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癡人之困
顯然，黑色短發女子的邏輯思路是藺澄那邊願意看到的，如果有足夠證據成立罪名，陰界聯盟為了更好地處理好事端會暗中推動相助。不過由藺澄那個小丫頭片子引發的意外牽連的事情還真不少，把塵司的事都牽扯進去不少呢。
不過，若是要控製局勢，就得時刻掌握主動權。石驚風此時並不打算被她說動，而是保留意見地裝作沉吟思考，再度抬眸開口卻驀地是別的話題。他眸光微凜，幽幽道：“你這麽喜歡李洪，就算他如此不爭氣還是願意留在他身邊協助他。如今李洪就這麽死了，你真的甘心嗎？”
那女子緘默了，目光掙紮而痛苦，疲憊下陷的眼窩，像是被鋒利冰刃刺中遲鈍地留下的窟窿。
“還有你，作為李洪生前砸了最多錢的‘寶貝’，人家活著的時候甜言蜜語一大堆，到他死了就是匆匆忙忙逃命了？”石驚風語氣不屑地指著那縮在一邊的黃色卷發女子，輕笑道，“就算你和他當真沒有一點感情，完全是物/欲交往，也好歹搶到些遺產什麽的再走啊~就因為怕死就這麽放棄了？你們以為如果有人真的決意要殺你們，就你們這種跑路，會有什麽用處嗎？”
“還有你們。”石驚風起身，轉過桌子繞著他們轉了圈，目光涼涼地掃過在後麵一句不說、渾然不知、隻知跟風的保鏢們，“平時這麽機靈現在怎麽都沒話了？像你們這樣糊裏糊塗就跟著錢走的，就算真的叫你們回憶交代，你們記得清楚、說得明白嗎？”
各種嫌棄不屑，毫不掩飾。
“不對呀，不對。”全場靜默，到時給了石驚風很好的展示演技的舞台。他忽然又驀地轉身，眼中有一道精光閃過，語氣更加幽幽地道，“你們到底是因為知道另一頭要害李洪的人是誰，害怕被牽連才各自逃竄。還是說——你們確實清楚有人目標旨在李洪，你們隻要乖乖閉口避開，之後李洪的財產……你們就都能分一杯羹了？”
“警察先生，你真的想多了。我也就一個沒頭沒腦的女人，怎麽能想得到這麽多呢？”黃發女子最先搶白開口，信誓旦旦道。可有的時候，越是信誓旦旦，就越是顯得虛假做作。越是迫不及待，就越是顯得心虛焦慮。
“就是因為你思想簡單、沒有腦子，所以當足夠強勢的要求、足夠具有誘惑力的條件被提出來的時候，你基本上不會拒絕。難道不是嗎？”石驚風冷笑著反詰道。這位小姐，你的演技真的太拙劣了。像你這樣精神意誌力薄弱的人，還是人雲亦雲、躲在強有力的權勢保障身後吧。
“我……我沒有。”自知理虧又害怕惶恐兩邊受罪的黃色卷發女子著急著解釋，卻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沒有？沒有什麽？”石驚風斜挑著眉毛，懶懶地繞了一圈回來，半倚靠半坐在桌子邊緣，涼涼道，“你是沒有接受任何李洪死後的遺產份額，還是沒有接受任何來自那邊的威脅與賄賂，還是說——接下來沒有任何令你心動的報酬會跑到你的口袋裏？”
石驚風笑得意味深長，身體緩緩前傾，慢慢伸過脖子，湊近了些，幽幽地繼續道：“恐怕……是不僅僅有，並且他們分別答應給你們的，還恰恰是你們最想要的東西吧。”
黃色卷發的女子再次語噎了。她身後爭先恐後表達自己一無所知、與此無關的保鏢們也瞬間不知所言地語噎了。
“你們嘛，知道的不多，也沒多少頭腦，所以基本上就是錢了。”石驚風先指了圈黃色卷發女子身後的男人們，語氣輕飄飄的，推測得雲淡風輕、毫不費力。
後麵那幾個男人一聲不響，石驚風也隻有靜靜地、饒有興味地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周圍站著崗的手下們依舊木著張臉，神情冰冷肅穆，目光漠然。
兩位情人誰也沒開口，想來是被戳中了。黃色卷發的女子眼神左右飄忽，神情惴惴地蜷縮著手指整理著垂在胸前的發絲。黑色短發的女子也是驀地失了幾分魂地沉默了，垂下眼眸來不知道在思慮著什麽。
最終最先慫的，依然是那些不知所圖的混混沌沌地活著的男人們。那群保鏢們見兩位情人太太都沒有說話，原來都打算緘默、跟從指示的，結果在石驚風個人與周圍靜默陰暗的無聲壓迫下，還是很沒有出息地點了點頭。先是一個人遲鈍地開始點頭，接著又一個，又一個，陸陸續續地沉默著點頭，表示確有其事地招了。
見此情況，原本震顫著立場不是很堅定的黃色卷發女子也就此潰不成軍，難堪地低下了頭，也囁嚅著一句一句地招了：“我不知道他們具體是誰，但我知道在這之後，隻要我不說不該說的話的話，我能夠得到李洪財產的一半。”
“警察先生，我現在能說的都說了，被他們知道了會不會要我的命啊……你們……你們可要保護我啊……”剛說完，黃發女子便緊張地湊上前來要巴上石驚風的手臂可憐乞求，被石驚風一個靈敏的閃身給錯過去了。
好險。這位少女身上的香水味真的是要命……居然還要撲過來真的是……石驚風暗暗在心裏歎了一口氣，繼續踱步到一邊，目光冷冷地掃向黑色短發女子，幽幽道：“既然你隻被允諾給一半，那李洪的淨遺產除去給手下的，剩下的，是都在你手裏了嗎？”
