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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9章。隻有一個【補更】

  西南影視城內的某酒店某總統套房內,孟演席床而坐,眸中明明滅滅。


  窗紗玻璃之外,是暗夜寂寂,步步轉向黎明破曉。


  魘由心生——隻要心還在,魘就斷不幹淨。


  程慕予,你早該明白的。心生之魘的根源從來不在記憶,就算沒有了記憶,該發生的一切還是會發生。因為無論你記不記得,夢魘從來都沒有消失過。短暫的遺忘過後,當它有朝一日終於發作,便是一切回到原點,重新清算的時候。


  遺忘過後你所求的安寧越是溫馨美好,大夢初醒後的痛苦和悵然便越是綿長。這是程宜笑小小年紀便深諳了的道理,可惜身為母親的程慕予,到今天才知曉。


  心不滅,即便是屬性相克的荒火,也燒不幹淨心頭之魘。因為有此心,所以哪怕終有一日魘被燒沒了,日後也會再生長出來。不過是時間的問題而已。


  能夠徹底殺死魘的方法,根本上其實隻有兩種,一種是直接誅心滅神、神形俱催,一種是以魘治魘、吞噬分解。


  很多時候,殺死魘的,往往是魘本身。


  譬如姚夫強。


  若非他有心魔,孟演殺不了他。


  更何況他也不僅僅是為著心中有魘而死的。


  孟演原本是端坐於床的,不過想著也不睡了,便幹脆起身去倒了杯水。


  他就寢時穿了一件質感極好的襯衫,似是絲緞的質地,有自然低調的光澤與墜感,但又不失廓形,襯得他越發是夢裏的人兒了。


  先前程慕兮半夜抽過風去找孟演這一位好朋友喝酒談心,十分厚臉皮地把他從床上給勞煩了下來,犧牲自己“多些少些也不妨礙美貌的美容覺時間來開解開解這萬般糾結的朋友”。


  魘大公子一開門,程慕兮倒不同電話裏那般耍無賴,見到如此一番渾然絕色自也是要調笑一番的。依照我們兮兮公主的評價,孟演此男明星,不該是國民初戀情人,而應當是國民夢中情人才是。


  整個人柔軟安然的沉默姿態,像活在夢裏不說,一開口,越發顯得好看得像假的一樣了。


  真不是個人。


  不過她也沒說錯。孟演確是不是個人。


  白色襯衫半明半滅的映襯下,襯衫下掩著的項鏈更加的神秘鬼魅。黑色的線繩,尋常人家都是配貼心佩戴的玉石的,這魘大公子卻是配了個更適合黃金配飾的紅寶石模樣的玩意兒。


  黑色的囚籠,中間困了團流光溢彩的紅色,像是活的一般,頗有幾分碧心靈石的意思。


  被烤焦了卻仍然燒不斷的荊棘藤蔓,裏麵有著不肯善罷甘休、生生不息的火。這性子,像是練宴那女人。


  練宴。


  孟演半倚著廚房的料理台喝著水,右手下意識地隔著襯衫扯了一下衣扣間隱隱約約流淌著奇異火彩的墜子。


  那裏麵裝著的那團奇異火彩,是她那日荒唐無比送予他的荒火。


  荒火至純至陽,明亮熱烈,有如練宴——卻也熏不暖和他天生的體寒心涼。他是莽莽夢荒裏生長出來的成精的魘。他們截然不同,不但屬性相克,宿命裏要走的便是背離的兩條路徑。


  所以即便練宴說她喜歡他,也花了不少時間靠近他,他們最終也隻能是這個下場。說實話,這已經是他能夠為他們想到的最好的結局了。隻是不知道練宴信不信。


  情深緣淺,情淺緣深,通常都不是好事。情誼和緣分,理應配等。可即便配等,也未必是好事。既然如此,索性不要開始,便是最好的結局了。


  程慕予已經開始夢見以前的事了,這隻是一場噩夢的開端。具體該何去何從,且看她自己的選擇了。該說的,該做的,當年他都已經全然做明白了。


  有的時候,愛是一種毛病。他還想活得好好的呢,不想為此發病生痛。


  可是事與願違,偏偏他今夜夢見了練宴。


  所有經年以來努力經營維持著的和平表象,總算是被一朝捅破了。隻是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他自己不要被捅破。


  他和練宴,如果能夠安心止步於安安靜靜的喜歡,那便好了。


  然而當練宴真的似是如他所願那般止步了的時候,他又想至少要告訴她,回答她曾經逼問過的那些話。


  “孟演,你可要想清楚。這世界上可以有千千萬萬個魘公子,也能夠有千千萬萬個凰君。可是你,我,我們,都隻能有一個。”


  練宴,我想過。


  ——真的有好好地想過。


  你沒有說錯,隻是錯的人是我。


  世有謎題千千萬,更有過客萬萬千。


  沒有歇斯底裏,沒有山崩石碣。或許這就是結局,或許他還未曾甘心。


  孟演放下了手中的玻璃杯,抬眼看向晨曦漸露的天,嘴角微彎含笑。


  四月就要結束了。


  肖允和藺逐暢談了一夜,兩個人居然沒有被今日來回到處的奔波給累到,反而交流著交流著愈發思緒翻湧,工作欲望爆棚,結果拉著窗簾開著燈,吃喝工作,竟也忘了時間就這麽地通宵過去了。


