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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清明例會

  北黎莊,夜雨池。


  蒼穹之下,是繚繞著霧氣兀自冷寂的一汪湖泊。湖泊之上,是一座威嚴肅穆的建築,亭台樓閣,森寂而端莊。沒有走廊,也沒有船,這座建築就這樣孤獨地立在水天霧氣的中央。


  水天一色,是深邃幽暗的黑;當空即是明月,慘淡冰冷的白。


  月色清冷地落下,灑落在建築之上,隱隱地能夠看到紅牆黛瓦,朱紅色的陳舊的靈木,在這黑白交合之中暗暗地流動著低調的光亮。


  以這座建築為中心,湖麵之上飄蕩著無形卻令人震顫的水汽,那是來自陰界的威壓。水麵之下,無聲地翻湧著神秘而強大的力量。那是另外一個世界,不屬於人間的地盤。


  這是夜雨池,上界之下陰界在北黎莊的地盤。


  每年度的清明例會,通常都會在這裏進行。


  建築頂端,有一個亭台,名曰日月亭。


  雕梁畫棟,居高臨下;霽月清風,穿堂而過。亭台中間,是一張雕花繁複的複古長桌。四周都是可以折疊拉伸的落地木門,此刻都被收了起來,將這個亭台變成了一個通風的亭子。


  上有碧落,下有黃泉。人間之夜雨池,是黃泉碧落的分流。碧落之水為天雨,黃泉之水為地溪,交匯集合,如同一夜大雨漫灌、地下水倒灌匯聚而成,而有了這深不可測的夜雨池。


  夜雨池上,是朗朗乾坤與蒼茫人間;夜雨池下,是幽幽陰冥與森嚴地府。


  夜雨池上陽明樓,夜雨池下陰冥閣。


  陽明樓頂日月亭,陰冥閣頂星雲台。


  夜雨池就像是一個人間與陰界之間的鏡麵,將兩個世界折射成為彼此相同的倒影,卻又簡單利落地分割成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而此刻陽明樓日月亭內木桌的主位上,坐著的是陰陽本尊。花白長發,黑白重瞳,左眼是無邊黑夜,右眼是明月皎潔,呼應著日月亭外陰陽交合的天象,她坐在這光影交錯的夜色裏。


  最後趕來落座的,是從遠山墓園那邊看到了天象才過來的楚潤。


  “今天可是清明,我的大小姐,你怎麽還遲到啊?”陰陽左手邊坐著的尋白羽本尊,在看到姍姍來遲的楚潤本尊的時候,一邊輕輕用杯蓋拂弄著茶水升騰而起的輕煙,一邊幽幽地吐槽道。


  楚潤沒打算和他鬥嘴,直接在陰陽右手邊坐下,溫潤如玉的臉龐上有著溫涼而平靜的肅穆。她側過頭看向陰陽,幽幽地開口:“今天我跟著犬刈去了羅家,犬刈對羅禦動手,要毀他命數,我插手了。”


  “動手?難怪,我收到下麵的匯報說羅家附近突然有戾氣流竄。”鄭晗的笑意深了深,“看來,是有人要坐不住了。我們是繼續作壁上觀,還是打他個猝不及防?”


  “還真別說,犬刈這小夥子心很大啊。小小年紀,完全不把我們陰界當回事啊。”石驚風垂眸摩挲著掌中捧著的茶杯,笑得意味深長,“看來他還有別的圖謀,想來是有什麽手段,所以有恃無恐。”


  他身邊的鬼豔默默地搖了搖頭,有些惆悵地輕歎了一口氣:“他們著急我們不著急。先由著他們鬧騰,就算是插手,也不能是以陰界的名義插手。不然,這場遊戲就會少了很多樂趣啊~”


  遊戲……是他說錯了。犬刈的心再大,哪有鬼豔大人一半大啊……石驚風痞帥痞帥的大叔臉上眉頭熟練地輕輕抽搐著。


  “確實,我也是這個意思。我插手了這件事情,他們那邊必然有所警覺。下來若有交鋒,也不能是陰界與他們直接的交鋒,就交給我來處理好了。”楚潤點了點頭,微笑著對鬼豔的話表示讚同,隻是神色之間,潛藏著幾分低落的陰霾。


  鹿瑤向來心細,楚潤的不對勁她看在眼裏,彎唇便是一個溫暖包容的讓人看了很舒服的“具有母性光輝”的笑容,問她:“怎麽了?阿潤,你臉色有些不對。”


