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花店，姽嫿
“……”肖允神情一悸，臉上卑微的期冀的神色漸漸暗了下去。
沉默了會兒，他有些自嘲又有些無奈地勾了勾嘴角，認真地注視著楚潤，一字一句地問道：“那麽，就先勞煩楚小姐告訴我，哪些是我可以知道的？”
他無法抑製。
這座大門已經在機緣巧合之下在他的麵前敞開，向他泄露出些許門的另一邊的世界。那麽，他便永遠不可能止步在這裏。他的好奇與執著，時時刻刻地督促著他向前，去探尋更深處的緣由。
他知道在楚潤明確劃清界限的時候還窮追不舍地展露自己對非人類世界的好奇是很不明智的行為。可是他抑製不住。
在藺澄死後，他一直覺得藺澄離自己很遠。現在突然間眼前呈現出一個距離這麽近、存在得這麽真實的世界，他忽然間覺得自己離藺澄很近很近。
或許她一直都在，甚至和以前一樣，悄悄地笑嘻嘻地躲在某個他和藺逐看不到的角落看著他們的好戲，隻是自己看不見而已。
如果他可以知道更多……如果他能夠看到那個世界的話……
他不敢再往下想。
或許正如楚潤所說沒錯，知道得太多對他而言沒有好處，甚至反而會給他們帶來不小的麻煩。這樣私心極重的想法一旦不加抑製地噴薄泛濫，就會淹沒他的理智，讓事情往不可預測的方向發展下去。
但還是抑製不住地嚐試著開口去問楚潤，心裏懷著某種僥幸和任性——就算他的立場不夠堅定、不能夠明確地把握度在哪裏，至少楚潤作為那個世界的人，她清楚應該有的界限在哪裏，告訴他的事情到哪一步就好。
肖允的這點私心，憑借楚潤的道行，自然都看在眼裏。她不會給他可趁之機，唯有毫不留情地將他所期冀的如數掐滅：“你可以知道的，不是已經都讓你知道了嗎？”
論打太極，誰又能打得過他們這一群在司命姐姐手下頑強地生存下來的老油條呢。
“一，這個世界上，除了人類，還有不少的非人類存在，他們的世界是神秘而複雜的，你們注定無法窺探完全。”
“二，鬼魂這種非人類形式也是確實存在的。隻不過尋常人類看不見。”
“三，縱使知道了這些，你還是有義務保密這個真相，不可胡作非為，不可妄加揣測，更不可企圖篡改。”
“這些，就是你需要知道以及能夠知道的全部。”
“其他的，關於他人命數、天地秩序的事情，我都不會回答你。而有些你可以知道的道理，你大可以自己去體悟，我沒有義務、也沒有理由來點化你。”
“好。我知道了。”肖允緩緩地開口，眸色間沉澱下靜寂的思念與溫柔。果然是很官方、很模糊的回答呢。很絕情地不留給他一點希望，也很理智地掐滅了他隨時可能竄起來的癡念。
他沉吟片刻，目光深深地望向楚潤，有些窘迫又有些乞求地微笑著問道：“不知道楚小姐接下來還有沒有事情要忙。如果沒有的話，陪我去一個地方好嗎？”
“肖先生，這大晚上的你請我去什麽地方似是不大好吧。”楚潤眯了眯眼睛，懶懶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清明假期還有兩天呢。若是想去祭拜藺澄，也不急著今天去吧。”
她知道。肖允微笑的神情間又是詫異地一頓。
其實他也知道現在時間不早了，而且對於並不熟悉的女子提出這樣子的邀請是很失禮的行為。但是，楚潤不是普通人。她是遠比自己強大的非人類，不用有自己會做出什麽不利於她的舉動的顧慮。
更何況，楚潤涼薄的話語掐滅的僅僅是他固執地探尋的癡念而已，未曾熄滅他對藺澄的思念分毫。他是這樣地想她，深沉而又隱秘。
他這麽忙，這麽的善於偽裝，這麽的獨立。也隻有在這樣安靜的夜晚，身邊陪伴自己的是陌生而又強大的、不會顧及自己太多的非人類的時候，他才能敞開心扉，實實在在地、光明正大地想念她。
