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悲劇成全
談得差不多了,藺逐收拾了下東西站起來幽幽道:“今天差不多就這樣了,忙完自己的就散了吧。下來我們還有硬仗要打,不能在現在就耗盡精力。”
“得咧~”石驚風終於放下了他翹著的二郎腿,愉快地翻身起來附議。
“我現在打算去見下田十裏。肖允,一起嗎?”藺逐平靜地看向肖允。
“不了。”肖允略微思索,輕輕搖頭拒絕了他的建議。他翩然起身,言語間是標誌性肖允特色的溫柔平和,似是有幾分無奈地解釋道,“我可能不太適合和田十裏交流,畢竟先前已經走錯一步了。”
“倘若她還在太平間的話,情緒可能不大穩定,見我估計很不樂意。之前她不是對應陽挺有好感的嗎,讓她陪你去更好。”自己不去便也罷了,肖允還很仗義(?)地向藺逐推薦了陰陽。
雖然這位應陽小姐平時基本沒有什麽存在感,也懶得積極主動說什麽話,但隻要她開口,總會有奇妙的效果。雖然不知道具體為何,但無論怎麽說,他都不會讓她這麽沉默下去。看戲的心情不是不可以有,不過混他們這一行,還是對別人的事情有點熱忱比較好。
“我打算換道去和尹火談談,總感覺會有有趣的事情發生。”肖允笑得一臉無害。
“既然決定要放她回去,為了獲得更好的效果總得激激她。肖大公子,你在這方麵可是專家,可別出岔子讓我們笑話了。”戴細水鼻間輕哼,淺笑損肖允道。
“戴大法醫都特意囑咐了,肖某一定謹言慎行,保證完成任務。”肖允揚唇一笑,完全沒把這玩笑話放在心上,向藺逐點了點頭後便兀自翩然離開了。
“怎麽樣,藺逐,要我派人跟蹤尹火嗎?”石驚風身體前傾,兩手撐在桌麵上,眉頭微挑,微笑著詢問藺逐。
“不必了。”藺大冰山否決了,“尹火不是一般人,要想甩掉跟蹤的人對她而言不難,倘若安心讓我們跟著想來也是預謀之中的假象,獲取的證據我也無法完全相信。不如省些力氣。最近盯梢的任務多而雜,辛苦你和手下的兄弟們了。”
確實,最近十裏閣、五齋宅、未名村等等涉及到的地方都安排了暗哨,人員說實話挺緊張的,工作枯燥而漫長且不容出錯,著實辛苦那些盯梢的了。
“沒事,所幸人還排的開。而且是大家一起辛苦,還能換換班緩緩,也不算多慘~等案子過去了,小日子還依舊是美的啦~”石驚風擺了擺手表示萬能的他和忙碌的他的手下們完全OK,“要不我們現在去看看田十裏?”石驚風提議道。
“確實。她應該還在。你們跟我來吧。”戴細水優雅地收拾完東西,目光流轉看了圈人,語聲清冷悠悠道。
“呃……那個……細水姐你們去吧,我繼續去監控室分析視頻了。”朱子豪弱弱地舉起右手,劈裏啪啦快速地說完話,然後抱著自己的東西一溜煙地跑了。
“噗嗤~”石驚風很不仗義地先笑為敬了,明知故問地暗暗幸災樂禍問道,“這小子怎麽了?跑得跟兔子似的。”
“還能怎麽了。”戴細水毫不在意地抬手輕輕拂了拂自己的發絲,婉轉地翻了一個白眼,清冷的聲線裏洋溢著自從和這個團隊裏的人熟絡起來便不知為何成為隱形習慣的嫌棄與輕嘲,“膽小鬼嘛~”
很不幸的,雖然朱子豪同學在某些方麵確實具有超乎常人年齡的專業水準,但說到底還是一個大男孩,陽光開朗,大大咧咧,脫線呆萌,甚至……喜歡胡思亂想,亂開腦洞,疑神疑鬼。
所以整個中央警廳他最不敢踏足的,比起審訊室和監獄,他更恐懼太平間。冰冰涼涼的,似是要把所有的悲歡離合、鮮活絢麗都凍結沉澱,過分熾烈的燈光讓人生命的渺小無處遁藏。命運無常,所有的起伏跌宕都停滯在這一個個被晾曬在明亮之下的幽暗格子裏。
