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犬紫夫人
“諶古當年所有的荒唐,是為了給你們做掩護。犬閬對兩個兒子不管不顧二十多年,是因為他早就在半妖事件中自焚身亡。齋蘭尋覓狐碧多年卻不得其消息,是由於為煉製碧心靈石耗盡了靈力。”
楚潤大概總結了一下半妖事件後失蹤人員的實際結局。顯然,這其中還少了一個很重要的人物——“那,犬紫夫人呢?”
犬紫、諶古和寧春風當年都是自願留下墊後的,寧春風既然知曉諶古結局,便應該也有聽聞犬紫的。
“犬閬族長為煉製骨晶氣盡,但外人不知,犬紫夫人便悄悄代替了他,指揮援軍對抗人界與妖界的聯盟軍隊,在此期間元氣大傷。”
寧春風的話音裏已然不僅僅是無奈悲痛。恰恰相反的是,他聲音冷靜平和得不行:“妖界蓄謀已久,趁著半妖事件的爆發,殺井蘅祭萬妖壇,喚醒萬妖斬。萬妖斬力量霸道凶猛,若是為有心人利用,具有不可挽回的毀滅力。”
“而狐碧大人彼時早已將碧心靈石暗自予了程慕予,虞之山被占領破壞,碧風祠靈力運營係統失效,她煉製骨晶與維護生息已經竭盡心力。”
“先前有遠山派、綽爺和芝仙相助,尚能夠與之抵抗。但此後他們觸動了萬妖斬……既是綽爺和芝仙已然成仙,狐碧大人已是狐神,遠山派也並非妖界中人,但萬妖斬終究是萬妖斬,對他們還是有一定可怕的殺傷力的。”
“我方被萬妖斬所扼製,上界因命數安排默然由之。眼見好不容易轉好的局麵不久,瞬間又要轉而麵對兵敗如山倒,這樣的代價與領悟,著實太過慘痛。”
萬妖斬,顧名思義,據說是先人取不知其數的狂暴妖獸的魂魄力量所製成。常年供奉於妖界塵封緊閉的萬妖壇,戾氣靈力霸道濃重,使得普通妖類連萬妖壇都不敢靠近,更不用說伸手去觸碰了。
故而,萬妖斬與萬妖壇尋常都是封閉的,唯有妖界的百年慶典時,會有由狐神、犬神、蛇神等妖界所出之神中的至少三位共同開啟祭祀的傳統。
萬妖斬,簡而言之來說,是一把可以肆意變化的刀。在不進行攻擊的時候,它隻有一個花紋古老、繁複與精致的手柄。在進行攻擊的時候,能夠由持刀人的靈力意誌控製,變成任何攻擊的形狀。
有一傳說說,萬妖斬手柄上的花紋,是製成萬妖斬那不計其數的妖獸匯總而成的生命紋路。又有一傳聞言,萬妖斬手柄上的花紋,是目前妖界所承認妖族各族圖騰族徽、力量紋理、經典花紋綜合下來的設計。
“犬紫夫人知道我方顧忌所在,利用敵方不知她已轉投我方,假意傷痕累累地回了敵方陣營。他們堅信犬紫夫人雖是女中豪傑,但仍屬於女流之輩,心中兒女情仇、權力名譽皆大於天道大義。”
“犬紫夫人為人雖然淡漠高傲,但其實很是看重犬刈這個兒子,對他從小寄予厚望。於是,妖界和人界那群精明的老狐狸,一麵出於籠絡犬紫及其背後穩定強大的家族勢力,一麵出於掩蓋自己道貌岸然下殘暴冷酷的狼心,許犬紫犬刈日後不會為犬閬之事耽擱前程。”
私情與大義,往往都會衝突矛盾。世事取得恰當的均衡已然是萬難,又哪來的兼而備之,抑或是互不影響?
