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天衣無縫
火舌猛然暴起,彎刀一般呼嘯而來,顯然主布陣者也意識到了這天地鬼火陣內的不對勁。陰陽迅速地向前一步,擋在藺逐身前,出其不意地奪取了來去鑒的掌控權。
在藺逐翻滾著震驚不已情緒的墨色眼色下,陰陽壓抑而濃密的黑發隨風飛舞,雙眸肅穆沉澱,眼底無聲地鋪展開來森然的平靜,整個人的氣場一下子變了——沒有藺逐“雖千萬人,吾往矣”的苦執,沒有尹火“不瘋魔不成活”的狂骨。有的隻是一片空寂,一無所有。
若不是親眼見證著她就挺身站在他麵前發絲飛揚,藺逐幾乎以為陰陽她是比空氣還空氣的存在,了無生息動靜,宛若根本不存在一般。
微暈跳躍的火舌刮過了陰陽的臉,藺逐卻看不見那火舌是否灼傷了陰陽的眉眼,隻知道身前挺拔地佇立著的人,無悲無喜,無憂無懼,似是不覺生死、不察苦痛一般,頭頂是天乾,腳下是地坤,除此之外,了無一物,孑然一身,空闊坦蕩,安然寂靜。
她站在那裏,恍若天地崩潰、混沌初始,皆是過眼雲煙,不動聲色,不值一提,更不足以毀滅、損傷乃至於動搖她分毫——天地之外,她是最堅定可靠的存在。
藺逐還來不及從心頭驀地湧現的震顫與穆然裏掙脫出來,便看到陰陽一記淩厲的飛擲,一張筆畫繁複的符咒便被用力而精準地扔了出去,正中來去鑒,而後宛若一隻巨大的推手,猛地將安安靜靜地懸浮在空中等待著主人發布指令的給推了出去。
那個符咒,比起功效性用途,在不已處中更具有精神性價值。其名曰:一往無前。換而言之,這是一道霸道的推人前進的符咒,創造的目的在於鍛煉人的膽魄誌氣——也常常是老油條訓練小萌新時施展坑人技術的常用手段。
以至於當藺逐定睛細看,發現陰陽如此利落漂亮的動作,甩出去使用的符咒居然是這張玩笑似的“一往無前”符的時候,震驚之餘差點以為陰陽急瘋了,故而扔錯了符咒。隻是很快,他的理智就自行否定了這一令人心驚的可笑猜測。於是,震驚一閃而過之後,藺逐心頭的情緒便隻有莫名的哭笑不得了。
而當他抬眸追蹤著被那“一往無前”符狠狠地“推”出去的來去鑒一路暢通無阻地飛到尹火的頭頂。在幽藍色火舌的映襯下,來去鑒表麵盈盈著的光華越發的鮮明起來,光華流轉間,那陳舊滄桑的朱砂字跡裏,仿佛有源源不斷的生息與死氣鮮活而充盈地彌漫開來,無聲無息,絲毫不受天地鬼火陣的影響和妨礙,兀自運營,既是平和穩定,又是睥睨眾生——恰如身前默默佇立的應陽其人。
來去鑒流轉的生息光華,同樣照亮了尹火頭頂悄然漂浮盤旋流轉許久的那些微不可見的血珠,星星點點的紅,暴露在幽藍色的對比色背景下,紅藍相映,大小對比,宛若幽藍色的、風雲際會的天幕之上,巋然不動地閃爍著血色的粒粒星辰,配色鮮明而大膽,視覺觀感詭異而壯闊。
極大的視覺震顫背後,藺逐頓時明白了陰陽此舉的用意:他們憑借凡人之力無法進入天地鬼火陣,也無法通過個人靈力發揮來去鑒足以對抗此天地鬼火陣靈力的力量,但並不代表身為上古神器的來去鑒自己——沒有能力強過這天地鬼火陣,不能夠暢通無阻地進去。
於是敏銳地意識到了這一點的陰陽,大智若愚地甩出了一張“一往無前”符,恰到好處地推了來去鑒一把,讓它完成了他們作為凡人都無法完成的事情——至少在藺逐看來,事實是如此不錯。
實際上,這隻是陰陽故意為之的一道幌子。理論上來說,此法亦是可行的,但前提是她所擲出的“一往無前”符本身,要有足夠精準的推力——這一要點因為藺逐不是行家,此時又是緊要關頭,所以他很難想到。
真正讓來去鑒一往無前入陣而去,並且準確地停在尹火頭頂上空的,是甩出“一往無前”符同時,借著背影遮擋,幹淨利落地翻手畫訣施法,暗念心訣給來去鑒精準下令的陰陽。
然而,這隻是我們深藏不露的陰陽大人施展才華、巧妙反擊的第一個心眼。而接下來水到渠成一般發生的一係列事件,無不相繼佐證著陰陽大人天賦異稟、大道無形的智謀與算計。
潤物細無聲之間,那涼薄堅硬而又玲瓏多竅的心眼,儼然是典型的天靈之界列位老不死的畫風。
既然主布陣者就匿身在此處,那便不能讓他能夠輕巧地跑了,至少——也得把他拖下水來,在人前展露一番“廬山真麵目”。
於是,我們陰陽大人眼睫微動,心、口、手同時行動,清明冷然的聲音在無聲狂亂的這一空間中泠泠地散開:“天地往歸,來去可鑒。布此陣者,現其真身。靈息引至,來去鑒下。現!”
