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生門何在
也不知道楚潤和尹火那邊怎樣安排的，隻是陰陽既然恢複了人類的身份，歸於特別專案組麾下隨藺逐的差遣，那麽陰界聯盟那一邊具體是怎樣調度的，就與他無關了。
可以確定的是藺逐莫名地對她很信任。特別專案組分開行事，各司其職，加上不已處籠統上有好幾個任務，即便如此，陰陽還是說不清楚是好運氣還是孽緣似的……和藺逐分配到了一起。
然而陰陽大人何許人也——這宿命般的送上門來的孽緣，她就算心裏再清楚不過此事之中潛伏的蹊蹺與不妙，但也隻是陰陽大人穆然淡漠的臉色微微的一頓，而後便就消散在她波瀾不驚的畫皮之下，連幾絲不安或是不平的氣血和魂煙都冒不出來。
藺逐莫名其妙地一路上暗中觀察了陰陽許久，越發覺得這應屆畢業的博士“高材生”非同一般。大事當頭，竟比他這個做主帥不得不深不見底的還要端得住。
此一念心起，再加之隔壁肖家公子多多少少或嘮叨或暗示過的猜測，藺逐對陰陽的關注感性上地增加了。自此以後，藺逐便發現是自己太過孤陋寡聞了——比起往後陰陽在他麵前所表現出來的從容氣魄，今日之事非，不過是小巫見大巫的毛毛雨罷了。
不過跟在藺逐身後，總比跟在肖大公子的身後要安全，既不用擔心武力問題，還不用焦慮一邊應對著那邊、一邊還要被明裏暗裏的言語試探。秉持著“以不變應萬變”的宗旨，陰陽大人依舊盡心盡力地當著領導的助手，低調而靠譜。
藺逐的心此番出乎陰陽意料的大，他竟然帶著她直接進了老槐樹。雖然隨行的還有不已處的一行人等，但是這行事作風已經很不“藺逐”了，尤其是在藺姩和何程有事情耽擱處理、沒有同行的情況下。
藺逐生性沉穩，即便因為出身緣故，早已對非人類界的事務有一定了解和準備，但是接手不已處完全是央京總府應急之下的政策轉變，之前斷然是不熟悉處理這類非人類界事務的。雖然此間定然也少不了人類的手筆，藺逐的手腳自然有擅長之處可以伸展，但是其他方麵，他一向很注重和熟練前輩的討教與商議。
今日此行，卻像是孤軍深入，不識好歹了——那老槐樹之後的，可不是央京總府的地盤。他藺逐也不是尹火，沒有自小便行走在非人類界深深淺淺的江湖裏的經曆。
如此涉險，單憑懷裏一支來去鑒是不足以促成藺逐如斯的決定的。想來……還有別的因素。隻是這其他的因素陰陽此時不便多想，也一時摸不出門道來，隻能夠勉強姑且先當作是楚大小姐暗中推波助瀾的好手段了。
不過此時此刻，比起“微服私訪”的陰陽大人，楚大小姐要更頭疼一些。因為她是陰界聯盟裏唯一一個被明著拋出去給央京總府的人，所以一切麻煩的忽悠事或者是鎮場子的事情都得由她出馬搞定。
……其中當然包括近來事情越來越多、問題越來越雜、因為求知欲過於強盛而導致性格越發死纏爛打的肖大專家。或許肖允在旁人麵前還要保持著自己風度翩翩的肖大公子的架子，但是楚潤不是人類，放在人間又是一個再高貴厲害不過的世家大族家主出身，肖某人自知道行比不過人家，於是便以臉皮抵之。
現如今有諶北這樁事情，更是給了他名正言順死皮賴臉地和楚大小姐一起行動、繼續探索未知世界的好由頭。因此，知道諶北失蹤一事後，肖允便和就住隔壁的好兄弟藺逐迅速地聯係了藺姩和何程，一同核對了對策，而後兵分幾路各領任務。
