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前塵往事
付茄蘿收到的,是來自羅禦的消息——他約她見麵。
久別經年的會麵啊……其實,當看到那份與羅禦的結婚協議的時候,她便隱隱地心中有數了。無論她簽還是不簽,遲早她都是要與他見一麵的。盡管,她到現在仍然沒有考慮清楚以怎樣的心情去見他。
對於羅家,付茄蘿的感情很複雜,也很微妙。她視他們為親人,而他們視她為兒媳。其實無論怎麽說都算是家人。隻不過恰恰她是付茄蘿,有著莫名執拗的脾氣,無法接受這種附屬名義下的親情。
她想要一個家,一個因為自己而完整的家庭,而不是一個因為自己而能夠更好的婆家。倘若從一開始就向她挑明真相,她不會心存希望地和他們走。與其以這種她所不甘的形式幸福,她寧願心灰意冷地在孤兒院地牆壁之中茁壯生長。
她不一定需要去成為圈內頗有名氣的溫柔才女,也不是不能做圈外無名無利的普通女孩。盡管她早已經看穿,名利權勢是多麽的有力。
而對於羅禦,她的感情更加複雜。她感覺得到羅禦對她的感情,不像是對待兄弟姐妹,但至少她能夠堅持自己的立場,以他為兄弟姐妹之類的親人。他對她好,她看在眼裏,也有站在安全的界限內好好地回報。他不曾虧欠於她,但是她終究還是對不住他。
其實憑借當年付茄蘿的能力,她完全可以不用那麽麻煩的辦法。小時候的她不得不為羅家所控,但長大後的她不會。當時才名外露、初有成就的她,盡管沒有多少資金可以與羅家對抗,但手中已然掌握的人脈與資源,足夠與羅家談判。羅家已然控製不了她的意誌,同在一個屋簷下這麽多年也不會不理智地公然撕破臉,隻要她堅持,羅家強迫不了她,至多無能為力地與她斷絕關係,從此讓她在輿論傳言裏多些非議而已。這些,付茄蘿不會放在心上,自然不以為意。
可是她最終借助了諶北的力量,用了最為決絕與狠毒的方法,與羅家斷了聯係。她不知道後來的羅家也好、羅禦也好,是否知道了當年事情的真相。但她不後悔。這是她付茄蘿的驕傲。這樣的驕傲使得她永遠不會屈從於羅家給予於她的“羅家婦”的願望。至少作為補償,她讓羅家更加的富裕了,也算是讓“羅家富”了。
她向來是個固執起來不顧一切的女人。當年如此,今日亦是如此。
當年的她夥同諶北綁架羅禦,逼迫羅家公然做出“不義”的抉擇。不僅自己順理成章地與羅家斷了家庭的聯係,還設計讓羅家背上了“拋棄養女”的明裏暗裏的罵名,從此以後不能夠在自己麵前抬起頭來。比起一場為了自由意誌的了斷,這更像是一場白眼狼的恩將仇報。
今日的她踩著諶北的底線,最終成為了他身份證件之上配偶欄裏的女人。不僅如此,她還讓諶北順從自己收養了兩個不知來處的孩子,作為諶家的子嗣與以後的繼承人。諶北已然決心收心對她這個“妻子”好,然而她卻一邊給著他看似順從甜蜜的承諾,一邊暗中籌劃著怎樣才能最為幹淨利落地離開他。
今天的付茄蘿,和當年的付茄蘿,依舊是一個不動聲色、翻臉無情的模樣。
付茄蘿沒有隱瞞諶北自己要見羅禦的事。不僅如此,她還在收到羅禦消息的時候特意告知諶北,並向他借用了屬於他名義下的不知咖啡廳的69號包廂。他們約定見麵的地方,由付茄蘿主動選定,定在了這個一天前羅禦曾與諶北見麵的地方。
付茄蘿刷完臉確認進去的時候,羅禦已經在裏麵了。雖然隔了很久不曾單獨見過麵,但羅禦的這個習慣付茄蘿很熟悉,是一如既往的作風。從小到大,羅禦向來都會遷就她。邀請總是他先提出來,但是時間地點都是聽她的。無論如何,他都會先到,因為他說過他永遠不會讓她等,從來隻有他等她。溫柔而耐心的等待,從來不會責備,亦不會過多地要求。
而如今,他依舊溫柔而耐心地等待著她。甚至在她到來的時候,桌上剛好升起一壺她愛的茶,體貼的溫熱。
這個男人,為她機智體貼,窮盡溫柔。而她,終究是耽誤了他的好。
付茄蘿疏離地微笑著,向那個溫文爾雅的男子點了點頭,刻意忽略了他看到自己的刹那不自覺亮了亮的眸光。
“茄蘿,好久不見。”羅禦斯文而溫和地向她笑,是熟稔的語氣。他也說不清楚這種微妙的感受。他等著她,似是同以往他等著她的時分的心情沒有絲毫的差別。一切都恍如昨日,可實際上卻是這麽多年過去了。
一眨眼之前,她就這麽近地坐在自己麵前,向自己溫柔明媚地微笑。
一眨眼之後,她依然言笑晏晏地坐在自己麵前,卻變得離他那麽的遙遠。
或許,這一切本來就是他自以為是的一廂情願。她從來沒有和自己站得很近過,在這段感情裏,付茄蘿一直距離他很遙遠。
又或許,是他太過貪婪,太過自信得以為理所應當。如果他從一開始期望得到的不是“付茄蘿唯一的男人”這個身份,而是“付茄蘿重要的親人”,那麽或許他們之間間隔的距離便不會有那麽大、那麽的不可跨越。
他和茄蘿彼此都心知肚明——如今的他們之間,隔閡著的遠不僅僅是一個諶北,和看似一刹的幾年時光。他們之間的緣分,從一開始便注定了越走越遠、越走越錯的結局。現在的情境就算與以往一樣又如何,回不去的終究是回不去的。與其苦苦掙紮、不知悔改,不如保持溫馨禮貌的表象,至少讓彼此都不會太難堪。
