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愚人審訊
2107年4月1日,愚人節。
藺逐見過雲胡離開葉勢銀行後,就回到警廳整合了最後的資料,提交了對諶北的調查令。之後,藺逐帶著一隊人,前往諶北所在的公司辦公室。
諶家的生意做的不小,因而公司總部自然也是寬敞雄偉的。因為考慮到社會影響,藺逐一行人穿的是便衣,但盡管如此,藺逐那張在商界和警界都有一定知名度的臉,還是挺顯眼的。
向前台出示了警察證件,藺逐要求見諶北。前台長相雖不出眾、但麵容足夠親和的前台小姐不露聲色地微笑著,像是麵對著的是一隊前來談合作的友商,禮貌地請他們稍後,給諶北打了個電話,就溫柔有禮地請他們進去了。前台請進的話音剛落,裏麵就走出了一個女人前來給藺逐引路。這個女人藺逐認得,正是他辦公室秘書組的一員。諶北是聰明人,藺逐此行來意他自然清楚。如此還能這麽大大方方地讓得力幹將前來迎接,既顯得給足了藺逐麵子,又輕鬆爽快得仿佛毫不相關。
諶北的爽快在藺逐的預料之中。諶北就是這樣的人,無論事情是不是他做的,他都能夠氣定神閑、置若罔聞。這可能是複雜家庭背景下獨生子女的概貌。因為提前預知到了這世界上複雜未知的部分,因而早有準備,很多事情都不再會刻意放在心上。從某種角度上來說,諶北和藺逐的背景有幾分相似,都幼年失去家人、提前承受生活的擔子,原因又都是當年的那樁轟轟烈烈的案子。
諶北的公司很大,但這段路卻似乎不長。很快,藺逐一行人就走到了諶北辦公室門前。領路的秘書打開了門,藺逐看了一眼隨行的隊員,示意他們在外麵等著,轉身跨進了諶北的辦公室。
藺逐進去的時候,諶北正和付茄蘿麵對麵坐著喝茶。陽光漫漫,時光悠長。男子俊逸不羈,女子溫柔典雅。斟茶倒水,淺笑倩兮。好一對羨煞旁人的璧人。
“現在這個時間,不應該是工作時間嗎?不知藺警官光臨此處,有何貴幹?”聽到藺逐進門的聲音,諶北也沒有很殷勤,隻是慢悠悠地放下茶杯,才站起來緩緩走上前迎接,語氣懶散而漫不經心。
付茄蘿並沒有說話,隻是側過頭來禮儀性地向藺逐點頭微笑致意,之後便又垂眸沏茶,一點都不受幹擾地開始做自己的事情,仿佛在無形中向藺逐透露著一個信息——諶北和藺逐要談的事情與她無關,請他們不必在意她的存在。
“丁力員和李觀町的案子還沒有破,為了保證田妙小姐的安全,警方在經過其本人同意的情況下對其所在的十裏閣進行了暗中監察保護。昨晚,警務小組在十裏閣附近發現一行為可疑之人,帶走審訊,得知了一些關聯到諶先生的事情。如果有時間的話,還請諶先生和我走一趟。”開門見山。至於十裏閣是諶北的地盤,這一點在場三人都心知肚明。藺逐也考慮過諶北勢力的問題,畢竟憑借諶北的能力,在得知消息之後有的是可能為自己鋪好後路。但是正是如此,諶北對自己的力量有著十足的自信,這樣的自信,對於警方爭分奪秒的準備工作來說,是很有利的。
“怎麽,有人向警方舉發,說我和他們兩個人不和,因而想了個法子殺了他們嗎?”散漫的神情,暗藏的眼神卻是銳利。諶北身居當前位子所具有的洞察力,和他的野心一樣時時隱隱閃爍在他的眼眸深處。比起惡趣味的狡黠,更像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深沉心機的陰暗。
“警方不會接受無依據的指證。”這句話,藺逐說得很模糊,也很中立。這麽一句雙關語,他不用擔心諶北聽不明白。而對於諶北這樣子的質疑,如此的回答足矣。
“哈哈哈哈哈……”隨心所欲的笑,一掃諶北臉上的散漫神情。他肅了肅眉眼,重新掛上了溫柔疏離的紳士而禮貌的微笑,笑意深深地讚歎道,“都說中央警廳的藺逐藺警官是個了不得的角色,今天我總算能直麵見識到了。好,走吧。”
比預想中還要爽快。藺逐眼神微暗了暗,官方地回應道:“感謝你的配合,諶先生。請吧。”側身,藺逐拉開了距離剛才被關上沒有用多久的門。門打開得太快,門外等待著的隊員有些驚詫。