這個環節上，肖允的任務就是去堵楚大小姐請她幫忙坐鎮撈人。原本楚大小姐威名在外，央京總府又是意識得到她身份非同一般的，尋常人等根本不敢腆著臉麵對楚大小姐如此失禮——偏偏出了肖允這麽個意外。
既然巧合至此，肖大公子本人又樂意厚著臉皮去堵人，作為好友兼上司的藺逐更是求之不得，沒有理由不“成全”他的請願。
“戚星辰是生門，諶古是死門。”出於工作需要，整個人近日來都透著咖啡香氣的肖允神智高度清晰，心裏正有條不紊地盤算著，忽而聽到旁邊闔眸端坐著不動如山的楚大小姐吐氣如蘭，幽幽地說了這麽一句。
肖允雖不知此言是何意，但眼皮卻不由自主歡快地跳了跳。
他側眸，看見副駕駛座上的楚潤眉頭微微蹙起，幽幽睜眼，兩輪墨紫色的玉眸裏彌漫開嫋嫋的霧，朦朧，濕潤，氤氳著千年月色似的涼意，卻深邃安寧、溫柔繾綣得像是朵如洗月華裏美好而寂寞了數萬年才得以浸潤著開出來的花。
肖允不知為何，鬼使神差地晃了個神，沿著楚潤再肅然不過的轉達，思緒卻飄向了與此情此景毫無幹係的問題上——不知容楚神祗的這兩輪深淵裏，哪一輪是生門，哪一輪又是死門呢？
尹火是鬼豔的好徒弟，再大的本事也是要有本事撐著的。膽敢一人入境救諶北不說，還拖著兩個孩子，難免叫人匪夷所思。其實不然，尹火素來是個膽大心細的，之所以敢這樣明目張膽，自然是有恃無恐。
作為命中注定的親師徒，鬼豔與尹火之間始終存在著一種特有的聯係，更何況此番尹火還特地招搖過市地穿了那件道上聞名的外衫。
而尹火此行的所見所得，都能夠以她本人為鏡頭，通過那種特有的聯係，傳遞到鬼豔那邊去。她被困走廊時空時揮動雙刃發起的那一擊，為的不是破開當時那個忽然封閉起來的時空，而是為了確認與自家好師傅之間的穩定聯係。
答案是不出意料的不在話下——鬼豔大人身為鬼火之神，地位尊貴，法術高深，莫說是藺澄那個小丫頭片子，加上封鎖狂市地區遺址的風月巫祖，論起鬥法，也根本無法壓過鬼火之神鬼豔大人本座來。
因此，尹火有有恃無恐、徐徐圖之的資本。
此番行動鬼豔並沒有打算親身幹預，反倒是蓄意要看看自家小徒弟近年來的長進，所以便直接大大方方地加了個術法，毫不心疼地燒了不少靈力，將尹火通過師徒間特殊聯係傳遞回來的信息給陰界聯盟的諸位同僚“實時直播”了。
如何處置，諸位同仁皆是聰慧通透之人，自會有所定奪。鬼豔相信自家好徒弟和好同仁的實力，所以把事情都確認無誤後，默默地蹲守後方遠程看戲了。
……果然是陰界聯盟世代典型的“疼愛”徒弟的親師傅。
苦哈哈地兩麵加班的石驚風大叔在心裏恨恨地吐槽道。
“肖允。”容楚神祗目光與聲線皆沉靜如水，聽來不但如見容楚神祗本尊那般如沐春風，而且無比地令人心安。這是……神明言語的力量。
他們正在後續趕往老槐樹的路上。肖允平穩地開著車，楚潤也沒看他，隻是平鋪直敘地告知他狀況，光明磊落地要他自己選擇：“現在，你有兩個去處——依我所見，此兩處，皆有可能是諶北之所在。”
“一處，是原定計劃的目的地，老槐樹的那一邊。”
“還有一處，是遠山墓園，戚星辰墓。”
“肖允——”眉目溫柔而莊嚴、穆然含著笑的容楚神祗短暫地勾了勾唇角，頗有興致地問道，“你是想和我一同入異時空‘長長見識’，會一會有意作亂的‘那人’；還是改道遠山墓園戚星辰墓，動用一下智商、情商和權勢地位，設法盡快讓人挖個墳，把戚二小姐入土多年的棺槨給‘請’出來？”
