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非死不可
“阿潤,你確定就這麽把孟演和虞精一族的事兒捅給肖允靠譜嗎?”說實話,尋大少爺表示對此持懷疑態度,並且很是頭大。
雖然說解鈴還須係鈴人,但人類終究是一種複雜而矛盾的生物。完全交給他們去解決的益處與弊端息息相關。人心叵測,一個不小心把自己給坑了的大有人在……楚潤此舉,自作主張不說,確實有些冒險了。
盡管並沒有泄露太多,頂多像是大仙似的提點了幾句,可是神明之言啊……意義終究是和民間不知身份來處、言論真假莫辨的大仙截然不同。一步走錯,代價可要比大仙騙人沉重得多。
作為朋友,他是由衷地擔心的。
就算橫豎都要走出這一步,陰界聯盟相對采取的應對態度是很謹慎的。單純出於個人抉擇,那麽他們都是明事理的人,對自己的命運負責到底不在話下。但若是立足於整個陰界聯盟來看,分派任務等時分,其實考慮的因素要慎重繁多許多。
楚潤這一步,大有“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架勢。
“靠不靠譜,試試看不就知道了。很多事情,本來我們說了也不算。”作為被擔憂關心的當事人本人楚大小姐,對此倒似完全未放在心上。
此刻,他們的背景是陽明樓的包廂,內部裝飾無不透露出一種歲月沉澱的陳舊肅穆氣息,一派古董森然的模樣。
命司的茶,茶煙嫋嫋。列位神明很是接地氣的現代人類裝扮,不過姿態優雅,神情漠然,氣質猶然倒也不顯得詭異。
唯一格格不入的,大概就是眼前這位楚潤小姐很有腔調地輕晃著的紅酒杯了。在這古樸肅然的氛圍裏,溫潤優雅的皮囊下隱隱透露出絲絲的叛逆與奢靡來。
有如開至荼蘼的紙醉金迷,有如醉生夢死的快活自在。
楚潤這個女人,本來就是個矛盾的存在,似是非是,模棱兩可。
精神容器的厲害之處,有其一便是在此。
她可以是世上的任意一種人,也可以不是世上的任何一個人。
楚潤沒有把尋白羽的擔憂放在心上,但還是在陰陽投來傾聽的目光時,開口做了進一步的解釋:“我想清楚了,賭一把吧。”如果特別專案組,肖允,還有她那令人無語的師傅,是她命中注定隻能正麵迎上的劫數的話。
至少她楚潤沒有啥不敢的。畢竟沒有什麽比精神容器的一輩子更值得去揮霍與瀟灑自在的了。
“有些人類的世故與路數,我們不好插手,自然要有人幫我們解決。”
“我這個身份還算是穩妥和保險,所以就我先上前看看,你們在暗處的,先靜觀其變,之後再做定奪,是否補救與增援咯。”
見到楚潤臉上出現了他熟悉而又無可奈何的精明神色,尋白羽擔憂之餘,心頭不由得被頭大與不確定所覆蓋過去。
“我的楚姐,您這又是要打算借著下一盤啥子人性之棋局啊?”尋少主表示自己有點方。他這陰界來的往生使者總代理,在楚潤這位上界人間代表容楚神祗麵前,真的抬不起頭來啊。
薑到底還是老的辣——也不是他折損楚潤年紀比他大的這個事實,實在是巽漈大人一手帶出來的好徒弟,日夜常年耳濡目染,功力著實比他這個被幾位大人輪流偶爾逗一逗成長起來的半吊子徒弟要深厚得多。
想到這裏,我們尋大少主不由得很接地氣地在心裏默默地慨歎了一句道:社會我楚姐,人狠話不多啊。
然而楚姐再次忽略了尋白羽的吐槽,而後簡單粗暴地轉換了話題,仿佛先前隻是一個通知,之後便不再想提起一般。
她撇過頭,眸底是神秘而高貴的紫色,有如宇宙之中迷幻的星海湖泊,靜謐而洶湧,無聲無息之間,已然是變幻莫測。
陰陽瞬間讀懂了她的眼神。
她開口,口中問的是:“陰陽,這些天裏你可有思量過——諶北真正不能死的理由?”