每一個人如實站在這樣的當口的時候,內心煎熬與抉擇的曆程,旁人又如何能夠心領神會地理解與體諒?
寧春風沒有兒女,更是想也不敢想。所以說,他越發地敬重犬紫夫人。她雖前半生如同薛荔那般曆經世間愛而求不得的辛酸苦楚,後半生卻都通過自己的抉擇與努力求得了成全。
她在丈夫、孩子、家族、妖界,甚至於在人界、情敵以及情敵的孩子兼同類之間,找到了那個求仁得仁的點——她最終與自己和解,也得以與這世間互相成全。
“犬紫夫人假意應了。而那群老狐狸們為了維護自身隱蔽低調與德高望重的形象,也確實如約履行了約定。”
“但既是可惜,又是幸好的是,犬紫夫人從來不是他們所設想的‘犬紫夫人’,犬刈更不會是他們企圖培養出來的‘犬刈’。犬紫夫人暗度陳倉,布局設計,以一己之身封印了萬妖斬,為我方扭轉了局麵。”
“之後,遠山派與綽爺聯手,鎮壓了敵方勢力。據說是綽爺親自和兩界的人談了條件,敵方退軍,換得了此後二十多年的太平安定。”
人界和妖界不安分的勢力紛紛平靜,半妖群體大多幸存下來,安穩地生活著。犬刈如他父母所期望的那般挑起了整個犬族的重擔,優秀而強大,且為人信服,未嚐孤身一人。
與二十年前半妖事件發生前相比,似是隻是虞精一族沒落了,妖界單純地少了狐碧、犬閬和犬紫而已。
寧春風滿目瘡痍,含著笑卻是一聲諷刺至極的冷哼:“說來也諷刺——他們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就好像半妖事件從來沒有也不會發生一樣。一朝忽然爆發,一朝忽然又熄滅。至今二十多年過去了,人界差不多換一波人了,便又開始蠢蠢欲動。”
當然,如今正在蠢蠢欲動的已然不隻是當年那些肇事的人。他們不比昔日那般猝不及防,這些年來時常對那些老狐狸們心有防備,這一次自然不會坐以待斃。隻要條件成熟,他們便主動出擊。
楚潤對妖界那些表麵“德高望重”實則道貌岸然的老妖怪們的秉性腔調早就心知肚明、再熟悉不過了,所以也就沒什麽好說的。她不由得揣度顧慮的,是人界差不多都換了一撥的央京總府和上位者圈子各家的掌權人。
人界在九界之中力量最弱,心性卻最為複雜,時常暗藏著莫測的力量。是以上天最偏愛關照人類,也最顧忌監管人類。
“那寧樓主可清楚,人界當年涉及算計半妖、虞精和犬閬族長他們的上位者,具體有哪些?可有受另外力量庇護,而此後失了音訊或是宛若沒事人一般的?”依蘭知道楚潤在顧慮著什麽。
楚潤是依蘭的主人,她們主仆二人之間因精神容器與蜉蝣兩界的盟族契約而存在著天然的感應。天意昭然,可謂用心良苦——除了天地所生之生息存在外,壽命往往最為短暫的蜉蝣與沒有生死輪回的精神容器,恰恰是最接近天道所在。
寧春風神色暗淡,眼底發黑,低聲答道:“半妖事件中牽涉到的人界勢力,眾所周知的莫過於諶家,戚家,薛家,戴家。”
不知為何,越平明覺得寧春風臉上的神情很是熟悉。但那一絲熟悉隻是一閃而過的花火,對他而言的影響,其實隻不過是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
“那不為眾人所周知的呢?”越平明神色如常,平靜地問道。
說來也真有趣,他自以為生性冷漠,無法感同身受,因而難以被觸動震顫。先前不知在人間以孤魂野鬼的形式漂泊浪蕩了多少年,所見所聞亦是不少,但他無一不是冷眼旁觀。
可加入陰界聯盟以後,他在潛移默化中迅速地發生了改變——他越發地意識到自己在莽莽世間的存在無比卑微與渺小。他容易被震顫,也願意被觸動。他無時無刻不在仰望著天道蒼蒼,不在讚歎著世間生息,不在感恩上界神靈。
