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天地秩序
肖允今晚臨時起意來羅禦家，可以說是同上次強拉著藺逐一同出門走走時一樣的機緣巧合了。不得不說冥冥之中，肖允的直覺真的是很可怕了。
他細細地琢磨了下五齋宅牽連著的各個關係，再結合近日裏各部分受到的大大小小的波蕩影響，他有些驚詫地發現有一個環節無意識中被他們疏漏了。如若不是他特意把諶北和付茄蘿身處的曆來圈子都細細地翻了個幹淨，也不會想起羅禦這麽一個身涉局中卻竟然分毫未受波及的可疑對象。
有些事情，很早之前便已經種下了因果，隻不過潛伏積聚了很久才爆發。這是前不久整理田十裏與田仲青當年案子資料時，肖允總結出來的。道理大家都懂，可真的麵對血淋淋的事實的時候，他才感受到親近距離之內的隔閡陰影的可怕之處。這種長年累月積攢下來的細小的絕望與無助，遠比飛來橫禍更讓人崩潰不已。
當翻閱整理著資料看到付茄蘿曾是羅家領養的女兒，自幼與羅禦青梅竹馬，多年前因為一場綁架與羅家徹底斷絕關係的時候，他的腦海裏飛快地閃過了一連串的念頭。還沒等他把他們抓回來一個一個地想清楚，他便已經直覺地收拾好了東西出了門。
開車直驅羅禦家的宅子，走進去管家正笑吟吟地站在門口。逆著光線，肖允在羅家的門口見到了一個意想之外的人。
溫潤如玉、優雅大方、笑意盈盈、疏離有禮——楚潤。
錯愕，好奇，擔憂……肖允微笑著掩飾住心頭湧現的複雜交錯的情緒，亦款款地向那敞開的門口走去，腦中的思緒卻是未停。
她來這裏幹什麽？雖然肖允本性上是個熱衷於喝茶看戲的腹黑男人。但一念想到至今未曾想明白的胥鎬的死亡，他不由得心底對楚潤有幾分顧慮。
這個女人，很危險，也很神秘。她今晚也來了這裏，至少能夠清楚地說明一點：他這一趟羅家怕是來對了。
彼此問候了聲，和管家打了聲招呼，他們便被迎了進去。羅家地盤不小，人卻很少。肖允進門環視了圈，總體上是溫馨簡約的布置。除了管家之外，沒有別的仆人。故而那管家請他們進去坐下，便先轉身去泡茶迎客了。
肖允坐下了斟酌了語氣片刻，還未來得及笑著挪愉地問楚大小姐為何會在這裏，便見到對麵優雅地坐著的溫柔疏離的美人突然間似是意識到了什麽，眼神一凜，便甩開了他兀自快步向樓上去了。
肖允不解，卻也來不及出口詢問，連忙起身跟了上去。
其實楚潤這兩天基本上一直跟著犬刈，平日裏雖說不用自己親身時時刻刻地跟著，但也是耗費著大量的靈力暗暗地追蹤著他。當察覺到犬刈暗中遁到羅家來之後，她便也跟了過來，心裏估摸著犬刈可能會不顧後果地動手，所以隻好現身，用楚家大小姐的身份先光明正大地進去了。
可誰知剛到，肖允那個麻煩的男人便不知道怎麽回事，腦袋一熱也跑來了。不能貿然地趕他，又不想讓他與這些需要保持神秘與被敬畏的力量扯上太大的關係，楚潤無奈之情可以說是很一言難盡了。
然而，樓上的那位妖界領袖可全然不顧維護什麽天地秩序、顧及什麽種族界限，她才剛坐下，便感受到了深厚的結界也抑製不住的嗜血而狂戾的犬族特有的殺氣。
按照生死簿，羅禦距離死亡還有很長一段日子要過。無論是為了案子，還是為了陰界聯盟職責內的天地秩序，楚潤都不能夠讓犬刈在這裏如此明目張膽地動手。
隻不過——背後這個尾巴，不管也罷。反正他永遠有滿足不了的好奇心。若是讓他一朝看得明白些，或許能夠省去自己不少麻煩。畢竟老是要防備著這個男人千方百計的試探和調侃，真的很麻煩。
她楚大小姐日理萬機，沒時間特地來應付他。
所以，在管家轉身離開去倒茶之後，楚潤便毅然決然地向樓上走去。隻不過由於背後跟了條尾巴，為保他不被犬刈惱羞成怒傷害，楚潤不能離他太遠，所以不能直接撇下他自己飛上去，隻能快步上樓，好奇如肖允，自然是起身跟上。
她沒有多解釋什麽，隻是刻意把速度保持在比他快兩三步的節奏上。感覺著羅禦的氣息一路走到書房，伸手覆在門把上便感覺到了裏麵所設下的妖界結界。
身後的肖允跟了上來，在楚潤身邊站定，見她要貿然推門進去，蹙了蹙眉剛想開口說些什麽阻止她，便詫異地發現楚潤收回了手，清明的眼神霎時沉澱了下來，湧現出點點不可思議的類似螢火一般的紫色光粒。
楚潤全然無視了他，紫色的光粒在走廊間漸漸擴散開來，或快或慢地開始加速向某一個方向流動。而後光粒之間相互合並、分裂、膨脹，漸漸層層疊疊地圍繞著楚潤奔流成一圈又一圈的軌道光河。
肖允被眼前的景象給驚呆了。
茫然無措之間，便看見楚潤兀自退後了兩步，眼神一淩，抬腿便是一陣風似的一腳踢到了緊閉的木門之上。與此同時，那些圍繞著楚潤流淌著的光河飛快地追隨著主人的動作，化作一道道銳不可當的光刀，木門應聲傳來一聲痛苦的破碎的聲音，下一秒便被破開。
之後是暗沉而血腥的紅光從被破開的木門那頭危險地逼仄而來，肖允幾乎來不及反應，就在快被那紅光噴薄著亮恍惚了神智、猛地貫穿的前一刻，原本安靜的彌漫在走廊裏的紫色光粒突然間暴漲，瘋了一般地向那紅光的來源處湧去，將那帶有巨大衝擊力的紅色光球震開。
