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到底缺了
雲胡的話在理,但並不全然。在開口問之前,其實陰陽心裏已然有了一定的打算。其中的一部分,和雲胡是重合的;但另一部分,雲胡似是有心回避了。
陰陽若有所思地望了雲胡一眼,雲胡坦然以對,眸色深深,不見絲毫動搖的神色。可即便如此,陰陽亦能夠確信,雲胡在有意避免她直接接觸遠山派。
遠山派陰陽兩界都有涉及不假,以人和夢對之最為穩妥亦不假,但相對應的,人和之巫道與陰陽造化亦可。
人和之巫道,看在遠山派交往較多的情況下,為避免打草驚蛇或是被隱瞞忽悠,暫且不予考慮可以理解。
可作為陰界聯盟中人,不知她有陰陽氣息兼容的造化屬性,未免太過不切實際。恰恰相反,應該先行想到才是。雲胡有心繞過了,想簡單點可以解釋為不想讓她的力量過早暴露,像複雜點……便定是另有隱情了。
但其他人亦是知情未提,陰陽不由得覺得是自己疑心太過了。
遲疑隻在刹那之間。陰陽隻是微微頓了一頓,繼而便淡淡應道:“人和夢確是穩妥,這就教由我來辦了。我請孟茉設個界,再加一個我的,遠山派的方麵便暫且如此了。”
“獨立的夢界之中再設陰陽之界很耗費精神和靈力,陰陽,即便是有莊陵師傅的結界與遠山神境的庇護,但這終究是在人界領土之上。神靈之間靈力的交融與相互本就不是易事,你又因藺澄少了一縷精魂,如果有意外,隨時會發生不可控的危險。此次入凡你也不知要停留多久,自救藺澄之後你從未在人間呆這麽久,若是就此設界,背後那人又在此時趁機出手,你……”
陰陽此言一出,作為好閨蜜的楚潤便是第一個不允許的。她本就思忖萬千後顧慮重重,唯恐陰陽此次入凡曆劫太重,情急之下竟差點失了言。
“你是我陰界聯盟在人間對抗背後未知強大力量的關鍵保障,此時又以人類的身份偽裝生活於人間,這個界,你還是不要布的好。”楚潤也意識到了自己忽然太過緊張,微微停頓平複了下心境,繼而回歸了溫潤如玉的端莊姿態,輕蹙眉頭輕聲勸她。
鬼豔聞言,眸色暗了暗,緊接著楚潤的話音落下,也對陰陽這個看似穩妥萬全的主意表示了否定。
“此次是我陰界聯盟共同曆劫所麵臨之偌大棋局,凡事皆須謹慎小心。孟茉之力已然神通,值得信賴周全。陰陽大人是我陰界聯盟人間之中心,上界與冥界寄望皆集中在你一人,無論何時何地何種情景,你務必不能危險。”
鄭晗亦斂去微笑,泠然附議:“陰陽大人生息關乎天地乾坤、生靈造化,若是被人設計利用,狀態不穩或是損耗困窘,皆會關係重大,後果不堪想象。既然我們猜到敵人之強大,更應該注重維持力量的充足與穩定。”
“對啊,陰陽姐。孟茉姐能來的話就已經夠了。你本來要兼顧的就已經夠多了,人間目前狀況對你具體的損耗影響尚不可知,我們還是穩妥起見的好。”
尋白羽和楚潤,到底在陰界聯盟眾人中與陰陽更親近些,所以擔心她冒險被傷的憂慮和反對情緒更為強烈與直接。
“再說了,同仁之間相互信任很重要。你這樣子雖然說顯得更加以防萬一,但孟茉姐看了說不定會以為你小瞧她的能力,反倒傷了我們和夢司的情分。”
總之,前期連隻知道很強的神秘對手其他重要信息和穩妥應對方案都沒有了然的情況下,陰陽大人是他們整個陰界聯盟的最後底牌兼重點保護對象,萬萬動搖影響不得。
此劫當前,陰界聯盟都心知肚明。幾度揣測之下,都對隕神心有芥蒂,避之不及。陰陽此時入凡,上界意味不明,但也顯然有她的劫數。
陰陽作為陰冥之界暗裏極為重要的軸心之一,彼時在黃泉碧落盡頭再安全不過,可如今在凡間不同往日——哪怕清楚她是他們當中最強的那個,也無法不時刻記掛著她的安危穩定。
尋白羽剛表演完小迷弟按耐不住驚慌失措的焦急勸說的表演,石驚風又趕緊跟上,和尋白羽打了一手好配合:“我也是這麽覺得的。陰陽大人若是不放心,我讓巫族隱世獨立的幾個朋友暗中設法盯著點,以求周全,就不勞您大駕了。”
“若是要和巫族隱世獨立的老朋友聯係的話,就由我來辦吧。我本在人間工作,人情麵孔都更熟一些。且是我近來事務相對最少,再分派任務的話,力所能及範圍內,應當是我多做些的。”鹿瑤溫溫婉婉地淺笑道,言語卻是不容置喙的肯定與確鑿。
“巫族那邊,確是瑤姐和晗哥更熟一點。”一旁沉默的雲胡,淡淡開口道,明裏是證實了鹿瑤的話,暗裏則也默默強調了其反對意味。
看來不隻是雲胡和楚潤,大家亦是持相同的態度。試探之餘,陰陽就此抹去了關於雲胡微妙反應的存疑,內心不禁複雜萬分。
當年入凡走動,一時不忍給出的一縷精魂,如今帶來如此的影響,不僅對人間諸界,還讓陰冥之界集體為此擔憂顧忌。她作為始作俑者,竟未曾有幾分真的上心。
——終究是她疏忽大意,也難怪上天有意安排她為此負責到底。
她已經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了,卻還是在沾染人世塵埃的時分犯了錯……有些東西,她到底還是缺了的,從未參透,又可曾懂得。
陰陽麵色柔和了幾分,淡漠依舊的神色之下,內心不由得愧疚與慨歎。
她眉眼微垂,向眼前這群顧慮滿滿的好同事們謙卑地低頭順從,淺笑應允道:“如此也好。”
“萬不得已情況之前,我都安安分分做人,暗中引導特別專案組、查訪資料和溝通四司與上界。其餘的,都有勞你們諸位了。”
再度抬眸,她黑白分明的眼眸裏似有夜空星辰,純淨而平和,竟將原本肅然悲憫的神祗氣質給蓋了過去,顯得分外乖巧平靜,倒像是個真正的人類了——還是以再平凡不過的身份資質大智若愚、大徹大悟的那種。
或許也正是因為如此思緒和神態上的轉變,讓她未曾注意到在雲胡應聲之時,鬼豔眯了眯眼睛,意味深長地望了雲胡一眼。
也未曾看到,楚潤神情不知為何下意識地頓了一頓,在陰陽垂眸之時,她抬眼瞥了一眼凡世監的三位總管。除了雲胡之外,鹿瑤與鄭晗皆笑得有些隱晦。
楚潤覺得自己腦袋有刹那的酥麻鈍痛,直覺裏感到有什麽不對勁。
難道,凡世監和巫界之間,還有什麽有意瞞過去的前塵往事?
