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一見如故
好一個“強扭的瓜不甜”。
林接風爽快地笑了笑,無奈地搖了搖頭:“你呀……”
“我覺得雲言說得有理。林伯您就莫要替他操心了。”雲胡默默地配合了薄雲言一把,順帶也掐斷了林接風下來的話。
邢海這回跟得很快,唯恐林接風把話都直說了,薄雲言也順帶著認了,徹底封死了他邢家攀親的好事,忙笑著插科打諢、假意責怪林接風道:“好了!老林。都說了雲言心裏有自己的分寸。你還瞎操心幹嘛!你看人家老薄這個做親生父親的,也沒你這麽著急和關心啊——”
邢海說的是實話。對於薄家大少和邢家大小姐聯姻這樁“好親事”,他們家和外界大都是盼著早日來臨的。可是偏偏薄家的態度太過隱晦,他實在是猜不透他們的用意。薄雲言這個做兒子如此,薄周複這個做父親的亦然。
就說對他寶貝女兒邢如煙的態度吧,欣賞歸欣賞,也沒見得有多喜歡。雖然相較於別家的孩子更顯得親近和信任一點,但是也算不上最為欣賞和誇獎、明擺著青睞有加的後輩。
他們似乎隻是客氣,隻是因為兩家合作關係緊密,因而保持著比旁人更近一些的距離,但仍然把控著嚴謹的距離和分寸,冷淡裏透著靠近,親切裏又透著疏離。說白了,心裏沒把邢家當作是可交心的真朋友,不過是關係密切的合作好夥伴而已。
真要比較的話,邢家和顧家雖然利益關係上挨著薄家更近些,但實際上在薄家心裏,可能他邢家還不如林家的分量重要和牢靠。
圈內有些事情不言而喻的戒律即是:越是靠近的,往往越是陰暗和猜忌。有時候最值得信賴的,恰恰是與你不同戰線的對手。
薄家對邢家剛剛好的距離感,必然是含著禁忌的。
原本邢如煙愛慕心切卻屢次靠近不了薄雲言半分的時候,邢海還曾笑話過自家女兒沉不住氣——圈子裏同輩的可能作為薄家聯姻迎娶的女孩子裏麵,他女兒無疑是最為出彩的,勝算從來都是最大的。薄家都是聰明人,又怎會看不出來?
可是到了後麵,薄雲言的事業越來越穩固、版圖越來越寬廣,年紀也越來越大,薄雲言和薄家在情感生活方麵仍然都是水米不進、波瀾不驚、隻字不提。
好不容易薄雲起回來了,正式確認了和戴細水之間的關係,總算讓他們家有些盼頭了……可薄雲言和薄家對他們家的態度居然絲毫未變,一直到今天慈善夜宴這樣重要的大型集體活動都沒有明顯的表現,甚至還有可以避嫌的意思……
難不成,薄家在自家太子爺的終身大事上,另有打算?還是說,他薄雲言就是這麽狂,鐵了心不想要女人——還是,鐵了心不要他邢家的女兒?
