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為了錯過
諶北不知道自己具體是以一種怎樣的心情開車抵達不知咖啡廳的。
不安有之,忐忑有之,怯懦有之,狠厲有之,猶疑有之。似乎什麽都有一點,但又似乎什麽都是假的。或許本來就都是很淺薄的情緒,他也不值得有多少真切實在的感觸,風一吹便就都散了。
所以為了不讓心頭的那一口氣無端地沒升起來就消散了,諶北沒有開車窗,一路凝神靜氣地從五齋宅開到了不知咖啡廳。
灰藍的夜幕下有點點燈火,不知咖啡廳安靜地佇立在那裏,玻璃門窗間折射映照出冷清而繁華的都市夜景。
玻璃裏麵是可能有著付茄蘿和齋蘭依的二十年的恩怨過往,玻璃外麵是他忐忑而茫然的孑身一人。
諶北站在門外靜靜地看了不知咖啡廳的門口許久,零零散散地有人從裏麵出來,隱沒在夜色裏匆匆離去,未曾注意到他的存在。這是央京這個廣闊而繁華的城市裏最真實而平凡的剪影。
他英俊而詭譎的麵容在夜色與燈火的明暗交織裏顯得很平和與安靜,許是因為心頭的幾分茫然與忐忑,成熟算計的氣場散去,眼底的深譚被時間長河深處的過往所衝淡,倒有了幾分二十年前的他尚還不足夠的少年氣息來。
終於,他邁步向那扇無聲開合的玻璃門走去。咖啡廳內投射出來的燈火代替了夜色,最終將他沉靜的麵容淹沒。
如同不久前付茄蘿從咖啡廳內走出來時分的倒放,或是她緩步走進特別專案組低調而嚴密的後門時光景的投影。
推開57號包廂的門,夜色裏的橙黃色調依舊暗自明豔地無聲翻湧著。窗外咖啡廳特製的燈把光穿過特製的玻璃落了進來,像是朦朧而溫柔的倒影,輕輕地照亮了這個安靜的房間。
從裏麵往外看,玻璃是玻璃,玻璃外的城市忙碌而無情。
從外麵往裏看,玻璃是鏡子,玻璃裏的房間隱蔽而秘密。
這個房間裏曾發生過他未曾得知的秘密。
而他一如既往地錯過著和那個女人有關的所有秘密。
無論是無心,還是刻意。
顯然,包廂裏已經沒有人了。
付茄蘿不在裏麵。齋蘭依也不在。
意料之中,期望之外。
諶北在夜色中再一次恍然靜默了。
直到一聲微弱而清晰的貓叫劃破這寂寞而孤獨的背景。
“喵~~~”綿長,慵懶,傲嬌。
循聲望去,諶北的視線裏出現了一隻步態雍容華貴的白貓——通體雪白,體型小巧,步子輕盈。耳朵微微耷拉顯得懶散,腿在貓裏麵算是長腿美喵類型。一雙眼睛在夜色裏流淌著通透的琥珀般的光澤,隨光影的投入與折射,或明或暗,或深或淺,高貴而神秘。
它不知道是從哪個角落裏冒出來的,但就這樣子視若無睹地在他麵前款款走過。從黑暗裏走出來,穿過光影交織,又往下一片陰影裏去。潔白的毛色與一雙閃爍著琥珀色光亮的夜明珠似的眼眸在橙黃與夜色之中突兀而美麗。
它突然停下了優雅而傲慢的腳步,懶懶地拱了拱身子,在地毯上坐了下來,側過頭來靜靜地看向諶北。
諶北不經意間與它對視了一眼,便再也無法錯開投射到它身上的視線,不知怎的就像受了某一種引/誘一般慢慢踱步向它走去。穿過交錯的光影,穿過沉悶的靜寂,向這房間裏除他以外的唯一活物走去。
他走到它的跟前,剛想下意識地蹲下,身後的門“滴”的一聲慢慢地開了。
“白雪?”
