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故人歸兮
生息漸盛，整座央京開始慢慢地在絢爛天光下蘇醒。而對於特別專案組而言，卻是一場勞心勞力的角逐的沉寂。當不少習慣早起鍛煉的人們收拾一新出門運動、開啟活力滿滿的一天的時候，特別專案組和不已處的各位，正拖著疲憊的身軀打算好好吃一頓早飯權當遲到的夜宵然後有條件的就回去補一個短覺。
——這日夜顛倒的日子早已經習慣，並且估計不辭職退休的話短期內是肯定到不了頭的。沒有辦法，那就隻能盡力享受了。
抱著如上的觀點與信念，收工了任務可以短暫地歇口氣的原特別專案組及不已處成員，即現特別專案處的成員們，打算趁火打劫，狠狠地敲上自家高富帥領導一筆來彌補自己加班導致的身心俱疲狀況。
對此，家底頗厚的藺逐先生表示沒有問題。
這是特別專案組和不已處合並回歸，成為特別專案處之後第一次整體行動，並且從結果上來看，取得了可謂不錯的成績，確實應當好好慶祝一番——盡管特別專案處的所有人都內心沉重，精神上並未因為這小小的勝利而膚淺地產生絲毫的懈怠。
但畢竟人是鐵，飯是鋼。隻有好好吃飯、好好休息、好好團隊凝聚，才能夠一起打好配合、完成任務。大家都是心裏有譜的人，所以一拍即合，緊張局勢之前依然能夠互相扶持著穩步前進。
特別專案處的同事們是真的累了，也是真的一點都沒和他們藺警官客氣，即便是城南城北的距離，也沒能阻擋他們戰勝短期疲憊、實施長期坑領導的吃貨黑心——他們再次點名了民食樓。
於是，藺逐在肖大公子含笑憐憫的視線裏，無奈地拿出手機給民事樓打了預約電話，而後帶著一眾同事，一點都不像通宵加班而是宛若團建郊遊似的……向民食樓方向駛去。
不過，這隻是他們“年輕人”們的早餐局——自稱已經是“老年人”的藺姩和何程並沒有加入他們，在完成自己的任務之後，線上匯報完畢，打了招呼便自行撤退回家養老休息了。
還有就是經此一役“身心受損”的陰陽，在確認出勤任務完成之後，她便告了假，被楚大小姐強硬地帶回去照顧了。其他一些精力不足或是有些受傷的，也都提前告退了。
雖說可惜沒有所有人都來齊，但是去的人還是不少的。經過這段時間的工作學習裏，兩邊的人都熟悉得差不多了。“年輕”人們更是很快地打成了一片。
而今天的早餐局沒有長輩都是同輩，也就意味著他們能夠在包廂裏更加開懷地邊吃邊聊天而不必考慮裝乖的問題。從這點上來說，列位同事還是表示很快樂的。
小王同學是其中快樂的典型代表。
作為之前在不已處便聞名的貧窮人士，小王同學一直依靠傍大款來享受生活。藺逐雖然為人比較冷淡，但是確實是個麵冷心熱的，至少請客吃飯從未小氣，撇開那冷峻駭人的氣質，在體恤下屬方麵簡直就是理想領導。
他現在正在興致勃勃地和大家邊吃飯邊討論特別專案處改組的後續完善問題：“老大，據說上麵的批複快要下來了。等走完流程，咱可就徹底自立門戶，威風一方了！雖說咱都不流行叫職稱，但是單從職稱屬性上來看，我們這等級升得有點嚇人……”
是了。原本特別專案組雖然擁有獨立辦案的權利，但是還是坐落在中央警廳裏的——一是為了緊急時刻協調各部門方便，二是確實受到一定等級上能力的限製。
特別專案組再特別，從名字上看，隻是一個臨時緊急任務時有較高獨立辦案權的“組”而已。而不已處處理的是非人類事務相關，雖然是“處”的等級，但因為低調隱世的需要，實際地位其實很微妙。
但是現在央京總府重組特別專案組與不已處，是要非人類事務處理機構重出江湖，進行兩方協調聯係了。眼前他們的辦公室和東西都還沒動，不過是暫時整合辦案緊急情形下的暫時延遲而已，流程手續都在辦，隻是還要等一個明確的官方公示和結果。
特別專案處，也隻是一個合二為一的暫時性稱呼而已。
據說，上麵還在斟酌，是延續樸素低調的傳統，以“特別專案處”的名頭，讓他們徹底獨立中央警廳地搬出去，還是更進一步，全部擴建非人類事務處理係統，設立“特別事務局”。
如果最終敲定的是後者的話，雖說隻是名義上的惹眼，還可能導致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但這也同樣無法否定其中的好處，並且從小王同學員工虛榮心的角度上實話實說——這級別跳得可真的太爽了！
但即便如此，“不已處”這個名字對於他們而言，還是存在著別樣的意義，隻是日後出於公共宣傳的需要，不能夠沿用罷了。他們內部，還是對“不已”這個名字懷揣著由衷真摯的情懷。
維天之命，於穆不已。他們內部，仍然保留使用了這個神聖的名字。所有內部的檔案文件上，延續使用著“不已”的印鑒——這一點，與前特別專案處分解前的習慣保持一致。
在特別專案處還沒有被切割開來，成為後來的特別專案組和不已處的時候，他內部的印鑒落款，使用的便是“不已”的名義。