這一次,麵對薄家雲淡風輕的淡然處之,由不得邢海也跟著暗暗地心慌了起來。因此在今日的慈善夜宴上,無論是邢如煙,還是邢海,都有些不夠沉靜,倒是浮現出了些許不得當的浮躁和焦慮意味來。
所幸的是,薄周複和林接風從來不把這些放在心上,淡淡地也就過去了,隻作無事發生。
“他自己的人生,自然是自己看著辦了。我這個做父親的頂多幫忙推一把,別的也幹不了什麽。”薄周複深深地看了自家優秀的大兒子一眼,如是說道。即便是年歲漸長也依然辨別得出他俊朗堅毅的眉眼,叫人確然薄家一脈相傳的優良基因。
雲言自小便是個成熟懂事的,很多事情,怕是比他這個老頭子還看得通透,又哪需要他對他的人生指指點點呢?很早之前,他就由著他去了。他的兒子,自然不會差。他這個做父親的,隻要信任和支持他就好。
他們是親父子,當然對外得時刻保持著默契和統一。邢如煙那孩子的事情,就讓雲言自己定奪吧。他兒子順心,才是最重要的。盡管雲言和雲起兩個孩子很不同,但是作為父親對他們的祝願,根本上是相同的。
生在薄家,既然有些事情從來也由不得他們;那麽他和歧敏更要努力支持和保證,讓他們有些事情定然能夠由得了自己、由不得別人。
隻是當下裏,陰陽杵在那裏有些尷尬。雖然她全程能夠保持著不卑不亢、大方得體的姿態,但是終究太過靠近視線焦點,並且把她叫到跟前的人又太過於意味不明。
雲胡輕輕地走上前,和陰陽並肩站立。楚潤和尋白羽也被另一邊的兩位長者拉住了說話,邢如煙、薄雲起和戴細水也是。雲胡與陰陽兩人對視了一眼,回眸剛想開口說些什麽謙遜的退場之語——
恰巧被薄雲言的話給解了圍,倒是讓暗中觀察著這邊打算看個好戲的眾人有些失望。其中包括一心想要看看雲胡是如何大庭廣眾之下“實力護妻”的兩位同仁兼損友——尋大少主和楚大小姐。
“爸,還有諸位前輩,你們繼續。”薄雲言掃了眼牆上的鍾,謙和有禮地直白道,“我外邊還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薄雲言之所以走外麵的通道進來,意思便已經很明確了,要處理的是和“晨夕豪門”之間的事由,之所以特地到裏麵來繞了一圈、花費了這麽些時間,一是為了給自家弟弟撐個場子,二是有心來給長輩們打個招呼表示禮貌。
現在該做的都已經完成,理應功成身退。其實他們這些出身“當午大家”的孩子情形大多隻是接手部分家族產業,但是家族的正式交際和會談還是少有參與。雲胡、楚潤和尋白羽都是早早全麵接手的,是例外。薄雲言和邢如煙是已經參與,遲早全麵接手的,因而也在例外之列。
其餘的同輩們,大都是出身“當午大家”但目前隻想也隻能以“晨夕豪門”的身份出席慈善夜宴。倒不是他們有意怠惰,按照薄雲起這種敢開玩笑說說的人的嘴裏,隻不過是“太有自知之明”了——因為知道自己分量不夠、資曆太淺、能力太弱,所以自己不敢、家裏也不敢就這麽把他們放到這高手雲集的當午軒裏切身感受體味這沉浮洶湧的深潭。
若沒有成熟到薄雲言等人那般的心機智慧,或是不曾擁有薄雲言這樣的絕對強勢的大哥給罩著,自以為聰明的後輩初初踏入這無聲的戰場,眨眼便被精明狠絕的老手們敗得血本無歸。
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在家族內部各自形成了分工,富貴豪門交流歸富貴豪門,權貴大家交流歸權貴大家,彼此分割明白了,辦事也能夠更加全麵高效。隻不過他們幾個有本事進當午軒的後輩們,就要辛苦些了——裏麵的禮儀和交流不能有所欠缺,外麵的寒暄和社交同樣不能落下。
薄雲言如此,雲胡、楚潤和尋白羽亦然。薄雲起是要從大哥手裏接過一些家族產業的,更是要緊隨他們的步伐。因此,薄雲言此言一出,便是給了他們所有人一個名正言順告辭的契機和理由。
“好。”薄周複揮了揮手,薄雲言也不猶豫,當即毫不拖泥帶水地一個人推門出去了。連分外疼愛的弟弟薄雲起都沒看一眼,更勿論是站在他不遠不近地方含笑觀看著兩位伯母斟茶的邢如煙了。
