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花木有情
北黎莊。
付茄蘿和諶北已經雙雙離開。尹火抱著手裏的捧花神情莫測地往外走。大紅色的禮服,妖冶恣意的容顏,映襯著手上安靜地美麗著的繡球花與勿忘我,尹火覺得自己很別扭。
但說到底是付茄蘿給的,而且是她婚禮的捧花。雖說她到底為什麽這麽做耐人尋味,尹火她也懶得多想,畢竟愛人伴侶這類存在在她看來有還不如沒有。尤其是有付茄蘿這樣一個前車之鑒,本來好好的一個聰慧通透、溫柔典雅的美人,偏偏栽倒在了諶北那個渾渾噩噩的渣男身上,恨得尹火牙癢癢。
唉,算了。拿回去養著吧……她現在一個人孤零零地住在央景園的房子裏,能夠看到付茄蘿送的花也算是種無言的陪伴和安慰。
真是諷刺呢,熱烈如火的紅色,曖/昧/旖/旎的酒紅,隻要有尹火便會有的層層疊疊、深深淺淺的紅色係,在她眼裏卻是冷豔的薄涼。而付茄蘿給的這束花,清冷的藍色與碧色之間,卻給了她幾分可遇不可求的暖意。
走著走著,她前方的路中間出現了一個高挑的身影。藕粉色極簡長裙禮服,棱角分明的方形臉,天生的冷意與傲氣,似乎連眼底的波光都是冷凝的冰藍色。尹火轉了轉眼睛,笑意吟吟地看她,手下仍舊輕輕地撫摸著那束付茄蘿給她的捧花:“哎呀呀,這不是我們忍冬大人嘛~~~自己最喜歡的人嫁給了自己最不喜歡的人,感覺如何呀?”
“關於這一點,尹火,你似乎沒有立場來嘲諷我。”顧忍冬冷冷地掃了她一眼,幽幽地反擊道。
若是比金融市場操控,她確實比不過她。不過若是要比嘴皮子誰厲害,尹火可從來沒有輸給顧忍冬的意思。她懶懶地打了一個哈欠,悠悠地捅破了窗戶紙,直言道:“這是自然~~~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忍冬,我們兩個現在可以說是一根草上的螞蚱了。你有什麽事就直說吧——我雖然才疏學淺,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這句俗語還是知道的。”
“你之前被關進了中央警廳,究竟是怎麽回事?還有,這段時間你人都不見蹤影,究竟在搞些什麽名堂?!”顧忍冬也不想東彎西繞,直接點名了話題的重點。尹火這個人,行為舉止全憑本心好惡,來去任性、無影無蹤,作為合作夥伴來說,顧忍冬真的是沒有足夠大的心來適應她的心思。
“哎喲,忍冬,你這是在關心我嗎?我不見了,你很著急?”尹火一臉發現新大陸的表情,洋洋得意地誇張地搖頭晃腦道。
對於尹火這些明知故問、惡趣味的把戲,顧忍冬向來不感冒,甚至是帶著冷眼旁觀的態度的。這些年來的相處,她確是有能夠自動過濾這個女人神經兮兮、誇張虛偽的各種表現。但唯獨現在,事關付茄蘿,顧忍冬不想出任何岔子。
她冷凝著臉色,冷酷無情的話語如同鋒利出鞘的利劍,毫不留情地戳破尹火言語間有意誤導人理解的“相愛相殺”的幻想:“我這不是在關心你,而是在質疑你合作的誠意。”
“哎呀呀,你這話說的就讓我傷心了啊,忍冬。”尹火妖冶自我地笑著,緩緩踱步至顧忍冬麵前,湊過頭去與她對視,語氣依舊是吊兒郎當的不正經,眼神卻深邃而誠摯,“我知道你不喜歡我這樣子陰晴不定、陰詭變化的性子,但你不能夠質疑我合作的能力與誠意啊~我好歹在人類與非人類危險的界限兩邊來回穿梭混跡了這麽久,不說如魚得水,好歹也算是小有成就。怎麽,連你忍冬大人這點信任都支撐不起來嗎?既然決定要合作了,我自然是說到做到。”