朱子豪感到由衷的害怕。就算有時情非得已地硬著頭皮進去了,也是頭皮發麻,無法集中精神,脊背一陣涼颼颼的,似是死亡不久的受害者就難以置信、絕望崩潰地站在他的身後,滿眼嫉妒地流著血淚注視著他們這群擁有著鮮活的生命前來反襯他們的死亡的人。所以,他總是竭盡全力地避開遮掩的場合。
每個人的心裏都有一定的無法被抹去的傷痕與恐懼。朱子豪也不例外。特別專案組的各位,在曆經不少人的命運跌宕之後,對此早心有所知。故而也就一笑而過,且不論有多少故事與複雜情緒落在輕嘲似的一句“膽小鬼”笑罵之中,這個話題就這樣地被默契地終結了。
戴細水領著他們向太平間走去。果然,田十裏還在那裏。
屬於田妙的那一格被拉了出來,田妙躺在一襲白布之下,精致的娃娃臉在冷白的燈光的映照下越發白皙,因為中毒而發紫的嘴唇被映襯得越發深沉。
田十裏靠坐在一邊,整個人像是被真相擊潰碎落在冰冷的瓷磚上的娃娃,目光渙散,失了魂魄似的直直地看向田妙的臉,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田女士,人死不能複生,望您節哀順變。如您所願,我們不會對田妙的遺體做解剖。至於接下來怎麽處理,您有何打算不如和我們藺警官談談。”戴細水清冷的目光輕輕掃了一眼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的田十裏,語氣平靜而淡泊。
見田十裏沒有當即應聲,隻是眸光微聚,她便沒有了繼續的耐心,回眸向藺逐等人淡淡道:“我還有事,先走一步。這邊就交給你們了。”
藺逐向她點了點頭。戴細水便頭也不回地邁步走了。
比起對別人的悲傷故事感同身受,她還有很多需要探索未知的事情需要做。田十裏和田妙之間的糾葛她無意多加摻和,而田妙自殺所用□□的來處更叫她好奇。還有那個毒害李洪致死的簡單粗暴的□□,成分純粹而分明,卻是她未曾知曉的品種。倘若近期內還沒有突破,或許她需要聯係掌握著更前沿技術與情報的同事,來解鎖這一種□□背後的奧秘了。
戴細水的直覺裏,總有一種難以言明的涼意,似是從那陌生的毒物裏滲出來的,陰冷而暴戾。
直到戴細水的腳步聲消散在耳畔,田十裏才似乎剛剛緩過神來。她似是提線木偶般的徹底沒了神采,狼狽而蒼白地蜷縮在無法遮擋的冰冷明亮的熾光燈下,田妙的屍體冰冷地躺在她的旁邊,她幾乎要與之同化。若不是她尚有微微顫抖的眼睫,差點讓人以為她真的死了過去。
唉。癡人。早就知道的結局,真的麵臨的時候遠遠脫離想象中的鎮靜與癲狂。人總是這樣的。誰也沒有資格說誰。
陰陽和藺逐跨步進了屋子。石驚風緊隨其後,卻沒有走近,隻是懶懶地依靠在門口,輕柔地落下眸光拂過依舊在失神遲鈍中的田十裏,心中暗暗揣測著鬼豔的棋局。
陰陽在藺逐身後。藺逐緩緩移步靠近田十裏,陰陽適時止了步,站在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默默地看著藺逐與田十裏接下來的互動。
田十裏感覺到了藺逐的靠近。她緩緩地抬眸,發現藺逐已經悄然在她麵前蹲下,眸光溫厚而平靜地與她平視,她張了張嘴囁嚅著似乎是想說些什麽,最終卻還是沒有開口,把話語給咽了下去。
藺逐仿佛明白她想要說些什麽,卻並沒有當即點破,而是選擇退一步的問詢:“很抱歉,田女士,我們沒有能夠護住田妙小姐的周全。請問現在,還有什麽是我們能夠為您做的嗎?”