很快,薄雲言氣宇軒昂、挺拔俊朗的身影消失在了當午軒的門後。
“如此,我和阿陽也不叨擾了。”雲胡是葉勢銀行的財務總監,外麵有的是人想與他“有要事相商”。
他本來就是個性子淡的,陰陽更加猶然,自然是不喜這當午軒中的交際氛圍的。他既然知道,作為“男朋友”,當然要分外護著她,趕快帶她到個相對處起來舒服的地方。
林接風意料之中地點了點頭讚許,深邃而明亮的目光照向陰陽,溫和含笑地囑咐道:“丫頭,以後和雲胡他們一樣,叫我‘林伯伯’、‘林伯’或是‘林叔叔’、‘林叔’就好了。”他整個人對她說話時的神情姿態,既溫柔又認真,嚴肅冷厲裏透著開闊的平和與沉靜。
“……是。”陰陽愣了一愣,默默地瞟了不遠處的楚潤一眼,見她微笑如常,沒有任何異議,頓了頓便還是應了下來。她哽了一哽,目光誠然地望向林接風,平聲謙恭道:“林伯。”雲胡稱他為“林伯”,她作為後輩的女朋友,既然不能拂了長輩的好意,那自然便是要隨著男朋友的交際禮數的。
“那麽,我們有緣再見了。”林接風的目光竟難解地有幾分不舍,甚至素來平淡嚴肅的語氣中毫無忌諱地帶著悵然和遺憾。
陰陽雖然不解,但還是禮貌地向他低頭行了一個禮,再側眸向薄周複也招呼致意,而後目光清淺地環顧四周一圈,神情姿態優雅端莊,頗有不負“楚大小姐閨蜜”聲名的良好素養。最後,她的眸光與雲胡對上,向彼此平和而輕柔地勾了勾嘴角。
陰陽輕輕地挽上了雲胡的手臂。兩人沒等楚潤和尋白羽,眼神致意後也離開了當午軒。門扉悄然落下,隔絕了門後人若即若離、或好奇或泛涼的打探的目光。
林接風靜靜地目送著陰陽和雲胡款款離去,回眸,望進了薄周複別有意味而又幽深綿長的瞳仁。
但是他沒問,隻是淺笑著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壺,又給他斟了一杯清茶,請他品嚐。因為薄周複都未曾開口,隻是淡淡地一筆帶過了,其他暗暗察言觀色的人也不好多嘴,便也各自在心裏存了個不痛不癢的疑,就錯開了注意。
而後,薄雲起和戴細水也盡完了後輩新入圈該有的“禮數”,彬彬有禮地退出了當午軒的高級玩家場合。楚大小姐很好地控了場。部分人員出去後,當午軒內的上位者們內部開了個集會。各方反應,落在楚潤和尋白羽眼裏,都頗有趣味。
其實關於應陽的事情,後來薄周複還是開口問了——偶然地,又沒有那麽偶然地,不動聲色地在林接風麵前提起了一句。林接風也沒有瞞他,隻是難得縱橫人間幾十年沉穩決然的長者,回答時竟沾染著別樣的滄桑與茫然,無端地泛出無名的苦澀與悲惘來。
“其實我也說不上來。”
“隻是突然間——有種‘似是故人來’的感覺,很奇妙,很特殊。我先前活了的大半輩子,都未曾有過類似的感受。”
這個回答有些玄乎,可真可假,薄周複沒有質疑,也沒有盤問,隻是淡淡地應了聲,笑道:“聽你這麽說,可能是前世有因緣未斷,所以今生得以重逢吧。”
“可能吧。”
“也有可能是我年紀大了,原先敏銳的直覺開始轉變,發散成某些突發奇想的天馬行空了。”林接風神色平淡地笑笑,已然接受了自己蒼老的事實,坦然而直白,肅穆而真切。
但他確實是在應陽那個小姑娘的眼神裏,看到了熟悉的黑暗與光亮,淡漠而靜寂,在他看來卻是親切而動人。她很像某個離他很近的人,可能是在身邊,也可能是在心裏。
或許,是像那個他竭盡全力也沒有留住的人。所以,他才會忽然間被觸及了心湖,這般思緒萬千而又蒼茫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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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善夜宴主要就是見人的,當午軒裏的結束了,下來就是晨夕豪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