肖允深沉而又隱秘的對藺澄的思念楚潤亦看在眼裏。她看得明白，也看不明白。因為她是活了很久的精神容器楚潤，所以類似的人類的悲歡離合、七情六欲，她都已經看得太多、看得太淡。同時也正是因為她是活了很久的、生而為非人類的精神容器楚潤，她無法清楚確切地感受到這種情緒。
唉。
無聲地歎息，楚潤抬腕看了看自己纖細白皙的手腕上帶著的手表。
藏青色的牛皮帶，表盤外是兩圈盈盈的碎鑽，盈盈銀光映襯著如玉似雪的膚色，簡潔大方的表盤和羅馬數字，背景上是幽涼的夜色與沉寂的月光。
分針秒針的震顫前進，都宛若時光與月光的悠然行走。
肖允雖然本人對奢侈品品牌沒有什麽概念，但他隱約知道這個牌子。名品。好品味，也好手筆。不愧是活了很久的非人類，也不愧是世家楚家的大小姐。
如此看來，所謂的楚家，背後隱藏著的是多麽雄厚與莫測的力量，可想一般。
肖允暗暗慨歎的同時，楚潤迅速地看了眼時間，估摸了下算是沒到陰界聯盟的茶會時間，便也閑得無聊地無奈地答應了肖允的提議：“現在還算有空。走吧。”
由於是清明時節的緣故，今晚的茶會推遲了些。所以，現在的他們時間還算是充足。為了避免肖允這個腹黑的家夥回過神來後給自己惡趣味地添些不大不小、又不好以此為理由動他的麻煩，楚潤決定做一回好人，陪他去一趟遠山墓園，探望一下那個墓裏葬著骨灰、靈魂卻不知所蹤的“藺澄”。
楚潤突然間的爽快答應讓肖允有些措手不及。
“怎麽？又不想去了？”楚潤挑了挑眉，瞥了笑容間有幾分失神的肖允一眼，“直接去嗎？還是打算先去買點什麽東西？”
“是要去買點東西。”肖允回過神來，向她抱歉地笑笑，順手係上了安全套，啟動車子，倒車——“小澄最喜歡的花是向日葵，我打算先去花市買點再去看她。”
“現在？肖先生，你確定現在還有花市開著嗎？花市的人都是要早起跑單子的，晚上這個點都差不多要睡了，又怎麽會開著門呢？”楚潤默默地給自己係上安全帶，懶懶地靠在座椅上，一手撐在車窗上，輕輕地支著頭，淡淡地看他，眼神間有幾分諷刺，“如果你打算去花店的話，需不需要我推薦給你一家距離遠山墓園近一點、並且現在一定還開著的？”
“那肖某先謝過楚小姐的好意了。不過，楚大小姐日理萬機，怎麽會留心注意遠山墓園周圍有什麽花店呢？”肖允真的是越來越對楚潤這個人覺得好奇了。她的身上，有太多令他覺得詫異的部分。
“有需求就會有市場。遠山墓園這麽個地方不遠處，有專門賣這類探望的東西的店有什麽好奇怪的？”楚潤合著眸，幽幽地笑他，“而且從胥鎬的事情裏你也看出來了，我有部分業務和這個相關，因此對遠山墓園熟悉些，也不奇怪吧。”
更何況，那家花店是故人所開。通常她去遠山墓園，辦事也好，見莊陵師傅也好，大都會去那家不僅僅隻賣花的花店坐坐。
莊陵師傅啊……她今天可是帶了個尾巴來的，他老人家可別突然間冒出來折騰她啊。她這段時間幾邊的事情忙得就已經夠頭大了。仔細想想，還是自覺地提前給個消息比較好。
楚潤思及此處，無奈地輕輕蹙了蹙眉，抬起擱在膝頭的左手，手指靈動地在空氣裏畫了個什麽。夜幕幽幽裏，兩道紫光向外麵閃去。
嘛，姽嫿大人，莊陵師傅，我可是帶了個普通卻好奇心重得要命的人類上山啊。你們可別給我捅出個什麽幺蛾子……
而這兩道報信的紫光，肖允並沒有看見。而他卻能夠看見自己與犬刈在羅家書房交手時的靈力。真是有些理所當然，又有些矛盾奇怪的事情。楚潤默默抬眼瞥了肖允專心致誌開車的側臉，心中若有所思。
肖允開車，楚潤指路。果然在墓園不遠處的寂寥長街上，找到了一家偏僻的花店，亮著溫暖而明媚的黃光，和淒清灰暗色彩的寂寥長街形成了詭異的對比。