準確地說,是讓他不至於太難堪。所以無論他心頭有多麽的苦澀,開口之前是多麽的悵然,開口之後,都是自然平靜的熟稔。
親愛的茄蘿,好久不見。你可知道,過去的這些年,我有多麽地想你?想你疏離的溫柔,想你低垂的眉眼,想你禮貌的問候,想你冷情的決絕。
“確實是好久沒見了,阿禦。”她淺淺地笑著應答,一如既往。熟稔的語氣,以及這熟稔的語氣背後熟稔的不讓他有進一步非分之想的疏離與冷漠。
可是即便如此,他還是犯/賤。不知輕重、無所顧忌地飛蛾撲火。甘願因為她而被無情地焚燒毀滅。哪怕他粉身碎骨的悲慘聲響,也換不得她的一滴眼淚、一聲歎息、甚至是一個回眸。
執著的愛使人盲目,也使人瘋狂。茄蘿啊茄蘿,你為何這麽好,好得讓我忘不掉、逃不了卻又夠不到。以至於無論是前塵往事,還是後續未來,我都碌碌度日,因為未曾得到你的絲毫垂眸青睞而索然無味、潦倒一世。
之後,便是寂然。她不知道如何開口麵對,他也注定不能說出那些失禮而狂妄的思念。因為那些厚重的被強製壓抑在心底的心緒,一旦得到一個宣泄的出口流淌,便足以能夠泛濫著將他毀滅,甚至徹底斷絕他與付茄蘿之間最後的情麵。盡管數年如一日地思之如狂,但他不想再經曆一次那個女人可怕的冷酷與狠絕。
更何況,他怎舍得她為難。當年的他,縱使知道父母的執著,然而終究未曾掌權,年少輕狂裏還有著不願相信的一己私心。今日的他已經不再是當年的那個他了。他掌握了羅家的權力,也在年華蹉跎裏消弭了那狂妄自信的一己私心。縱使得不到她,他也不再會為此使她多一分為難。
因為是他自作主張地愛上了她,所以注定是他先退步,是他在這場緣分裏贏了個一敗塗地。
“茄蘿,你不必覺得對不起我。”羅禦笑得雲淡風輕,“我知道。無論是當年的你的抉擇,還是現在的你的抉擇,我都已經知道了。”
他知道……她的抉擇?
付茄蘿微笑著沉默的神情一怔,有些驚詫地抬眸看他,得到了羅禦淺嘲般揚起的愉悅的嘴角裏泄露的一聲輕歎:“茄蘿,縱使能夠站在你身邊的那個男人注定不會是我,我終究是與你一同長大的家人。我對你有足夠的了解,並且能夠結合線索證據,推測得出你的抉擇。這對於你來說,很不可思議嗎?”
其實她早有預感他知道,隻是不確定他知道多少。羅禦說的不錯,縱使她對於他完全沒有愛情方麵的想法,但她確是真心地把他當做自己至親的家人,他也對自己有著深刻的了解——不然,他也無法做到這般的體貼與保全。
他的語氣不鹹不淡,似是談論著無關痛癢的事情。但是她也了解他。這不過是他向來習慣的對於她的遷就與維護。他所有的表現,都坦白地彰顯出他得知了當年那場轟動不小的蓄謀綁架案的全部麵目。
可是,盡管如此,他還是這般地願意體貼與保全她。
付茄蘿垂下眸,隱藏了眸中翻湧的無奈與愧疚之情,微笑著維持著自己溫柔而疏離的語氣,勾了勾唇問他:“諶北告訴你的?”
“各一半吧。一半他的暗示,一半自己的猜測。”羅禦依舊是淡淡地笑,像是解釋,又像是想要就此一筆帶過,他抬眸,神色執著而真誠地望著她,“前塵往事,過眼煙雲。各自分飛,再提無義。”
付茄蘿釋然地笑了,抬眸間是羅禦最為懷念的親切眸光,隻不過比起以往她看向自己屬於親昵的家人的溫柔水色,如今沾染著薄涼的歉意:“你能這麽想,於我自然是甚好。阿禦,我是個自私的人。對於你,我除了‘對不起’和‘謝謝你’這兩句,別的真的不知道還能再說些什麽。”
“茄蘿,我也是個自私的人。”羅禦深深地望著她,卻終究住不進她的眼底,哪怕他平靜的眼裏從來隻有她的倒影,“所以,你不用對我感到愧疚或是感謝。而且對於我來說,你對我無話可說,是比拒絕我更殘忍的事情。”
他垂眸,拿出了一份檔案放在了桌上,溫柔的聲音裏有幾分悲哀的冷硬:“我今天來找你,無意追溯你當年的抉擇,而是特意來問問你今日的決定。”
“茄蘿,這一次——你還是執意要決絕到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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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個癡情人啊,可惜……天意弄人(難道不是作者弄人嗎?)。不知道到後麵有沒有人會喜歡羅禦這個角色……沒錯,從某一個角度看他的名字已經暴露他的結局了,畢竟我取名字要麽就是隨意亂取,要麽就是藏著心機嘻嘻……禦,有車馬、抵擋、仆從之意。在羅禦名字裏的引申意義大概是“騎士”之類的。總之,不是付茄蘿命裏地那個人就是了。所以,隻能在北蘿夫婦的故事裏當個癡情的配角了。
當然,在他自己的故事裏,他是不變的主角。更何況一切都有親媽呢……如果有人喜歡羅禦小哥哥的話,正文結束會增加他的番外故事,也給他一個如花美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