  啊呀,被看穿了。


  楚潤無奈地笑了笑,無力地彎了彎唇解釋道:“沒什麽,隻是感覺又被上界捉弄了。我去羅家製止犬刈的時候,不巧碰上了肖允。直覺上感覺下來會很麻煩。”


  “肖允?”石驚風的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轉了兩圈,似是想到了什麽,意味深長地歎了口氣,目光憐憫地看向眼底陰鬱的楚潤,“如果是我們特別專案組求知心一旦上來了就要命的肖大公子的話,下來確實會很麻煩了。不過這對於我們來說說不定是件好事。很多事情你先擔著了,相較之下我和我們陰陽大人會安全很多。”


  “也就這點好處,所以我才沒出手刪改他的記憶。”楚潤有些頭疼地按了按太陽穴,疲憊地合了合眼眸,“說實話我現在比較好奇齋蘭的想法。如果她回來站在我們這邊的話,相較之下,這場仗我們就會打得很輕鬆了。”


  “齋蘭?那丫頭確實好久沒見了。她決定苦心修煉後就沒了影子,都快和她母親一個德性了——神狐不見擺尾啊~~~”鬼豔伸手就是一個“擺尾”的動作,可以說是很惡趣味了。她旁邊坐著喝茶的石驚風差點形象破滅地被茶水嗆住。


  “我覺得她已經回來了。”主位之上的陰陽沉默地傾聽著,說到這裏的時候,她才淡淡地開口插了一句,“或許,就是為了這件事情回來的。不過她到底會站在哪邊,究竟要做些什麽,並不好說。”


  “既然陰陽姐都這麽說了,想必她確實是回來了。陰陽之化的直覺感知,基本上是不會出錯的。”尋白羽垂眸沉思,“畢竟齋蘭她是勵誌要走妖狐之路的女人,手上需要有罪孽。或許,她想要借此次事情修成純正的妖狐。”


  “這丫頭和她母親一個死心眼。靈狐不也挺好的,撇開不一樣點的尾巴,靈狐更難修煉成好嘛……天生優勢到她們眼裏就成了劣勢,真的是教人不知道說些什麽好了。還非要費盡心機篡改本性~

  “她們兩怎麽不看看我們天狐娘娘和靈狐仙君,那兩個狐界的元老,走靈狐路走得不是很開心的嗎?”鬼豔無奈地翻了個白眼,表示自己對這一大一小兩隻母狐狸十分的無法理解。就算是狐生無趣需要尋找樂趣,也不見得要這麽個尋找法吧?有這時間還不如耍幾個小妖怪玩玩。(鬼豔大人難道你不覺得你更無聊嗎?)


  “嘖,天狐娘娘和靈狐仙君啊……”那可以說是比他們的莊陵大人還要清閑欠扁的兩位靈狐大人了。石驚風忍不住咂舌,悠悠道,“先不說走靈狐的路還是走妖狐的路,狐族的人總體來說可要想得開多了。人間對他們的非議猜測從沒斷過,他們也都自己活得自在。相比犬族那群小崽子們,狐族做妖的態度真的可以說是很優秀了。”吐槽的具體是誰,不言而喻。


  “無論他們想不想得開,自有他們的因果。”雲胡喝了口茶,聲音有如夜鍾低鳴,低沉而又幽遠。犬刈的結果,他大概知道。


  鬼豔爽快地喝了口茶,便把這個無聊的話題給過了過去,頗有幾分興致勃勃地說道:“先不說狐族和犬族了。今年的清明當日到現在也算是過了。下來,很快就是付茄蘿的了結了吧。


  “我可是聽說,司命那家夥連橄欖枝都已經準備好了。那家夥一如既往地眼光很不錯啊~付茄蘿確實是個有靈氣的好孩子,隻是可惜被個男人困住了大半輩子。”


  噗。司命姐的橄欖枝麽。那可真是要命的東西。提前祝可憐的付小姐好運吧。不會被司命姐折騰得太慘。尋白羽一邊麵上溫和地微笑著,一邊默默地在心裏為付茄蘿點了根蠟燭。


  “還真是嚇我一跳。聽阿豔一開始的語氣,我還以為你又要打算收個徒弟了呢。”鹿瑤一手虛掩著嘴,眉眼彎彎地笑了。


  “……”這可以說是一個很可怕的話題了。石驚風覺得自己快內傷了。鬼豔手底下培養出來的好徒弟、好小弟什麽的,惡趣味和手段他可以說是很熟悉的了。付茄蘿那麽一個溫婉嫻靜的女子,就算心機再深沉也不至於走鬼豔大大的教育路線吧?

