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夢魘殺人
姚夫強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站在虞之山深山區域的林木之間,漫無目的地遊蕩著。
他茫然地往前走,掃視著周圍的環境——熟悉的一望無盡的樹林,淩晨微亮的天光與升騰的白色霧氣,腳下是一條狹窄的石子路,旁邊是各色茂盛的草葉蕨類,苔蘚爬走在石子與泥土之間。
如墜仙境,一切都顯得輕盈而又縹緲。
不由得,讓他回想起初見程慕予時的場景。
那一年,他15歲,奔跑遊玩之時,誤入深山之境。迷路,不得返。雲霧繚繞裏,見一少女,容姿綽約,驚為天人。她見他迷路,引他下山。
從此,念念不忘。
此後,他常常跑回來閑逛,漸漸熟悉了這裏的道路,可終究還是沒能再次遇到那一位攝他心魄的少女。就好像是一場夢,隨著白色的雲霧,說消散就消散了。
直到11年後,他們偶然重逢。她仍然是落落大方的美人,他成了央京市政府內一顆雄心勃勃的新星。他們之間,隔著一樁他勢利攀附的婚姻。
他知道這樣做不對,可是想要得到她的心猖獗著,瞬間便將他吞沒。
他明明知道危險,但還是邁出了第一步。在第一步邁出去之後,後麵的一切都顯得順理成章。是程慕予讓他知道——原來,他沒有自己原本想象中那麽的熱衷富貴與權力。單單能夠守著她,也就挺好的了。
往昔一幕幕,似是都在他眼前猶如放電影一般浮現。關於他與程慕予的種種,溫馨、甜蜜而靜好。可他還來不及微笑和沉醉,便被接下來爆炸般占領主要畫麵的權謀算計、成王敗寇的場景弄得麵色陰沉。
不,他不要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他都不要了。所以,請不要再打擾他安穩寧靜的生活了。
“都過去了。”他呢喃似的對自己說了一聲。
都過去了。所以,姚夫強,不要再往回想了。
可他越是強迫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畫麵就越是猖狂地在他麵前翻滾放映,霸占著他的視線與思緒,把那些他所沉迷眷戀的溫情都衝得一點也不剩。
“這麽多年過去了……”忽然,一道蒼茫而又深沉的聲音穿透這如夢時分的畫麵,落入他的耳畔,問他,“怎麽樣?喜歡你現在的生活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顯而易見。
“如果從此以後再也回不去了的話,你會不會很難過?”
一張輪廓分明的臉出現在小徑的前方,一身白衣白褲幾乎與那繚繞飄然的霧氣融為一體。劍眉星目,高挺鼻梁,剛正而硬朗的帥氣模樣,聲音沉穩而沙啞,顯得格外性感與低沉。
這張臉……他認得。
這張臉的主人,是他心愛的小女兒程宜笑的朋友。
程宜笑自小就喜歡角色扮演,長大後憑借自身才能與父母支持成功出道大火,藝名程慕兮,靈感取自於她親愛的母親程慕予。
程慕兮之前拍攝知名導演顧遇之的電視劇新作《謊言》,便是與他搭檔的。程慕兮是顧遇之親自挑選的女主角沈月,而他則是顧遇之親自邀請的男主角賀洲。程慕兮負責挑起新生代小花圈子裏半壁顏值與演技同時在線的江山,他負責挑起新生代小生圈子裏半壁顏值與演技同時在線的江山。
清秀裏透著沉穩,剛毅裏透著俊朗。孟演這兩個字組成的詞語,因為是他的名字,而成為了很多少女的夢中情人的名字。
孟演他,怎麽會在這裏?
還是說,這個人不是孟演,卻故意頂著孟演的臉混淆視聽?
姚夫強的神情立馬警覺起來,向他眼神淩厲地喝問道:“你是誰?你想幹什麽?什麽叫‘再也回不去了’?”
“再也回不去了就是再也回不去了……姚市長,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才是。”孟演陰森森地彎起嘴角,笑得冷然而危險,語氣極為嘲諷地幽幽道,“很多事情,難道你不是在做的時候,就已經預想過會遭到什麽樣的報應了麽?”
“現在……這就是你的報應。”孟演抬手,向左前方某個方向指了指,那個方向的霧氣便很自覺地向兩邊散去了些,露出了一團黑乎乎的影子。
“你看,你已經死了。”
姚夫強沿著他手指指向的方向看去,神情霎時由警覺轉為驚嚇。盡管他有意識地立刻調整了自己的神情,但那一閃而過的難以置信與驚恐慌亂並沒有逃過孟演的眼睛。
那一個躺在地上的黑影,正是姚夫強本人。穿著他最為熟悉的粗布棉麻家居服,麵目猙獰地微仰著頭倒在那裏,雙手一上一下,死死地扣著自己的脖子,整個人處於一種繃緊而又僵硬的狀態裏。
孟演隻是平靜而又誠然地默默注視著他,沒有說話,似是任由他胡亂猜測算計,反正對於他來說都沒有任何影響,不過是在消耗些無所謂的時間讓他清醒過來認清現實而已。
姚夫強無聲放大了的瞳孔難以置信地望著這一切。他先是死死地盯著地上躺著的那個人,仔細來回地端詳觀察,發現確實是他自己。而後,他轉過頭來,再度開口,言語間已經失去了淩厲,聲音顯得蒼老而又喑啞。
茫然而又恐懼地,他又問了一遍剛才的問題:“你究竟是誰……你想幹什麽?”