一場棋局之中,注定要有棋子。越大的棋局,便預示著越慘烈的代價與更毫不留情的犧牲。田妙在這場棋局裏,不過是率先被斷絕的線索,被拋棄犧牲的棋子。錯綜複雜的利益關係之中,沒有絕對的善惡對錯。無論是警方還是田十裏,都曾將田妙當做致勝獲利的籌碼,在此之上,誰也沒有資格說誰。
更何況,有些事情,其實田十裏比警方更清楚,並且暗自含在口中未曾告知。藺逐雖說不是那種以權謀私的人,但生在富裕的家庭,人心算計亦是懂得。他是一個冷靜的人,甚至可以是一個冷血殘酷的人。為了在案件中一步步解密靠近真相,對於別人命中的悲傷,他來不及參與,也不能過多的在意。
關己則亂。這個道理,藺逐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公私之分不再明顯,一旦他要解答追尋的真相中摻入了私人的情感關係,那麽就預示著冰山的崩塌,代表著藺逐工作效率的直線下降。
藺逐在本心之中便這麽覺得。而自己之所以未曾解答出兩家父母當年的死亡與親愛的妹妹藺澄的逝去,便是根源於這個原因。所以,他不能夠停下腳步。在作案人與受害人都還駐步原地,被困在案件本身裏的時候,他要率先走出去。無論結果是好是壞。
田十裏在這裏坐了很久,想來也是想了很多。她聽了藺逐的話,卻好像沒有聽見。似是很遲鈍地接收信號,然後很遲鈍地解讀吸收。驀地,她抬起頭看向了停在藺逐身後一定距離的陰陽。
陰陽平靜地與她對視,沒有說話。
田十裏卻恍然覺得自己幾乎要陷進她沉默深邃的眼眸裏。
她覺得這樣很危險。於是她輕輕垂下了眼瞼,低頭又看了安然躺在格子裏的田妙一眼,聲音飄渺遊移地幽幽道:“我說過,妙兒她是自殺。責任不在警方,所以藺警官也無需多加自責。”
“你們能夠如我所願不解剖妙兒已經很好了。”
“若是說還有什麽請求……最後,請允許我現在就將妙兒帶走,前往火葬場進行火化。下來就是清明,我也正好替她準備些她喜歡的春食。”
藺逐頓了頓,沉聲應允道:“好。如果田女士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幫您聯係,並送您與田妙小姐過去。”
“那就多謝藺警官了。”田十裏側過頭抬眼看了藺逐一眼,虛弱地微笑感謝。
所謂置死地而後生。在田妙身上因為這樣著急迅速的處理而被毀滅掩藏的證據,會在火化之後煆燒出新的答案。從某一個之前他們未曾好好留心注意的當口,傾瀉而出。
至於田妙,坎坷一生,如今於她,或許才是真正的安寧吧。
藺逐也側眸看了一眼田妙安詳的睡顏,除了白皙過分顯得脆弱的膚色與發紫的嘴唇,她精致的娃娃臉上沒有絲毫痛苦與不甘,反倒像是終於睡了一個好覺。
或許在結局上看終究還是悲劇告終。但誰又知道,這對於田妙來說是否能夠成為一種成全?
藺逐慢慢站了起來,收回眸光,跨步出門打電話安排。
陰陽默默上前,像個容易受感觸的小姑娘一樣,輕輕地坐在田十裏身旁,伸手握住了她纖細的搭在膝蓋上的手。
田十裏愣了一愣,偏頭與她再度四目相對,沉默著的深沉凝視。
最終,是田十裏虛弱地扯了扯嘴角,微笑歎道:“謝謝。”
謝謝你,選擇支持我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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