“有什麽好嚇人的？一個虛名而已。”對於小王同學的過分歡脫，他旁邊的人表示無法苟同。他冷冷地睨了小王同學一眼，明顯持反對意見，“反正實質待遇都是一樣的，那還不如低調點。畢竟——‘樹大招風’。”他可隻想安安靜靜地工作，不想摻和到那些風言風語裏去。
其實，藺逐他們也都是這麽想的。隻不過，央京總府有他自己的考量，他們也隻能夠上報表明自己的觀點，並不能夠越過上級的指令。反正各有利弊，既然由不得他們做主，他們又行得端坐得正，索性便由他了。
特別專案處的人，都有本事，且有幾分別具一格的傲氣——不同於其他部門的同仁的傲氣。他們其實都不在意所謂的職稱，因此隻是隨口談上兩句的閑聊罷了，沒有什麽好爭執計較的。
坐在小王同學另一邊的肖大公子笑得溫柔而慈愛，他伸手摸了摸小王同學翹著卷毛的柔軟腦袋，笑道：“橫豎總府自有安排，你就不要操心這個了。”
“下來指不定又會發生什麽事情呢，比起這些無關緊要的，還是好好地吃你們的飯，然後回去休息好，養好了身子繼續給我們藺警官賣命工作才是。”
小王同學覺得肖大公子說的很有道理，很是乖巧地點了點頭之後，就把這個話題帶過去了，繼續埋頭苦吃起來。
肖允和端著杯子默默聽著的藺逐對視了一眼，無奈地笑了笑。
……按照目前的情勢來看，特別事務局——怕是真的很有可能會有。
這一切隻是個開始。
央京總府還藏著更深的秘密。
他們，還將會麵臨更加沉重與艱難的使命。
他們共同的妹妹藺澄——很可能也是其中不可少的一部分。
藺逐和肖允一邊保持著外表的從容鎮定，一邊暗自思忖著回去後如何與長輩交代小澄在案件中所處的位置。即便是其他人出於案件保密的原則暫且可以不用顧慮如何交代的問題，但是藺姩和何程這兩位，是確確實實就在編製裏的。
這次行動藺姩和何程因為有其他事情耽擱了沒有能夠與他們會合成功，真的既是一件壞事，又是一件好事。
而另一邊看似鎮定自若地完成了任務匯報完畢的藺姩與何程夫婦，與藺逐二人恰好抱著同樣的想法。
何程出完任務之後，難得不敬業地緊急和同事換了班請假，處理完後續事務便及時地回了家——即便如此，他回到家的時候，藺姩已經默默地坐在客廳裏有一段時間了。
聽到他進門的聲音，似是坐在沙發上神遊發呆的藺姩猛地抬起頭來，看向他的眼神裏不僅包含著震驚，還漸漸地翻湧上來一種不明覺厲的不安。
何程是修習巫道的人，身體素質很好，而且身為何家之後，他不僅精明能幹，而且為人處事向來很有原則。若非真的碰上什麽緊要的事務，他不可能曠班。可是今天，他居然沒有去上班。
一向彼此了解的藺姩夫婦第一時間意識到了對方的不對勁，再聯想到自己今天不對勁的原因，眼神默契地閃爍了一番。室內一片早晨生機勃勃的安寧與溫暖，卻在他們的耳畔無聲無息地傳來命運勢不可擋的腳步。
經過視線交錯後短暫的凝固，何程很快神色如常地關上了門，脫了外套掛在玄關旁邊的木頭衣架上，不緊不慢地走到了藺姩的身邊，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藺姩也沒先說話，默默地給他倒了一杯溫熱的紅茶，而後起身去廚房，二分鍾過後端出了一份同樣溫熱的早飯，輕輕地放到了何程的麵前。何程順手接過，感謝而親昵地向她笑了笑，而後低頭吃了口他的早飯。
喝了紅茶，吃了早餐，風塵仆仆的工作忙碌後的疲憊身體得到了一定的緩解和慰藉——也終於有人開了口，打破了這個時間段難得夫妻兩人都在家的早晨一派溫馨、歲月靜好的氛圍。
藺姩安安靜靜地看著自家丈夫吃完了早餐，這才張了張嘴，歎息似的幽幽說了句不清不楚的話：“何程，我今天出勤時……好像見到了我們的老朋友。”
何程聞言，平靜的眼神閃了一閃。而後，他動作優雅地放下了手中端著的紅茶杯子，了然卻又為難地也長歎了一口氣，方才言語淡淡地回答道：“不瞞你說，你也見到了。”
藺姩神情一怔，驀地轉過身來，已然被歲月與經曆沉澱了氣質的臉上浮現出如同青少年一般焦慮浮躁的神色來。她頓了一頓，還是忍不住惴惴不安地問出了她內心的猜測——
“何程，你覺得，我們遇到的會是同一個老朋友嗎？”
何程沒有回話，隻是側過頭來，深深地望了自己親愛的妻子一眼。
一眼開落，宛若瞬間飛過巫界所有的山川河流、繁華蕭索，跨過了少有人知的早就翻頁過去、蒙上了厚厚塵埃的曆史卷帙，緩緩降落到今時今日故人的眼前。
故人歸兮——往事浮沉。
他們守候在人間多年戒備著的命局，隨著一批又一批光明正大地歸來的故人，終於在命中注定裏，幽然浮現於這浮華人間，期冀一個不論成功成仁的盛大了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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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回來了，都開始了，都結束了。
下一章，程慕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