一陣無名風過,在那天地鬼火陣裏掀起一片風吹草動。尹火仍然在完成著她血靈祭的舞蹈,而被掩護在鬼火錦衣下的兩個孩子,終於完全經受不住天地鬼火陣中的生息壓製,失去了意識,神識飄忽暈厥的當口,便被手腕之上係著的奇石收進了內裏。
對此,尹火早有準備——不知何時,她竟行雲流水地就著飄然舞蹈的姿勢,褪去了那血色流動、暗藏玄機與靈息的鬼火錦衣,一身黑衣,映著絲絲縷縷自己的血珠,仿佛毫無知覺、條件反射地繼續著舞蹈,臉上甚至還詭異而妖冶地默默綻放開來一抹安寧而美豔的不可自抑的微笑,如入無人之境,一副徹底瘋魔了的樣子。
但是陰陽很清楚,尹火她是個心智靈知都堅定強大、淩然通透得不像個人類的女人。她不但沒有徹底瘋魔,還比誰都清醒,比誰都理智。她甚至在驚人天賦的直覺本能的驅使下,天衣無縫地配合著陰陽暗中的計劃……
原本活著似的的鬼火錦衣在完全與尹火脫離接觸之後,便死死地覆蓋住了那兩根線繩,瞬間沉寂落地,宛若死透了一般。
來去鑒悠然自若地向前穩進了幾步,停在了一個尹火舞蹈軌跡不會到達的安全角落。須臾之後,來去鑒下隱約有一道身影晃了一晃,而後在如同花雨一般紛紛零落飛逝的淺藍色光影裏,開落出了一個眉目清晰而熟悉的人——那猝不及防被拉入天地鬼火陣中、柳眉微蹙一臉鬱色的女子,分明是那遠山派程惜的模樣!
以為會逼得藺澄現身的陰陽,此刻呼吸也不由自主地滯了一滯,腦海中登時思路分明地回溯分析,電光火石之間劈裏啪啦地無聲開放出無數思緒,不停地碰撞、發展和分道揚鑣,在她的腦海裏冷冷地流成了邏輯推理網狀圖,殊途同歸,最終奔向同一處真相的始點。
與此同時,那晃了晃而後在天地鬼火陣中站穩了腳跟的“程惜”,下意識地抬眸幽幽地望向了堪稱拉她入陣罪魁禍首的陰陽,詭異而又愉悅地向她笑了笑,舉止從容,絲毫不顯憤怒或是狼狽。
許是來去鑒蘊含力量太過強勢、出手動作太過突然的緣故,“程惜”的肢體還有些沒有反應過來的僵硬。她氣定神閑地活絡了下筋骨四肢,動作間微妙的卡頓停滯,再加上她那像是畫上去一般平靜過頭、顯得虛假無比的神情,愈發讓她如同一個被暗中用靈力提線操控的精致木偶人。
她緩慢地走了兩步,試圖向飄然舞蹈的尹火靠近。但在她甚至還沒走到鬼火錦衣邊上的時候,陰陽又當機立斷,給她下了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措手不及的玲瓏心眼的算計——
她作為人類“應陽”無法破開的天地鬼火陣,被來去鑒困於此處的布陣者本人當人能夠收回,此處時空隔壁平行時空的、大名鼎鼎的天靈之界駐人間坐鎮之神祗,位列陰冥之神名譜的楚大小姐,當然也可以。
她作為人類應陽理所應當破不開的、找不到的、無法控製的,來去鑒和楚潤都可以名正言順地完成。也就是說,一係列巧妙的算計轉折之後,她能夠在暴露實力程度最輕的同時,春風化雨地圓滿了結這一套危機叢生的亂局。
在站在藺逐身後的時候,她就及時地給楚潤傳了信,並且當即得到了楚潤同樣高效決斷的回應。兩相配合之下,她現如今作為一個力量不足的“人類”,隻需要“狐假虎威”,把能者多勞的楚大小姐給搬來就好。
借助來去鑒不為人知的部分神力功能,如同藺澄製造走廊第三時空那樣,打通第一道門禁後生死平行的時空——這即是她這一些列計劃裏最為惹人懷疑、暴露實力的部分。
而接下來強勢合並生死平行時空為一處,收拾天地鬼火陣和布陣者,力挽狂瀾地救助苦苦支撐到最後的尹火和兩個孩子……這些繁雜後事,都是楚潤的份。
她不過是一個如有神助、追隨本心判斷、走了狗屎運借得神力的體質特殊的通靈鬼見者,之後身受重創,心神不寧,恨不得完全虛脫了暈厥過去,完全是靠著堅定不移的心誌信念才能夠勉強地保持著清醒站立,為的就是拚死一口氣不給抽不出身來處理事務的好同事們添麻煩……又怎麽會知道什麽別的非同小可的內幕呢?
——隻怕是連此處具體發生了些什麽,也會在精神高度緊張、一係列本能的超常發揮應對反應過後,鏡花水月一場似的,稀稀零零地全然記不得多少了呢。
在“程惜”自以為身手敏捷地猝然變出一把匕首飛快地向看似腳步瘋瘋癲癲的尹火穩打穩算地襲去的時候,尹火腳尖輕點,下一個舞步竟恰好輕盈地與“程惜”的泛著冷然藍光的刀尖擦身而過。
緊接著,陰陽清明冷然的聲音再一次泠泠落地,隻是這一次,語氣愈發森然幽遠、肅穆凜然,當真是“鬼使神差”、“如有神助”。她也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的理所應當、篤定自然的行為記憶,莫名神思冷明、福至心靈地脫口而出了如下言訣:“天地往歸,來去可鑒。以此世間,通其陰冥。千夫所指,萬死莫贖。生死相一,人鬼相臨。”
這似是一句先前聞所未聞的言訣,此時此刻卻恰好浮現開落在她的腦海,而後水到渠成地借著天時地利人和,被淩然吐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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