“……是。”黑色短發的女子躊躇停頓了幾拍，低聲承認道。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聽說你與李洪是同學，自家家境還算不錯，並且因為喜歡李洪，所以才會默默跟隨守護在他身旁。若是真的貪圖金錢，你完全可以自己動手獲得。這個小半遺產的要求，不夠使你答應下來吧。”事到如今，真的說不清楚是女人絕望的報複更可怕，還是無法排解的嫉妒與寂寞更可怕。這兩者在一點上呈現出某種共性——一旦目的或奢求有被排解達成的可能，當事人就會不顧一切地、竭盡全力地去實現它。
——當局者迷，都是癡人啊。
石驚風眼神漸漸暗沉下來，幽幽地注視著那黑色短發的女子。
“那隻是年輕時難開脫的青澀單純而已，至今想來隻有愚蠢而已。遠遠看著他是一回事，真的走到了他身邊了，就是另一回事了。”這兩句話說的，很是心灰意冷。
“是啊，警官先生，李洪他那個樣子你們也了解了。我們就算真的有心攔著他，也無可奈何啊。既然他已經不顧一切地要自尋死路去了，那我們借機為自己從中牟取部分私利，也是完全合理的啊。”見黑發女子沉默，黃發女子急急忙忙地開口維護道。言語間的護短偏袒之情，遠比對李洪更甚。
果真，都是癡人啊。石驚風暗沉著眼眸，靜靜地觀望著這一切，並沒有直接表態。那黃發女子見他沒有反應，似是不信，便著急激動地企圖上前再和石驚風解釋說明些什麽，卻事先被黑發女子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焦灼地挽上黑發女子的手臂，破碎的眼神裏充斥著不解和悲涼。黑發女子沉默著沒有說話，但還是默默伸出手安慰似的輕輕拍了拍她挽著自己的手。
“我當然知道這是合理的，隻是覺得，這些條件還不夠說動你才對。畢竟就算痛恨後悔當時腦袋一熱就陷入無法自拔深淵的自己，但你還是對李洪百般割舍不下不是嗎？他們最想通過李洪的死得到的東西是金錢——可是你不是。”石驚風徑直地望入那黑發女子的眼底，言辭確鑿不容辯駁。黑發女子靜靜地被動接受著石驚風的目光注視，感覺自己心底最後那點渺小的期冀都被看得透徹幹淨。
她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了出來，神情盡量安寂冷靜，放棄掙紮坦白道：“除了部分財產外，我還要了李洪的骨灰和他以後墓碑旁邊的位置。”
身側焦慮地緊緊挽著她手臂的黃發女子的神色驀然痛苦，她漸漸薄涼的臉上冉冉浮現起淺淺的嘲諷，眸中有淚光點點，積蓄著倔強地占據著眼眶，似是為了維持最後的尊嚴而不敢落下。她努力地忍回去了眼淚，深呼吸了一口氣，緩緩闔上了眼睛。挽著黑發女子的手放鬆了，卻還是沒有放開。
三個同學，一個癡心妄想的男人和兩個癡心妄想的女人。故事就到這裏了。癡情屬的工作真的是無比繁忙啊……看來下次有機會去探他們班，要多帶些命司的特產表達一下慰問關心之情呢。不過這樣也好，於後世不留名字地就這樣去了，或許痛苦與求不得的絕望都會一起漸漸消失離去。之後，就隻讓四司上界知道他們平等而卑微的生命旅程就好了。
接下來如果她們按照趨勢乖乖交代完的話，石驚風當然不介意盡到中央警廳警察以及非人類界命司中人的職責，適當地罩一罩他們，利用手頭資源把具體消息壓下去，盡量讓她們以後的日子平淡、普通、安定些吧。作為一個局外的非人類，石驚風能夠做的也隻有這些了。
這個話題到這裏，可以結束了。“所以，對方是通過什麽途徑來告知你們的？”石驚風還算滿意地點了點頭，揚起了一抹微笑，轉移了話題問道。
“電話。”十分統一的回答，“查不清楚來源的電話。”
你們當然查不到了，全介通訊的手筆嘛……當然，很快這個發信地址被調查著調查著就會越來越和諶北脫不了幹係了。
好了，故事到這裏差不多能自動結合資料推理結局了。時間差不多該收工歇歇了……“很好，其他的我會繼續派人查的，你們要想尋求警方保護，這兩天就乖乖地在我眼皮子底下呆著，要問你們話會再來找你們的。事情過去後，沒有相應違法犯罪判決的話，就隨你們了。放寬心，放寬心~隻要你們乖乖的，我會罩著你們的。”
石驚風很是愉悅地坐在了桌子上翹起了二郎腿，神情頓時變得散漫隨意，語氣卻依舊是不容置疑的霸道。對麵的幾個人有些驚詫他的變化，但還是無比遲鈍地乖乖地點了點頭。
很好。翹著二郎腿的石驚風大爺爽快地打了個響指，眼含著笑掃了他們一圈，繼續問道：“突然間都被抓過來了，吃過飯了嗎？”
“……？？？！”對麵剛被氣場震懾屈服的人眼中驚詫之情更甚。
尷尬的瞬間，偏偏石驚風坦然自若，他手下的小弟們也似是習以為常，未有絲毫表情與動作的浮動變化。
為癡所困，不如吃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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