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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所求歸所

  盡管先前已經與戴細水和齋蘭依有所約定,但這一次,她要的是藺逐的承諾。齋蘭依、戴細水、藺逐,他們分別代表著這三個方麵,有這三方的助力,她才能夠確信縱使她出事,諶家也能無礙。


  所以即使心裏愣怔,甚至漸漸泛起苦澀的漣漪,她也要強壓下來,目光坦然、無所畏懼地麵對藺逐沒有溫度的打量。


  她對於命數的事情知道的不多,但多年或多或少與非人類的接觸,讓她對因果報應、命運安排多少有一些了解。


  她在賭,賭關於這場二十年後的了結,上天會站在他們這邊。


  “是不是,自然會有事實說話作證。我說了不算。”藺逐四兩撥千斤地把付茄蘿的反問給敷衍了過去。


  他冷冷的眸光落在她微笑的臉龐:“無論他們在案件中是不是別人,付小姐,你的判決是自然不會少的了。不過比起思忖和我說些什麽,你還是花些時間考慮下等會兒見到你丈夫該說些什麽比較好。”


  你丈夫。


  藺逐在提起諶北的時候,有意地沒有以“諶先生”稱呼。


  意料之中的,付茄蘿平靜的瞳孔怔了怔。


  藺逐若無其事地垂眸,核對著筆錄與手機裏的資料,仍然是一副冰山威嚴冷硬的麵孔,對於眼前人的情緒浮動與否似是毫不關心。


  倒是他身邊的肖允,無聲地笑了笑。


  坐在一邊一言不發的戴細水驀地站了起來,麵色平靜地掃了他們一眼,微微頷首致意後便徑自推門出去了。


  肖允嘴角的笑意更深。他有些懶散地往後靠了靠,因為眼鏡的遮擋而更加顯得眼底情緒莫測,卻顯然是眉眼微揚的放鬆模樣。


  他含笑的目光望了付茄蘿一眼,很快便掠過她平移到她身邊坐著的薑盛身上。指節輕扣桌麵,不急不緩的兩聲,幽幽道:“薑律師,介意和我一起去門口接一下諶先生嗎?”


  肖允這個邀請無疑別有用心。一是為了能夠和薑盛單獨相處問些自己感興趣的話,二是為了能讓藺逐與付茄蘿單獨相處問兩句別的話,三嘛……自然是為了試探試探薑大律師的態度了。


  薑盛側眸與付茄蘿對視了一眼,得到微笑頷首的回應,便也神色不變地點了點頭,直接爽快地站了起來。


  對於肖允類似挑釁的行為,薑盛接招接得坦蕩蕩的。這對肖允來說是一件值得高興的好事。他高興地彎了彎嘴角,亦站起身來。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了秘密審訊室,而後——門被“哢嚓”一聲地合上了。


  付茄蘿微微起身,坐到了原本薑盛坐的位置上,坦然地與對麵抬眸默然注視著她的藺逐對視,淺笑道:“藺警官有話要單獨問我?”


  藺逐與肖允的默契,不隻在傳聞裏。聰明如付茄蘿,亦是親眼看得分明。


  “我曾聽人說,世間萬物相向而生,故而才有‘置死地而後生’之類的說法。付小姐如今自願走上一條死路,可否確有贏的把握?若是向死而生不成,便是追悔不及了。”


  世間萬物相向而生。天道輪回亦然。


  這是藺家姑姑告訴他的話。


  倘若這一局真的涉及到久違的非人類這個話題,那麽付茄蘿也好,尹火也好,李洪也好,所有的是非因果都分明了然,一點即通了。說實話,若不是接連的令他詭異不安的事情的發生,藺逐並不想將事情往那個方向想。


  小澄死後,藺家姑姑曾特地找他談過,有意地提及了不少關於這方麵的事情。事關諶家,若是真的是二十年前連累他父母性命的那個事件的後續報複……他必須要找到那個答案。


  這一點,付茄蘿說的沒錯——他要的是真相,她要的是了結。


  “藺警官既然知道‘世間萬物相向而生’,便也該知道‘世上無絕對之事’。不入死地,焉知結局?你我行至此地,本無退路,唯有坦然麵對,不是嗎?”