“嗬。陰晴不定、陰詭變化,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個什麽可怕的脾氣。”顧忍冬冷笑的嘴角揚起了一個諷刺的弧度,繼續針鋒相對地貶損她,末了還不忘自己來找她的正題,隱隱地警告她道,“現在茄蘿嫁給了諶北,他們兩個的關係就更加複雜了。你和那位大人接頭的時候,別忘了提醒他動手的時候斷得幹淨些,別切錯了地方、傷錯了人。”
“人貴有自知之明。我要是沒有自知之明,又怎麽能充分利用自身的優勢在道上行走?再說了,你不也是很清楚自己冷硬清高的臭脾氣嗎,也沒見得你打算改啊?”尹火不以為意地撇了撇嘴,毫不留情地嫌棄了回去。
不過,提到付茄蘿的時候,她的眸色一深,神情有些複雜莫測地垂眸看了手中拿著的捧花一眼,嫌棄的語氣驀地變得涼薄而無奈:“至於茄蘿,我們再怎麽做都是外人,隻能盡力做力所能及之事而已。你和我又不是不知道,她決定要做的事,連心愛的諶北都動搖不了,更何況是萍水相逢的我們。”
她自幼受教於鬼豔這個了不得的非人類座下,對於冥冥之中的命數與因果的敏感度要比普通人類高很多。更何況,她還是個天生有妖心的人。當在婚禮現場看到薑盛站在路的那頭與付茄蘿目光交錯的時候,她便在心裏油然而生一種不好的預感。
終究,是要攔不住的。付茄蘿最終的決定其實並不難猜,隻不過是她這個外人覺得可惜,想要借助原本就要逆天的非人類力量來改變她命運的軌跡而已。這是一場豪賭,縱使會輸,她也無可奈何。
不過,又或許會有轉機。天意難料,誰知道真到結局落定的時候,上天是選擇涼薄還是選擇慈悲呢?人的命數至少有一半是握在自己手裏的。茄蘿的命數一半已經被她自己死死地咬定了……隻是不知道,諶北那個男人究竟怎麽想。如今,他是站得與付茄蘿最近的男人。並且在今天正式與她締結了婚姻協議,從姻緣來看,也算是埋下了實質性的羈絆。或許,他的行為決定能夠影響茄蘿既定的命數也未可知。
尹火垂眸望著手裏依舊鮮活如同紮根於土壤中、剛剛從露水中蘇醒的花束,心思暗湧——繡球花,有一種寓意是圓滿。正好是九株,九是特殊的數字,可以說是長久,可以說是無限,也可以說是距離真正的圓滿“十”隻差一點點。而這花束的形狀,也耐人尋味,仿佛是一個球形,卻因為是捧花而沒有成為一個球形。這究竟是預示著茄蘿的命運終究是將滿不滿,還是說距離美滿的結局尚有回旋的餘地?還有勿忘我,這種花雖說不少見,但若是真的要解起來,還真有點麻煩。
雖然聽武魅說,這束花不過是顧忍冬去花市親自挑選、嚐試著設計成這樣子的。但其實很多時候,天意都是這樣子自然而然地讓人自己沿著既定的道路走的。
尹火記得她的師傅和她說過,花木有情。有的時候,花木會是寄托姻緣與因果的載體。如果這一束捧花真的含有某種未知的征兆,那麽,她無法抑製住自己嚐試著為那個溫柔似水的女人挑戰一次命數天威的衝動。
如果,這個時候師傅在就好了。要是有她那個大膽妄為且修為精深的師傅在,至少她不會這麽參不透。
“尹火,你有沒有想過。”顧忍冬望著她深思的臉龐,不知為何地歎了一口氣,眸間是漸漸消寂的執念與無奈,“如果茄蘿覺得走是一種解脫,我們還要攔著她不讓她走嗎?”