肖允的心一陣驚悸，隻覺得整棟房子都被這沉重的聲音所震顫，腳下的土地也在顫抖，幾乎不能夠支持著他繼續安然地站立在原地。
而楚潤，那個剛剛抬起一條腿飛腿踢開了門的女子，全然沒有受到這震顫的影響優雅地亭亭玉立，臉上帶著一如既往的溫柔得體的微笑。
短暫的震顫結束後，一切生機都似乎被可怕的夜色吞沒。書房內的燈已經被那震顫所毀滅，房間裏卻還是明亮清晰的模樣。那些紫色的光粒彌漫在房間的各處，其中有一些互相吞並膨脹，升至原本頂燈的未知，變成了一個明亮的白色光球，替代了原本的照明燈。
耳畔似是由於受到了那聲沉重的撞擊聲的影響，霎時隻覺得萬物都像是死絕了似的，寂靜得可怕。
被踢開的木門裏麵，是羅禦的書房。
此刻，羅禦剛剛睜開輕輕閉合著的眼眸轉頭向他們看來。他的不遠處，站著一個神情冷冽、陰沉暴戾的男子。他此刻正陰沉著臉色，與微笑著的楚潤對視。
似曾相識的堅毅剛硬的麵部曲線，以及深不可測的危險眼眸。肖允還沒來得及調動因為有些恍惚而變得格外遲鈍的大腦數據庫搜索分析他究竟是誰時，他身旁優雅地微笑著的楚大小姐悠然移步進了書房，眉眼含笑實則冰涼地幽幽開口警告道：“犬刈，來人家羅總裁家裏做客，又是設結界，又是散發戾氣地動武，這恐怕不大好吧？說出去，你難道不覺得會折損大名鼎鼎的犬家的麵子嗎？”
那個被喚作“犬刈”的男子危險地眯了眯眼睛，漸漸收斂了眉目間的狠厲與殺氣，順手拿起扔在桌子上的眼睛優雅斯文地戴到了鼻梁上，末了還輕輕地伸出中指推了推，恢複了深沉儒雅的全總裁的模樣。
他聽了楚潤的話，啞然失笑地幽幽開口反擊道：“楚大小姐說笑了。我犬家何德何能，膽敢在楚家麵前提‘大名鼎鼎’？再說了，楚大小姐，你不也是來做客的，結果倒動武毀了人家的書房。這樣，恐怕不大好吧？”
當他不急不緩地戴上眼鏡悠悠開口的時候，肖允驀地想起，眼前這個危險而莫測的男子，是全介通訊的總裁，全刈。
“我造成的損壞我自然會賠償。不過，犬刈，你有一點說錯了。我今天來這裏不是來做客的，而是來找你的。”楚潤款款地走到羅禦身後，隨著她的移動，一排紫色的光粒無聲地流向羅禦，在羅禦與犬刈之間隔離開一道清晰的界限。
她溫涼的聲音似是月色一般流淌在這間書房裏，既像是慈悲而威嚴的勸誡，又像是薄涼而森然的警告：“犬刈，你是個明白人，而且手握重權，應當清楚該如何麵對天地秩序。羅禦的陽壽還未盡，你不能因為一己私欲就插手他的命數。你若是再這樣冒犯我們的工作，可別怪我請來閻王爺和你好好談一談了。”
“天地秩序？哈哈哈哈哈，楚大小姐，你搞錯了吧。”犬刈像是聽到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捂著嘴笑得輕輕顫抖，盡管如此卻沒有像方才那般狂放地仰天大笑，依舊維持著他斯文優雅的外表，眼神之間是肖允看不透的精明與深邃，“我是妖界的人，而且還是最為狂暴躁動的犬族。隨心所欲才是我嗜血狂戾本貌的體現。我又不是你們上界的人，可沒有什麽維護天地秩序的義務。”
楚潤不以為然地笑了笑，繼續淡淡道：“遵守天地秩序，與是不是上界的人無關。犬刈，你既然生在天地秩序之中，便要遵循天地秩序。
“今日的事暫且記下，倘若日後你再如此，就別怪報應找上門了。
“至於其他的，你可別找我抱怨，畢竟我不是管這些的人。如果你真覺得這天地秩序讓你憋屈得很，你大可耗費修為自己造一個世界莫要再出來，便再也沒有別人管你。
“你若是還想不開，那就去找閻王爺喝喝茶，或是求見命司大人質問去罷。”
“罷，現在還沒到那時候。若是時機到了，不用你說，我自己便會去。”犬刈收了房間中殘破不堪的屬於他的戾氣與氣場，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下儀表，輕輕瞟了一眼四周淩亂的景象，挑眉輕笑道，“我是做通訊、管妖物的，不如楚潤小姐對人間生活、家具布局以及淨化點渡之事精通。既然你來了，那我這個不速之客便先行離開了。今天一行，給羅總裁增添了不少麻煩，還請見諒。”
犬刈向沉默著看著他的羅禦笑了笑，繼而又意味深長地看了楚潤身後的神情複雜的肖允一眼，嘴角漸漸染上邪肆危險的笑意，目光看向楚潤，霎時深邃裏湧起短暫的狂戾，聲音卻是溫文爾雅地淡淡道：“那麽，楚大小姐，我們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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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我們肖大公子知道非人類的存在以及人類的渺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