  付茄蘿說話的時候,當真是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所有溫婉優雅的形容放到她身上都不會顯得突兀。可知情的人也恰恰都明白,這個最是眉眼溫柔、明媚靜好的女人,是最鋒利無情的一把刀。


  她是天生的賭徒,且比諶北更具資質。


  因為她生來孤寡且決絕。


  若是她有意,便是落花流水般的溫婉柔情;若是她無情,便是刀起刀落般的冷漠決絕。她說拿起來就拿起來,她說放下就放下。


  她最能夠安安分分地接受天意的安排,也偏偏最敢於逆天而行。


  以強製弱時,她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裏談笑操作的心機美人;以弱對強時,她是不撞倒南牆勢不休裏固執倔強的狂妄賭徒。


  “做生意的人都知道,風險越高,回報越大。我這個項目,雖說沒有具體固定的回本期限,但還是很有投資前途的。藺警官作為富庶之家的後代,縱使主業不經商,副業也是會關注一些產業裏的事情的吧?”


  “——或者,單純的個人興趣投資也不錯,不是嗎?”


  這是她今天問他的第三個“不是嗎”。


  富有技巧和背後寓意的問句。


  藺逐沒有回話,隻是淡淡地打量著她。


  而付茄蘿全然未在意他看似不領情的冷漠不語,反倒是頗有閑情逸致地挑釁似的挑了挑眉,笑道:“藺警官,我們賭一局,如何?”


  “看看我們,在這件案子終於結束的時候,是否都能夠……各得其所。”


  最後四個字,付茄蘿說得很慢、很輕,帶著她淺笑時溫柔的語調與意味深長的冷情韻味。先前她那這種語氣說話的時候,與她對盤的人最終都會虧得厲害。也唯有這種說話方式,最貼近付茄蘿這個女人本身。其他的溫柔暖語都是假的,隻有這種綿裏藏刀的危險,才是真的她。


  “各得其所?”藺逐深深地望著她,少有地情緒波動了分明。


  隻見他挑了挑眉,聲音又沉了幾分,越發地威嚴肅穆:“付茄蘿,你煞費苦心布了這麽大一個局,為的是得到什麽‘所’?”


  字字分明,字字冷硬。聽起來,像是嗬斥似的質問。


  而付茄蘿卻在藺逐低沉磁性的聲音喊自己“付茄蘿”的時候,徹底地放下了心來。她想,她所想要得到以安心的那個承諾,她算是拿到了。


  她徹底地舒展開來眉眼,風輕雲淡地笑了笑,淺淺地答道:“歸所。”


  “我所求不多,不過一個疲累完全之後,能夠放心退往的歸處而已。”


  她平靜柔和的眼波裏是深邃的瞳仁,和堅韌固執的內心。讓與她對視的藺逐,在理解她所求歸所的涵義時,也不由得心口微震。


  “可惜天意總是弄人。明明我們所求不多,卻偏偏對於所求苦苦求而不得。我這一生,算是血淋淋的例子了。為畢生所求折騰了大半輩子,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才算是真的看到了曙光。”


  “藺警官,你呢?”


