狠狠地拉了出來。”她笑容燦爛地說道,“我用最直接、最殘忍的方式,打破了這一場明裏暗裏由很多虧心的人盡心盡力編造出來的如夢假象。”


  就這樣,她在這一場老一輩的宿命恩怨裏,美好地陷落了,掀起了一場不撕開表麵如夢似幻的靜好假象便注定無法熄滅終結的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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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卷,依然是血淋淋的真相呀~虞之山慘案的涉事者,至此都將獲得自己的審判和結局。兮兮正式上線,做了這一隻揭開重重夜幕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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