但這僅限於那些渺小而平凡的人界感動與輪回秩序的非人界震顫。他對於人間的心計城府、鮮血暴力,依然冷眼旁觀,似是早就看慣,所以便如此心血寒涼,不為所動。
他不羨慕,也不氣憤。他不悲哀,也不難過。他幾乎在那一個瞬間,覺得自己病了。盡管在他的記憶裏,他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生過病了。
寧春風陷入了愧疚而痛苦的沉默。
越平明沒有說什麽,依然沒有憤怒,也沒有悲哀,隻是不知為何,自然垂落在膝蓋上的手掌漸漸用力地攥了起來。這一種熟悉得再不能熟悉的無話可說的感覺,幾乎在漫延過他心頭的刹那使他幾近窒息。
他忽然間心頭有些泛涼,因為詫異地從自己潛意識的反應裏,疑似窺探到了幾分自身命運與人間醜陋而隱秘的複雜人性之間剪不清理還亂的捆綁關係。
“其他的,我確是不好輕易下定論。”寧春風的聲音有些沙,“目前為止,我所知道的級別較高的、能夠做些事情便是如此了。”
“但我相信並不僅僅如此。隻是我力量有限,暗中探訪追查多年,也無法得出確信。若是冥界想查……必然比我高效方便得多。”
他頓了頓,似是有些顧忌,又似是說完之後有心多嘴地進行強調,道:“在我看來,繼城區中肯定有幾位,是逃不掉有關聯的。但具體是誰,我無力查明。”
“越是上位者的世界,越是秩序井然、森嚴不可侵犯。和妖界聯手對半妖群體趕盡殺絕,這樣大膽而霸道的決策,沒有掌權者的默許認可與暗中相助,給戴家、薛家和戚家多少的膽子,也不敢就這麽昭昭然下手。”
“當時軍政方麵的掌權者,定然有人知情。”
“然而人界不是吃素的。”寧春風勾了勾嘴角,“半妖事件後,當局後來知情的上位者家族無疑是震怒的。但他們處理得實在是風輕雲淡、泰然自若。”
“沒有明目張膽的奪權和罷黜,但一切都在潛移默化中完成了。妖界也好,人界也好,他們選擇的時間很巧妙——掌權者‘按照流程’換了一撥,什麽都好像沒發生似的,這二十年便這樣自然而然地過去了。”
“至於上位者家族的圈子裏到底是怎樣的場景,楚潤大人應該比我清楚才是。”他抬眸望向楚潤,目光複雜卻又亮著希冀。
楚潤淺笑著向他點了一點頭,眉眼溫柔,仿佛無聲間便傳遞來教人平靜的慰藉。人如其名,溫潤如玉,聲音亦然。
她笑,是玉色流轉,沾染著天鵝絨一般的溫暖細膩,輕歎一般的一聲:“我明白,你放心。”
又是一句珍貴無比的安撫與承諾。
“冥界與上界若是有任何用得到寧某之處,莫要客氣。”他一直都很堅定,哪怕知道有些事情,從來都很難,“我曾經應允過狐碧大人的話,是定然要盡職到底的。還望楚潤大人能夠成全。”
“這是自然。”楚潤微笑,欣然應允,教人如沐春風般地淡淡道,“既然如此,你在與我們詳述一下你的計劃吧。”
“……其中,可有涉及萬妖斬的?”
寧春風倏然抬眸,隻見容楚神祗,依舊笑得自在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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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又是一個厲害的法器……可惜我們犬刈還不知道,知道後……大概要和妖界那群老不死的直接硬剛了~~~
嘻嘻,拭目以待啦~崽崽們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