  她頓了頓,淺笑著望向藺逐。


  但卻也沒有真的要他回答,在他沉默回應的時候,她絲毫不覺尷尬地自顧自地繼續說了下去。


  “我知道藺警官也不是貪心的人。隻是不知,天意對於藺警官所求之所,具體有何感想。”


  “但無論如何,希望藺警官的所求之路,沒有我的這般艱辛苦楚、身不由己。”


  所謂“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付茄蘿這番話語說的,倒真像是個瀕臨死亡大徹大悟的罪人。


  然而皆不過是場麵話而已。


  “那藺某就先謝過付小姐的祝願了。”


  “也願付小姐的抉擇是對的,千辛萬苦之後,終能夠抵達所求之所。”


  藺逐沉沉地看著她,依舊是眉目冷峻,麵色不善。


  而眼前溫婉典雅的美人卻是桃花怒放似的明媚地笑了。


  “好。”


  藺逐的眼眸悸了悸,再也沒有說話,而是拿起手機開始編輯消息。


  中央警廳寬敞安靜的門口,夜色無聲漫入。


  偌大的警廳,除了極少部分還在加班的人,其餘的都已進入了休息的狀態,以致於原本就寬敞明淨、少見人影的中央警廳端莊大氣的門口越發地寥落空寂,連正常聲調說句話,都會有嫋嫋的回音。


  而夜色,對於有些人、有些事來說,是最好的遮蔽與保障;對於另外一些人、另外一些事來說,是最好的傾聽者與見證者。


  此刻,特別專案組的肖大公子正半倚在門口的牆邊,姿態優雅而懶散,眼底有不明意味的光,明明滅滅。


  他看向一身西裝筆挺、沉穩淡然地站在一旁的薑盛,嘴角微揚:“薑律師難道就不擔心嗎?”


  “擔心什麽?”薑盛毫不介意地回答,語氣平靜而淡漠,仿佛事不關己。


  哦,對。嚴格來說,他確實是事不關己。憑他薑盛的作風能力,不過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當事人具體的所作所為和結果如何,不過是當事人自己的事情,對於薑盛薑大律師來說,確實客觀上來說無關緊要。


  隻是不知道,諶北與付茄蘿這兩位既是後輩又是長期的合作夥伴,在薑大律師心裏究竟是怎樣的位置,是否值得在主觀上被他多加關照幾分呢?


  “擔心諶先生是否會說出什麽相悖的話啊。”


  肖允理所當然地回答道,像是個年輕氣盛、說話不經大腦的弟弟,帶著天然無公害的純真笑意。若不是他眼中閃爍著的星星背後是過於深邃腹黑的背景,倒真讓人第一眼覺得是與朱子豪一般的人物屬性了。


  然而肖大公子到底是坐實特別專案組肖大腹黑名聲的難搞人物一號,比起沉默寡言、慎重思慮的藺逐,很多話,或直白,或委婉,或諷刺,或試探,他說出口從來沒有負擔。作為一個專業的編外人員,他既有著參與案情的權利,同時也沒有謹言慎行的束縛。


  特別專案組從設立之初起,便是一個特殊的地方。特殊的地方,有特殊的人,通過特殊的規則與製度管理,理所應當。


  “畢竟諶先生這個人為人處世的方式,與常人很不一樣。薑律師難道就不怕諶先生故意與你們作對,唱反調而行之?”肖允挑了挑眉,幽幽道。


  話雖然是對著薑盛說的,肖允的目光卻飄忽著落到了不遠處的某個監控探頭上,不以為意地笑笑,便又風輕雲淡地撇開了視線去看薑盛。


  薑盛若無其事地笑了笑,回答的話是一如既往的沉穩與篤定:“合作這麽多年,我至少對我的雇主有一定的了解。肖先生放心,諶先生雖然很多時候行事莫測,但其實心裏比誰都清楚。在重要的事情上,他從來不會打馬虎眼。”


  “所以,肖先生還請放心。諶先生清楚什麽是該做的,什麽是不該做的。對於特別專案組需要他做到的,就算他回應並不是很友善,但他一定會做到的。”


  薑盛看著披著夜色向這邊走來的那道熟悉的身影,一字一句說得分明而確信。


  肖允順著他的視線,也看到了那個正往這邊走來的人,嘴角的笑意不住地加深。眸光流轉間,他眼裏的星光在夜色明暗裏碎了一地。


  開口卻是淡淡地應道:“但願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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