  直到他們兩人都忽地有了感應似的覺得不對。


  藺逐和肖允頗有默契地同時別過眼往一個方向看去,方才注意到那邊不知何時飄浮起來,不知道懸在那裏默默地看著他們多久了的那方令牌。


  半褪疏闊的朱砂血字——天地往歸,來去可鑒。


  藺逐當即站了起來。肖允的反應也不算慢,隻是第一時間拿起了手機錄起了小視頻來。藺逐見肖允舉動,當下了然,仔細遠遠地觀察端詳了來去鑒一翻,即刻拿出手機查找是否有存檔備忘的相關資料。


  他們哥倆勤快精神至此,以至於楚潤剛處理完精神容器界月末統籌的一些事務,恢複到人類生活中來,拿起手機想悠哉悠哉地玩玩手機、喝個小酒,頭一條便看見了不久前肖允給她發的消息。


  楚潤:……肖大公子最近積極得令人發指啊。


  懶懶地靠在沙發床上,手指翩躚,楚潤點開了消息,才看了會兒,便微微眯了眯眼睛,直接把視頻轉發進了鴻信陰界聯盟“我們”的群裏。


  很快,夜貓子尋白羽第一個回了消息,想來也是兩邊事情正好忙完,沒歇下悠閑多久。


  尋白羽:好時機啊,不愧是大巫神留下的神器,這般敏銳。


  陰陽看了看屏幕裏懸然飄浮的來去鑒,收起手機,挪步窗前,黎明破曉,萬丈晨曦,東北方向有輕微的生息交錯,暗自洶湧許久後,隨著晨光的步步逼近而漸漸敗退。


  拉上窗簾,陰陽回過頭去,隻見案上尚還攤開的生死簿縮影暗暗地發著微光。她輕輕抬手,那生死簿便似是個懂事的,兀自翻到了某一頁,默默浮上來程慕予的身份來。


  果然。就算虞精一族未曾有防備,庇佑他們多年的狐神大人也不是個傻的。狐碧,好手段。


  鴻信群裏。


  鬼豔:聽說,今夜有魘帝親自放的夢。


  言下之意分明,但偏偏藏著捂著,假意不去說破。


  鄭晗:想來是開始轉折了。


  也確是開始轉折了。


  這是四月的最後一天。就在這日白日裏,陰界聯盟便又收到了下麵報上來的頗有意思的消息——程慕予和上班去的姚含睇提前打好了招呼,在姚含睇出門上班一段時間後,極難得地自己開車出了門。


  按照她給女兒的說辭,是一個人在家裏有些悶,出去見見老朋友頑。其實她這話並沒有說錯。隻是她這次見的,不是別些個無關緊要的人物。再低調隱秘不過,也是瞞不過專門盯著她的平生監和一眾小鬼的。


  下麵上報說,雖然程慕予女士未曾常去,但這次上門章法可謂是輕車熟路,再熟稔不過的了。她去的也不是別處,是非人類界大多清楚背後非同小可的那家郊外福利院。


  沒錯,就是央京東南角郊區、所養皆非尋常苗子、背後有林芝和陸允綽算計打點的那一處福利院。


  那福利院的名字說來也是好生有趣的,叫否極福利院。說是還有個姐妹院,名字叫做泰來福利院的,隻不過不在這邊罷了。


  差不多央京南北裏走一遭了,拜訪的還真不是普通朋友——是陸允綽。


  這個消息一出,群裏的老妖精們自然是都明白的,連一貫少話的雲胡也接著說了話。他直接cue了陰陽,道五月央京往年都會舉辦的慈善大宴,他帶她進去的名帖已收到,到時候他來接她。


  人間央京的慈善大宴也是個知人冷暖、見多識廣的大排場去處。陰陽在人間的身份是雲胡的女朋友,作為貴賓女伴,一張名帖自是不在話下。楚潤、尋白羽等在人間瀟灑多年的,根基深厚,向來也都是要去的。


  他們早知道藺逐和肖允今年也是要去的,所以便妥善安排了下來。一是家族顏麵,二是查案便捷。


  按他們兩個的固執脾氣,真想查半妖事件定然會處處遭人掣肘,再加上眼下姚夫強這樁案子也是不好搞的——央京總府的水深得很,上位者家族又個個根深葉茂,盤根交錯。他們兩個即便是生來家世好,真的對上的時候,也是避不過去的。


  他們畢竟都是機關編製裏的人,當然要懂規矩。逾越的事情,就算想做且還占著理,為了事情進展順利也不能明麵上忤逆著來,所以慈善大宴是個好機會。他們能夠借機在這場堪為央京一俗的慈善大宴上名正言順地見到不少平日裏不方便去拜訪和探查的人。


  比如程慕兮,比如孟演等等。


  楚潤到底是巽漈、莊陵等人一手帶出來的好徒弟,縱使知道自己和肖允這件謎一般的孽緣暫且是解不開了的,索性直麵迎上,但她精明能幹了這麽多年,算計腹黑一個人類還是綽綽有餘的。


  陰界聯盟很多時候隻能明裏暗裏地幫忙,並不好直接出手。所以,就有勞特別專案組的好孩子們幫他們都處理了罷。


  楚大小姐悠悠地回了消息,一臉饜足的笑得像隻狐狸,卻偏生是一副溫潤如玉的世家家主的高貴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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