  鬼豔故作謙虛地擺了擺手,笑道:“不不不。阿瑤,我雖然惜才,但還是看人的好麽。我和付茄蘿性子可能不大對盤,所以我不會收她做徒弟的。更何況,司命那家夥橄欖枝都準備好了。我要中途冒出來給她添亂,她怕是要拿原本打算遞給付茄蘿的‘橄欖枝’來抽我。”


  鬼豔話音剛落,主位之上垂眸靜坐的陰陽突然間站了起來。她一身灰色衣袍,內裏是與眼眸色彩相反的左白右黑的衣衫,花白的發自然地垂落在輕薄冷清的衣服線條之上。


  她徐徐踱步走向朝南的方位,向兩邊拉開的折疊木門,門庭之下靜靜地佇立著陰陽本尊。她輕輕闔眸,平靜幽深的夜色與夜雨池的水麵一同暗暗而又洶湧地變幻。


  一陣風驀地從池麵升起,從她蒼白肅穆的麵頰輕輕擦過,在日月亭中綻開八麵玲瓏的一陣清風,震得日月亭內雕梁畫棟的天花各角落裏懸掛著的六角鈴鐺一陣叮咚脆響。


  鈴聲淅淅零零地響起,而後散去。眾人紛紛起身步至陰陽身後。


  陰陽緩緩地睜開了眼,聲音低啞而漠然地開口,幽幽陳述道:“齋蘭,她回來了。”


  “那就讓我們一起看看,我們大名鼎鼎的狐神大人的女兒,打算做些什麽好了。”陰陽身後右側的楚潤,眼裏流動著幽幽的暗紫色的光亮,像是日月亭之下夜雨池中暗暗湧動的池水。


  站在陰陽身邊的雲胡跟著低吟了句:“但願,她不會選錯路。”


  天象變幻裏,他們站在日月亭這座人間的瞭望台之中,以薄涼而慈悲的麵目,俯瞰著夜雨池層層霧氣之上清晰可見的遠處諸景。


  而在這諸景中的某一個角落,有著刻意隱匿了氣息歸來的故人——狐族狐神的女兒,當年半妖事件的參與者之一,狐齋蘭。依蘭模仿的本尊。


  “我之前吩咐過平生監多加關注齋蘭的蹤跡。如今她回來了,平生監卻沒有匯報。而是陰陽通過陰陽之化感知到的。由此可見,她不想讓人知道她回來了。看來這一行,齋蘭有一定要做的事要完成。”雲胡身後的鄭晗微笑著,目光落在央京的中央城區地帶,淩晨依舊是燈火通明的繁華景象。


  石驚風痞笑著彎了彎唇,雙手插袋地站在另一邊吹著風,含著笑幽幽道:“那我們,就等著她來見我們咯~希望諶家那位剛剛新婚的大少爺,別輕易地因此亂了陣腳啊~~~”


  “他倘若真的因此陣腳大亂,那等他死後,有的他受了。”石驚風身旁雙手抱著臂的鬼豔不屑地撇了撇嘴。可惜了個偏偏死心眼的付茄蘿。還有後麵一個不壞好心看好戲的司命。


  鹿瑤看破了鬼豔心底的小九九。


  “哪有什麽受不受的,說到底還不是看本人自己的抉擇。很多痛苦,看上去是天意強加,其實不過都是自作自受罷了。既然她自己樂在其中,旁人也為何替他們感到可惜呢?”


  鹿瑤的目光溫柔地瞥向五齋宅的方向,眼底流動著無聲的溫柔與寬恕:“對於那孩子來說,最痛苦的是那些漫長的時光。相反,這些極為短暫的,卻是幸福無比的。”


  “是啊~人生苦短,須得盡歡。”尋白羽整個人都顯得懶洋洋的,以一種看上去危險得隨時能夠被風卷著墜落的姿態,抱著雙臂半靠在折疊起來的木門上,側頭望向燈火通明的遠處。


  夜雨池上霧氣蒸騰。近處,是黑夜與白霧,景色清靜而朦朧;遠處,是燈火與聲囂,畫麵清晰而繁華。


  而尋白羽懶洋洋的聲音,一如這夜雨池縹緲幽然的水霧,沁露著涼薄的無奈與悲憫:“但願她離世之後,對於前塵往事,她能是下一個了然參透的綾羅,而不是又一個執念深重的越平明。”


  清明之夜,北黎莊,夜雨池,陽明樓上日月亭,陰界聯盟,俯瞰眾生。明月當空,黑夜籠罩,陰陽交合,冰冷與慈悲雙麵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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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要的落潮開始……痛苦地卡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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