一個熟悉而陌生的聲音如同溫泉水一般,輕柔而溫暖地在他身後潺潺流過,卻又如同靜寂夜色裏驀然掀起的滔天巨浪,以勢不可擋的磅礴力量,一瀉而過二十年隔閡的千山萬水,同這孤寂而龐大的黑夜一般,將他不堪一擊地徹底淹沒。
那個聲音的主人的影子被走廊裏的燈映到了房間裏的地毯上,破壞了房間內原本的光影平衡。
諶北看見原本目光朝向門口的白貓下意識地眯了眯眼睛,似是很是不滿,還伸出了爪子狀似厭惡地擋到眼前揮了揮。
“白雪。”溫和而柔媚的聲音再一次響起,比起方才尋找時的問句,這一句陳述式的呼喚裏多了些無奈。
被喚作“白雪”的白貓放下了不滿地揮舞的爪子,極為人性化地傲嬌地扭過頭撇了撇嘴,而後還是轉回過身來,輕巧地飛步竄向了開口喚它的人的懷裏。
諶北在第一聲呼喚的時候就反應了過來這是誰的聲線,卻在第二聲呼喚落下之後依舊沒有回頭。他心頭的思緒萬千,無聲而又劇烈地翻湧著,不明所以卻又洶湧澎湃。
他想,為了再見她一麵,他算是花了二十多年的癡心妄想。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有一個女人為了錯過他,用盡了一輩子的力氣。
“先生?”諶北目光停滯地注視著地上的影子,門口的女子抱起了貓卻還沒有離開,站在門口看著他的背影。
她……不認識他?是故意的,還是因為別的?難道是他潛意識裏太想再見到她,所以產生了錯覺,把類似她的人錯當做了她?
心頭萬般疑惑猜忌,都不如回眸親眼見證準確。
諶北頓了頓,緩緩直起了身子,麵無表情地轉過了身去。
門口燈光傾瀉進入的地方,那張陌生而熟悉的絕美臉龐逆著光,卻在夜色裏兀自盈盈地發著柔和而通透的光亮。勾人的狐狸眼,嬌媚而妖冶的眉眼,卻被眼波裏的溫柔平和與立體的五官恰到好處地中和了幾分。
她左手臂彎裏抱著那隻叫做白雪的琥珀色眼眸的白貓,白皙纖長的右手輕柔地撫摸著它的皮毛,從頭到尾,優雅而溫柔。
淺金色的自然卷長發,淺灰綠色的眼波,嬌媚柔婉卻又動人心魄的美麗,像是古典故事裏走出來的傾國傾城的妖精。
毫無疑問的齋蘭依的模樣——分毫不差,二十年如一日地美麗著。她還是和二十年前一般年輕美麗、泰然自若,可是他早已不是二十年前的那個諶北了。
對於她來說,二十年不過是眉睫輕顫間的一瞬;可對於諶北來說,二十年可以是半生顛簸與一世孤寂。
“先前在這個包廂裏的客人,都已經離開了嗎?”張了張嘴,出口的卻不是任何和她相關的呼喚或是質問。下意識地,諶北先問出了這麽一句話。
抱著貓的女子官方而禮貌地微笑回答道:“是的,傍晚時候就已經走了。先生,你有什麽事情嗎?”
聽了她的話,諶北不安的心似是終於落了下來,卻好像又被吊起來了幾分。他沉默著與她對視許久,聲音不由得低了幾分,喃喃似的問道:“你……不認得我嗎?”