鬼豔近日裏搜羅到的大小消息不少,除了方才她單獨挑出來說的,其他都匯總成了字句分明的“報告”,人手一份,隨手翻閱與標簽備案都方便得很。
陰陽是生死簿掌司,謄錄瀏覽這類和檔案文書相關的工作都是做慣了的,看起來自然是行雲流水的高效快捷。她很快地閱讀完畢,輕輕翻手“合”上了“報告”,又攏手將“報告”給“收”了起來。
她的模樣依舊溫柔,隻是眼神已然恢複了淡然冷靜:“另外,阿瑤——你回去整理一下遠山派和春風樓的臨世檔案,有的全都帶來。”
“陰陽大人的意思是——不要平生監的資料,要臨世監的?”石驚風有些不解。明明,平生監的資料是最完善如實的呀。作為平生監光榮的一份子,對於自家領導的此番指令,石驚風大叔表示有些不明白和小委屈。
陰陽聽出了石驚風的言外之意,極為妥帖地淺笑解釋道:“平生監相關人類的資料,不是已經及時周全地遞上來了嗎?有欠缺的,阿晗自會補上的。”領導本人表示,對平生監的工作能力和工作態度十分信任與讚賞。
“我之所以要調取臨世監的,是為了要平生監再專門著重核對一番。如果我的猜測是對的話,臨世監、平生監的檔案記錄和如今現實實際的表現,應當有一定細小但絕對的偏差存在才是。”
“我並不是說臨世監與平生監工作不力,隻是想要再核一遍而已。既然半妖事件的發生能夠使離世監的記載出現模糊和偏差——所謂世事均衡。總有我們之前未注意道的細節之處,在臨世監與平生監方麵,亦存在著模糊和偏差。”
對此,她有一定的把握。
隻是……陰陽眸色深了深,星辰暗淡,夜空蒼茫沉寂。她側眸,給了楚潤一個此時無聲勝有聲的眼神。
乾坤浩瀚,天色茫茫,萬物靜默如謎,生息寂然,慈悲而空曠。
楚潤知道陰陽懂得,如同陰陽亦知曉楚潤明白。
“我會教好依蘭的。”一片玉色對上夜色漫漫,流淌出靈息一般的光河,晶瑩而溫涼,仿佛弱水忘川。
楚潤與陰陽對望,予她承諾,如此熟練而親近,似是跨越山海時空的堅定不移,於無聲中種下因子,又於無聲中悄悄結出久別經年的果子。
楚潤本就生得極為上天偏愛,給予承諾之時美得更加。她向陰陽笑得嫣然,世間繁花較之也隻能失色,仿佛四月滿城春花繁華,皆不及她眸中的刹那。
美則美矣,如玉如華,似仙似鬼,方為萬物如一之精神容器,方為神靈之色。上界穆穆,人世熙攘,皆在她眼裏,繁華與寂寥相傍而生,溫涼綿長。
尋白羽對楚潤此時美得諱莫如深的絕倫姿態感到有些惶恐。說實話,作為朋友,他還是最習慣楚姐溫柔腹黑的精明模樣。
他學著之前石驚風巴結鬼豔的模樣,給楚潤貼心地倒了一杯酒呈了過去,全然虛心求教的虔誠模樣。他稍微斟酌了下字句,壓低了幾分聲音問:“……春風樓最近有犯什麽事嗎?”
“沒有。”楚潤勾唇一笑,眼裏水波蕩漾,似是有滿樹桃花飄灑的溫柔魅色,倒是如尋白羽所願那般,拂去了她方才教他惶惶然的絕倫姿態,“隻是他們的樓主寧春風,是個有趣且厲害的角色。”
“他和田十裏不一樣,他是諶古掌權時期便在諶家的舊人。”
“近些年來雖然十裏閣的名聲比春風樓要大得多,但很大程度上是由於寧春風本人會做人,做事高調,做人極為低調。實際上,這個男人經營的手段與心計,要更勝於田十裏。”
“不過,我們還是要感謝田十裏。若不是她被寧樓主記掛著,我也不會一個激靈找到查他的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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