陰陽靜默以對。分明是默認的態度,但卻微妙地沒有回答。
有些事情,她其實早有猜測和意圖,但因為沒有定論,所以一直斟酌著未曾開口提到。之前藺澄名為《死亡筆記》的日記如此,諶北與齋蘭之間的孽緣亦然。
代替陰陽回答楚潤這一句問話的,是一向話少的雲胡,倒是難得。再加上他離世監總管這一重身份,言語背後意味更加值得回味。
“因為還有人要用他。”雲胡不僅人冷聲冷,說話也淡漠直白,直插人心。他的眼眸裏是黑白分明,亦是深邃清明,然而深淵的盡頭是一片空寂,“不僅上界留了伏筆要用他,背後的那人——也要用他布局。”
所以藺澄在別人那裏都連連得手,卻殺不了他。
鄭晗聽了雲胡這話,直接揚唇笑了,似有所指地回顧了一下昔日舊事,悠悠道:“之前齋蘭去見諶北的時候,和他說過一句話,我覺得挺有意思的,叫——渡人亦渡己,傷己亦傷人。”此話確實真切,符合情景不說,偏生安排在此處的意味,背後用意不言而喻。
說話說一半藏一半的套路,當真是辛苦他們這群老不死不得已用多了用得這麽熟練了。不過,謹慎穩妥些總歸是不錯的。
“齋蘭此世要渡諶北,諶北此世又要渡誰呢?”楚潤沿著鄭晗的話,頗有意味地抬眸看了尋白羽一眼。
這一次尋少主倒是沒有再走陰界聯盟團寵傻白甜的路線,很是精明地把這個問題給她拋了回去,意有所指地聯係提到了另一個話題:“諶北要渡誰,我暫且不知。不過根據當前的狀況來看,藺澄那姑娘戴子追也是殺不成的了。”
齋蘭附身戴細水用術法時便注定了逃不開上界的耳目,更何況她此行本就有接受上界委托任務的動機因素在。
顯而易見,齋蘭此世要渡的,還有戴細水。而戴細水是戴子追的外甥女,兩人關係微妙而矛盾——戴細水和戴家有一仗要打的話,繞過戴子追顯然不可能。
藺澄再精明再有靈氣,終究隻是個人類自然死亡後不符合命數苟活世間的孤魂。上界,妖界,人界,還有背後操控布局的未知力量,真要算計整幅棋局的排麵的話,她算不過任何人,不過一個契機,一枚棋子而已。
倒是著實苦了她父母苦心了。
楚潤也沒在意,繼續問他,倒有幾分和他過不去的意思:“同樣是涉事者,同樣級別不低,為什麽對於上界與背後的‘他們’而言,在這場棋局對弈裏,諶北和戴子追可以有不死的理由,而姚夫強卻非死不可呢?”
不過也是,互為損友多年,又同樣混跡人類之江湖紅塵,楚潤和尋白羽本就是最相互過不去的好友。
更何況,楚潤這話說得很有意思。尋白羽聞言,下意識地頓住了話茬沒有立刻回答,但思忖之餘,眼神已然亮了幾分。
“說不定,藺澄隻是那背後布局人的引子和幌子。姚夫強的死,其實並不是為藺澄的複仇而成的。”藺澄沒有那麽逆天命的本事,他們都心知肚明。
尋白羽所說的話儼然是在座諸位腦海中思忖與斟酌過的,隻不過他第一個這麽直接坦然地說了出來。
平時和尋白羽一唱一和話比較多的石驚風,到這裏才意味深長地說今晚的第一句正經話。盡管他這正經話確實太過短暫與含糊了些,隻是拖長了聲調,輕聲喃喃了兩遍某個最近大家耳目所言間很是熟悉的名字——“孟演……孟,演。”
鄭晗了然地笑了笑,側眸去看當下人間所在上界諸位咖位最高的陰陽大人,微笑詢問道:“陰陽,需要平生監著重盯查孟演嗎?”
“不必。”陰陽拒絕否定得幹淨利落,“孟演身份特殊,我們著重盯查成本過大且成果未必盡如人意,不如交給更便捷的人去對付。”
“陰界聯盟大可從自己好著手的方麵來處理眼下的局麵。”
她嘴裏回答的是鄭晗的話,但目光卻淡淡地落到了石驚風的身上。
“查一查程慕兮吧。”這話,儼然是對石驚風和鄭晗兩個人說的。一個人,兩個方麵。
陰陽頓了一頓,深不見底的眼眸裏是森然凜冽,有如一片墨雪,冰涼沉寂,卻又同漫野白雪一樣明亮而空然,同時多了幾分歲月的厚重與悲憫來。
她用她那墨雪拂麵一般的嗓音,蒼然淡漠地補充道:“查人事。”
“查人事——而知非人事麽。”楚潤含笑,幽幽地看向她。
尋白羽看到的,倒是另外一麵。他似是豁然,又似是仍有些不解:“如今能把這些發生的都串聯起來的因子,我印象裏似是隻有狐族了。”
“狐神狐碧,虞之心,虞精一族;狐神之女齋蘭,諶北,半妖事件——可以說是安排得明明白白了。”石驚風冷笑了一聲,亦是一半清楚,一半糊塗的頭大狀態,“齋蘭一路尋覓狐碧至今,二十年未見端倪。狐神大人究竟下落何處,為何失蹤,仍然是未解之謎啊……”
“那就想辦法把她逼出來。”一聲來自於紅酒杯著陸發出的脆響,楚潤放下了她悠然端著的酒杯,酒杯裏晶瑩剔透的紅酒已經被喝了幹淨。她豁然放下杯子,星海湖泊漸漸平和成溫潤如玉,但玉石光澤一般的目光實際卻是冷的。“我想,大多數人都應該是這麽想的。因為,他們需要狐碧回來,無論如何,為一個了結。”
“至少依我看,背後人、犬刈、齋蘭和我們,都期待著她回來。或許,虞精一族也這麽默默暗自期待著。”
“——或許,當狐火再一次照亮碧風祠的時候,便是虞精一族複興之時。因為他們的守護神回來了,並且再一次如同命運一般地站在了支持他們的那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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