對於付茄蘿,顧忍冬一向無能為力;一如付茄蘿麵對諶北。
可是當她親眼看著付茄蘿穿著婚紗慢慢地走向那個男人的時候,眉眼間洋溢著溫柔與暖意牽著那個男人的手的時候,瞳孔深處紮根著某種她所深知的固執與決絕的時候,她覺得這一切都不重要了。她隻要,站在茄蘿身後支持她的任何決定就好了。如果她覺得這就是幸福的話,那就讓她一直那麽幸福地笑著離開好了。
“忍冬,走從來不會是解脫,這不是她應該得到的結局。”這回,冷凝著臉色的變成了尹火。她莫測的臉上掛著神秘而妖冶的微笑,眼底卻是一片冰涼,“隻要茄蘿幸福,我自然會支持她。我隻不過是,想搏一把而已。”
她尹火的人生當然要隨心灑脫,做自己想做之事。她想要為付茄蘿爭取到最大可能的幸福,自然是不畏天命、放手一搏的。她敬畏命數,但並非不敢挑釁。師傅說得很對,人之一生,不過大夢一場,大不了灰飛煙滅,不留一粒塵埃而已。可那又如何。
她樂意。
“我方才說的話,你讚同嗎?羅總裁?”尹火邪肆地挑了挑眉毛,突然間轉過頭看向另一邊的灌木叢。
蔥鬱茂盛的灌木叢,忽然間像拉門似的自動向兩邊退開,一個溫文爾雅的身影出現在一片深深淺淺的翠色背景之中。羅禦淺笑著,向她們慢條斯理地走過來。
“我等凡人,是該敬畏天命。雖說有些事情是做不得的——但是有些事,還是可以做到的。比如說,撬撬牆角,威脅威脅人,敲打敲打命數裏神秘未知的口風~~~”尹火眯了眯眼睛,懶洋洋地盯著羅禦微笑著的臉,嘴角的弧度越發的危險詭異,“羅禦~我之前可是幫你大忙的,你可不能在我的‘宿敵’麵前不給我麵子、強拆我台啊~~~~”尹火麵上依舊是笑著,語氣卻是陰森森的威脅。
然而羅禦也終究並非常人,沒有把她陰森森的語氣放在心上,也沒覺得害怕恐懼,隻是有些無奈地淡淡調笑道:“說什麽‘宿敵’,不都是‘一棵草上的螞蚱’嗎?而且,我也沒打算反駁你的話啊,尹火大小姐。我覺得你說的話很對。盡人事,方能知天命嘛~我們還未盡人事呢,又怎麽能慘兮兮地覺得自己無可奈何呢?”
真正的北黎莊,簇馨園內的某個角落。
明媚的陽光流轉遊走在特殊玻璃製成的穹頂之上,折射出不同的輕淺美麗的色彩。溫暖明亮的光線落下,朗照著簇馨園中地上、柱子上、穹頂之上等等地方茂盛生長的所有生靈。
一個黑色卷發的女子身穿一身白色絲綢長裙,懶懶地側躺在這花團錦簇間的一張由藤蔓編製成的藤椅上,披散下來的發尾有意無意地遮擋了她精致的臉龐。
她一手撐在右臉頰,微笑著看著伸手處就能夠到的一個透明玻璃的地中海風格的花瓶,裏麵沒有水,隻是單純地放了一束花。
九株藍紫色的繡球,配以藍色的勿忘我和翠綠的綠蘿。花瓣和葉片上帶著晶瑩的露珠,仿佛是剛剛新鮮采摘插花而成的。
坐在她對麵垂眸研磨著什麽的淡漠女子抬眸,輕輕地掃了她懶洋洋地浸在陽光裏的臉和麵前案上透明花瓶裏懸空插著的花,如煙的聲音幽幽地陳述道:“塵緣快盡了。”
“是啊~”那藤椅上的女子懶懶地打了個哈欠應和了聲,神識似乎不是很清醒地咕噥著抱怨道,“難得清明有時間聚一次,阿穆和阿莫居然遲到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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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章其實是個小劇透嘻嘻……還牽扯到了《答願》係列的其他人物……呃,其實四司的故事有很多,我坑都想好了,隻不過……嗯,長,寫不過來,我隻能盡力填了。《往生錄》主要是以命司為主場的,會先努力把它先完結,然後再把相關的番外卷、番外本寫完……
SO……四司的其他主體文暫時不會寫了,會先把命司主體的這一本先寫完,可能會涉及但不會很多……至於《往生錄》寫完之後下來寫哪個坑……看心情吧。反正無論如何,我都會堅持著盡力填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