肖允在花店門口停了車，礙於還帶著楚潤，也沒好好看那家店的招牌，就走了進去，挑了一束向日葵，配以星星點點的滿天星。
燦爛明媚的顏色，像是那個虛弱卻永遠活力充沛、笑臉待人的女孩。
單是想著她，看著手裏的花，便不覺得她是屬於這裏的人，是已經死了的、淪為塵埃不見了的人。肖允有些恍惚，他默默地站在那裏看了會兒，才拿著花走向櫃台。
坐在櫃台裏麵的女子在看到他進來時便幽幽地站了起來，卻並沒有走到他的身邊介紹什麽，隻是任由他看花、挑選、發呆和走向櫃台，沉默著接過花束，拿舊報紙式樣的牛皮紙包好，最後向他幽幽道：“六十。”
肖允走過來的時候就看到了櫃台上立著的二維碼，拿出手機掃碼付款，交易成功。他這才抬眸看仔細了這個時間獨自開著花店的女子，心中估摸著也不是常人。
那是個長得十分陰柔的女子，皮膚很白，卻不是楚潤那種溫潤通透的白，而是毫無血色的蒼白。幽藍色的及肩直發，有些蓬鬆地散開。眉毛是那種很細長的黛眉，顏色青灰，弧度微揚。漆黑的眼珠似是一動不動地看向他，莫名的讓人有些發怵。
楚潤不知何時也下了車，不急不慢地幽幽踱步走進花店裏，一路走到櫃台前，懶懶地往櫃台上一靠，側過頭向櫃台裏的女子笑道：“姽嫿，給我來一大瓶日式清酒，再配兩個小玻璃杯。”毫不客氣的語氣，暴露了兩人相識，且甚篤。
可以說是意料之中的事了。肖允接過花束，默默地把手機放回了口袋裏。
櫃台裏的被喚作“姽嫿”的女子終於不再是漠然的神色。她轉身挪步從裏麵走了出來，走到另外一邊的櫃子裏去拿楚潤說的東西，一邊走還一邊涼涼地嫌棄道：“你許久不來就算了。一來就是喝酒，楚潤，你的良心難道不會痛嗎？”
“我這段時間不是忙麽。”楚潤無奈地歎了口氣，神色間有些可憐的疲憊，“等我忙完了再來找你聚。還有，不要瞎造謠。我這酒是拿去祭人的。我要真打算喝酒，會向你要清酒嗎？還不得我自己帶來？”理所當然的語氣，帶著些刻意而不做作的小傲嬌，再次驗證了兩人熟稔的關係。
肖允在一旁有些新鮮地看著楚潤疑似傲嬌的表情。雖然說和戴細水的傲嬌有些差別，但畢竟也算是傲嬌呢……真稀奇。他在旁邊不動聲色地看著，內心卻是暗暗地咂舌。
“也是，按你的酒鬼體質，度數最低也得是陳年紅酒，高興起來還會逼著我陪你喝伏特加。”姽嫿無奈地勾了勾，轉身把楚潤要的東西都轉進了袋子裏，伸手遞給了她，可以說是很是周到了。
肖允又有些驚了。伏特加……還真是好酒量。不過也是，活了這麽多年的非人類，很會喝酒也不能算是奇怪。相較之下，若是完全不能喝，那才更具有戲劇性。
“沒辦法。我去看的‘人’，酒量不好，還比較喜歡平民一點的東西嘛~”楚潤無奈地搖了搖頭，笑著解釋道。她口中所說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她與肖允第一次見麵時便提到過的“綾羅”。
唉，姽嫿不提倒好，被她提了還真覺得有些可惜。不過也沒關係，晚上茶會的時候再喝好了。小酌怡情，她最近需要一些小酌來放鬆一下自己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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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人物出場~不過連配角都算不上。。。戲還沒有李洪多嗯。因為是非人類嘛~以後其他的文裏麵她還會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