“姚叔叔,您忘了嗎?我是孟演,二兮的朋友。”孟演禮貌地微笑了下,自然無比地回答道,“之前您去探班看望二兮的時候,我們見過的。”
那是在拍攝《謊言》的時候,姚夫強曾經暗中給自己這位極為疼愛的小女兒探過班。孟演是她的朋友兼戲內的搭檔,能夠偶然間遇上也很正常。
可看看這周圍詭異的環境,姚夫強甚至能夠清晰地感受到這個男人此時此刻身上散發出來的、沒有像先前見麵時那般抑製住的深不可測的氣場——他可以確定地判斷,眼前的男人絕非是普通的人類。
難道是……“他們”來複仇了?
姚夫強一向從容平和的臉龐上,表情一時複雜得很是難看。
但即便如此,他還是強作鎮定,振振有詞地向孟演道:“無論如何,我都是兮兮的父親。別的不說,我對我家最寶貝的小女兒,問心無愧。”
“孟演,你是我們家兮兮的朋友。不管出於什麽樣的原因,你又何至於這麽對我?”
“說吧,你究竟要幹什麽?姚叔叔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你又是兮兮的朋友。好好和叔叔說說,我們一切都好商量。”
“商量?商量什麽?”孟演聽了他的話,驀地諷刺地揚起了唇角,含笑的目光深處卻了無笑意,盡是冰冷與漠然,“商量下怎樣吃掉你,更顯得我有盡到對二兮父親應有的禮儀與情分嗎?”
他是認真的,不是在開玩笑。
姚夫強對上孟演深不可測的眼眸,心,一寸一寸地冷了。
“是你……殺了我?”他緩緩踱步走到自己的屍身跟前,如視草芥一般地垂眸看著,萬般情愫都沉澱成為無盡的冰冷。
他現在才發覺,他整個人都很輕盈。明明是走在路上,卻絲毫沒有泥土沾到腳底、苔蘚滑了步伐、樹枝劃破衣衫這類事情的發生……就好像,他自己根本觸碰感覺不到這些東西一些。
仿佛這些東西都是擺設,都是假的,並不是什麽能夠感知生息的生靈。
又仿佛他才是假的,所以他才什麽都感知不到。
他才是假的啊……冷風拂過,草葉輕輕晃動,落下滴滴露珠,蹭過他在夜霧之中早已濕潤薄涼的衣衫。
“不是。”孟演突然間融化消失在茫茫白霧之中,轉眼又出現在了他的身邊,薄涼而又無情的目光冷冷地俯視著姚夫強屍身漸漸僵硬冰涼,“你也看見了,是你自己殺了自己。”
“開什麽玩笑?!”姚夫強忽然激動了起來,赤紅著眼睛一聲暴嗬,急急地否定了孟演的話,聲音滄桑而又顫抖,“我那麽熱愛我現在的生活……我有我心愛的妻子,有我可愛的孩子們,生活得那麽不愁吃穿、安定美滿、清閑自在……我為什麽要殺了我自己?!”
“孟演……告訴我,你究竟是誰,是誰派你來害我的?”姚夫強猩紅色的眼眸裏漸漸染上了憤然的殺意,“我與你沒有任何舊仇宿怨,若是無人指使,你沒有理由害我。”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究竟是誰,久別經年後突然間派人,這麽暗算於他?
“我雖然沒有理由害你,但是更沒有理由絕對不害你。不是嗎?”孟演一臉冷漠地看著他失態萬分、醜態畢露的樣子,森然而詭異地微笑著,“你現在的生活是很幸福美滿不錯,但這並不能將你以前的那些往事與心中收斂起來的惡意一筆勾銷。”
他不疾不徐地幽幽說著,一步一步,一點一點,徹底宣判著他的死刑。
“姚叔叔,我不僅僅是二兮在演藝圈的朋友孟演,更是……你的夢魘啊。”
“你所犯下的過錯與罪孽,你心中的惡意與殺念,成就了現在出現在你眼前的我。不是我殺了你,而是你被你自己的夢魘所吞噬了。可不就是——你自己殺了自己嗎?”
孟演攫著他的視線,步步迫近,將他眼底的猩紅逼到了無法發泄的死角。姚夫強渾身冰冷而僵硬地聽著,恍然間覺得自己仿佛與地上躺著的那具死屍在此時徹底地合二為一。
“按你原來的命數,你本來就活不久。與妻女的生離死別,不過就是最近的事情,本來就是你注定要承擔的代價。”
“我吃了你——你所渴望極力掩蓋的那些以往的業障就能夠徹底地沒有了。總好過你失去了一切,死後還要再麵臨地府的十八層地獄的懲罰。”
“我增長了夢魘的力量,而你徹底洗脫了罪孽與過去告別……正可謂是兩全其美。這樣,你難道覺得不好嗎?”
孟演眼中無盡的漆黑將他徹底地吸引、拉入、浸沒。
姚夫強大腦一片空白,隻覺得自己整個靈魂都在顫抖,麵對著這個男人深深的眼眸卻又什麽都不能夠做,隻能夠陷落……陷落……
沉默無語間,便是一敗塗地。
他知道,他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
這裏,就是他人生徹底完結的那一章節。
這,就是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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