門口的女子沒有應答,沉默著輕撫了兩下懷裏的貓咪。而後,諶北看到她溫和的臉上漸漸染上了一抹夢一般的笑意,清清淺淺地漾開,嘴角勾起的弧度純粹而又明媚,在夜色裏無端地多了絲絲魅惑。
諶北依舊靜靜地站在原地看她。
他知道他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白雪,你先給我回去。”最後,她輕輕伸手拍了拍白雪雪白的腦袋吩咐道。
她懷裏小日子過得正舒服的白雪“喵嗚”了一聲表示憤懣,死皮賴臉地湊上去用腦袋蹭了蹭她的手,對上她溫和卻又不容置疑的視線後卻還是不得不屈服,直起了些身子從她的臂彎裏跳了下去。
“咚”的一聲輕響落地,踩到了門口地毯上的燈光,惹得那片光影似是顫栗似的一顫。
緊接著,失去了美人懷抱優待的白雪小公主殿下涼涼地回頭看了諶北一眼,目光裏似是含著無盡的嫌棄與責備,然後身不由己地頂著依蘭微笑威脅的腹黑目光傲嬌地踩著貓步嫋嫋娜娜地退了場。
隨著白雪消失在走廊可見的視野裏,依蘭邁步走進了57號包廂。身後的門緩緩關上,她抬腕打開了燈。
一室通明將夜色遣退向窗外。
“蘭依。”燈下的男人沉沉地喚了一聲。
“諶先生,我叫依蘭。”
依蘭開了燈之後,便兀自走到沙發椅上坐了下來。她優雅地向諶北做了個請他過來坐的姿勢,而垂下眸子用桌麵上的平板開始點單。
她叫他“諶先生”,顯然是記得他。
可她不再叫“齋蘭依”,而是叫做“依蘭”,說明這前後她使用的不是同一個人類的身份。
兩者綜合下來,她表述的意思很明白。記得他,但並不想和他有太多關聯,所以疏離而有禮。她的立場從來都很明確,他們從來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他可以斷定,若不是今日來見他有些事情需要說清楚和合作了結,她永遠都不會主動來見他,更別說特意來找他好好坐下來喝喝茶。
這就是齋蘭依啊。溫柔得給人希望,又遙遠得讓人絕望。
“好,依蘭。”他走到她對麵坐下,眼眸深邃,眼底悲喜不分。他隻是麵無表情地定定地看著她,似是在打量觀察著她,又似是在思考斟酌著什麽。
“你現在有空嗎?能不能分給我一點時間?”
“我們……談談吧。”
對麵的女子已然點完了單,放下平板笑意盈盈地抬眸看他,無聲地用實際行動欣欣然地默許了他的提議。
通向57號包廂走廊的轉角處,有一個大型鎏金的落地鍾,鍾表和鍾擺都是精致而複古的款式,紋路繁複而典雅,看上去便是大寫的低調的昂貴。
和尋常的落地鍾不同的是,它沒有裝玻璃將外界與表盤和鍾擺分隔開來。故而鍾擺下方,有個不小的空檔。
方才大牌無比地走紅毯似的離開的白雪此刻正慵懶而優雅地坐在鍾擺擺不到的空檔處。
落地鍾的立腳的影子為它遮擋去了令它有些不快的燈光。它盡量把腦袋靠向陰暗的地方,一對琥珀似的瞳孔依舊盈盈地極有靈氣地閃爍著神秘而通透的光亮。
它雖然是一副慵懶散漫的模樣,目光焦點卻始終鎖定在57號包廂,眼睛中間的瞳孔不動聲色地立著,安靜而危險,襯著懶洋洋的琥珀色的眼波,顯得狡黠而醉人,高貴而冷漠。
比起被養在店裏裝飾和討好顧客的寵物,它更像是這座咖啡廳真正的主人。它比任何一個人熟悉不知咖啡廳的細節與角落,也比任何一個人都要細致而頻繁地踩過這裏的寸土寸地。
其實也確實大概是這樣的狀況。
她是高貴的貓中貴族白族的後代,亦是上界最忠實的夥伴同盟中的一員。
整座背後是上界的不知咖啡廳,都被護在她所張開的結界裏,沉穩而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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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嗚~我們白雪小公主出來啦~這是個傲嬌而可愛的角色哈哈哈哈哈以後還會有她的戲份的嗯。說不定不久的將來會開專門屬於她的文……當然前提是我把現有要填的坑都填的差不多……(嗬嗬目前看來短期內是不可能的……十年後再說吧科科……)
開玩笑的。。。雖然前路茫茫,但還是不能絕望不是麽!!!加油!!!會寫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