所有知情的人，都有意沒有向特別專案組泄露任何關於“那人”就是前不久故去的藺澄的消息，除了遵循命數原本安排之外，同時也少不了陰界聯盟刻入盟風的涼薄本性、喝茶愛好、看戲趣味作祟的緣故。
倘若藺澄還在老槐樹那邊，那麽，今夜很有可能是她在死後與諸位至親之人的重逢之時。說實話，楚大小姐真的挺想看看那時肖大公子的表情的。
但是另一方麵，關於“戚星辰是生門”這一說法，楚潤有出於完全考慮，非得刨出戚星辰棺槨確認一下的理由。
……隻是這挖墳一事，沒必要特意甩給肖允。更不要說遠山墓園的守陵人是莊陵，隻要沒人叛變，整個遠山地界都是天靈之界的地盤，遠山墓園說小了，就是命司或者說陰界聯盟自己的產業。
而且，撇開他們自家的內部通道不說，非人類挖墳的效率可要比人類高得多。楚潤要肖允著手去辦挖墳事由，故意為之的意味太濃。
這背後原因也堪稱複雜。
首先，從公務角度來說，本來就是要特別專案組自己解局。解鈴還須係鈴人——人類集結的是非恩怨，當由人類自己來了結。倘若事事都要仰仗上界，上界再一個個地分配任務給天靈之界諸位來解決，那他們怕是要被這大千世界的諸多公務給累死。
其次，從個人私情的角度來說，依舊借著公務繁忙犯慫的楚大小姐……不是很想去見莊陵師傅。而且，她存心要給肖允添點堵，作為被他屢次添堵的報複。
肖大公子最是溫柔腹黑、疏離有禮不過了，圈子裏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這位出身富貴、職業任性的肖大公子。肖家與諶家同處圈內，哪怕肖允本人並未接手家業，但還是避免不了與諶北有諸多接觸。
且不說他去挖墳要做的心理準備，此後的手續流程、挖墳措施、圈內評價以及和諶家後續的相處方式，對於肖允這種內心道義凜然的翩翩富貴貴公子而言，想來都不是好受的關卡。
至於她直覺裏的想要阻攔不安命數發生的那一點點小火苗一般跳動的瑣碎念頭，也夾雜在其中。
肖允若是無法借助她的力量，靠自己去挖墳請棺，效率會低下很多——很大概率上便會錯過與藺澄陰陽兩隔……甚至於可以說是明暗相隔的“久別重逢”。
隻是，如此的話，肖允怕是此後心頭籠上一層陰影的同時，還會對她生出幾分埋怨來。
她生而為淡漠涼薄的精神容器與神明，當然不會介意肖允一個凡人的愛恨情仇與否。可是出於職業規則和道德的既定約束，她也不能夠直接告訴肖允說——“此次暗算諶北的人就是藺澄。你若是選擇去挖墳，便基本上可以避著不用見到她；你若是要隨我一起去那邊，便很可能能夠見到她。肖允，你想不想見一見藺澄的鬼魂？”——這樣子的大白話。
再說了……她要真敢這麽放肆，陰界聯盟諸位好同仁們可都保不住她被司命姐教訓。情況更糟糕點，直達了勞心勞力於各世各界、忙得神龍不見首尾的命司大人，那她可能就真的“嗬嗬”了。
楚大小姐表示自己最近已經累得夠嗆了，不想再被家訓、懲戒或是怎樣了。於是，索性換了個說法，“誠實”地告知，讓肖允自己來選，她也好少一個落下是非的可能。
然而，楚潤還是有些樂觀過頭了……
她是否落下是非，從來與肖允的抉擇有什麽直接的聯係。她之所以會落下是非，是因為命數死劫裏，有一個肖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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