諶北淡淡地望向付茄蘿,眉眼深深裏卻似是藏著說不盡的纏/綿不舍。他說——“我接下來有事情,先和藺警官去警廳了。其餘的事情,都勞煩夫人看著辦了。等我回來,再補償夫人。”之後,便沐浴著隊員們探究莫測的目光,坦然地走了出去。
付茄蘿微笑道了聲“好”,就目送著諶北的身影徐徐地消失在門後,再微笑著和藺逐告別,看著藺逐離開。直到藺逐最後完全關上辦公室的門之前,藺逐都能看到付茄蘿恰到好處的當家主母的微笑。
付茄蘿是個了不得的女人,這一點,藺逐從資料上早就得知。如今直接接觸到真人,覺得她可能比傳說中還要真實厲害幾分。諶北能夠走到今天,不得不說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付茄蘿的功勞。
這次自己能夠這麽輕鬆地把諶北帶走,想來他也是成竹在胸自己奈何不了他。更何況還有付茄蘿在,就算他真的有證據定諶北的罪,有付茄蘿幹預,事情處理起來,警方也肯定吃力不討好。畢竟這其中暗藏的人脈交情,複雜深厚。縱使是固執堅毅如藺逐,也不會輕易企圖挑戰使它崩潰。
就這樣,諶北很坦然、很低調地隨藺逐離開公司、前往中央警廳。然而即便如此,這兩人具有知名度的臉和被人們潛意識裏多關注幾分的程度,還是使這件事情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各大媒體上都開始流傳“諶家少主諶北疑是未解殺人案真凶藺逐警官親自上門提審”這樣的新聞,且有圖有真相還有短小精悍的視頻。
微博上也是因此炸了。很多人都以為這是一個愚人節的鬧劇,但事實上大家都清楚藺逐這麽一座無趣的工作狂冰山,是不會開這樣對他而言毫無意義的玩笑的,更不要提以此來慶祝一個在他看來無關緊要的節日。
但盡管如此,當天“#愚人審訊”這類關鍵詞,還是橫掃各大網站。
相比這些無關之人,諶北手下的員工和付茄蘿卻是淡定悠然,沒有任何多餘應急的風吹草動,似是一切都準備好了,按部就班地繼續著自己的工作。
一天照常地過去了。付茄蘿下班,開車回了五齋宅——卻是沒有直接回茄蘿齋,而是先去了尹火齋。
依舊是層層疊疊的紗絨簾布,暗紅氤氳的曖/昧光線,低迷醇厚的酒香。這次尹火並沒有懶洋洋地躺在床上,而是姿勢妖冶地伏在一張鋪著雪白色絨毛桌布(準確來說應該是塊毯子)的棕紅色木案上,眼神迷離地晃動著高腳杯欣賞酒液在變幻的暗光下交織產生的色澤。桌布上還有個造型精巧的小香薰,騰騰濕潤的白色霧氣,在昏暗暗紅的背景色調下和雪白色的桌布交相輝映,越發襯托出尹火白皙的皮膚、豔麗的模樣和熱/辣的身材。
那香薰的味道竟像是燃燒著的尼古丁。
付茄蘿方才走在門口,撩起簾子進門的同時就聽到了尹火軟綿綿卻夾雜著幾分調笑意味的聲音:“喲~茄蘿,你回來啦。”
付茄蘿依舊微笑著,隻不過疏離得薄涼。尹火熟悉付茄蘿的這個表情,這代表著她在思索著什麽。準確來說,看來是茄蘿意識到她做了些不利於諶北的事情了。不過,這一點尹火沒有放在心上。因為在確定要和諶北對著幹的時候,她就已經想清楚這一點了。
付茄蘿並沒有回答尹火,隻不過站在離她較遠的位置,靜靜地望著她。
尹火放下了酒杯,從案上懶懶地坐了起來,微伸美麗的脖頸往付茄蘿背後裝模作樣地望了一眼,繼續挪愉道:“怎麽,諶北沒能和你一起回來,你很難過?”這個架勢,是對付茄蘿思量如何開口沉默的打破,更是對付茄蘿此刻腦海裏的猜測無形而直接的供認不諱。
“為什麽?”最後的笑意也被收斂。明明生了一張溫柔的臉,失去了笑意的付茄蘿卻淡漠得可怕。這種淡漠和顧忍冬那種天生眉眼裏的淡漠基因不同,是一種過度冷靜性格日益生成的一種氣質,既可以是成竹在胸,又可以是全然不在意。都說平時最溫柔近人的人最可怕。或許,這就是付茄蘿手下的大多人對她敬畏有加的原因。
然而尹火並不怕她。她沒有直接回答付茄蘿的問題,而是兩根手指夾起了酒杯,目光渙散開來,不再去看付茄蘿,幽幽道:“雖然我早就料到這一天會來,但沒想到日子過得這麽快。”
付茄蘿沒有說話,隻是看著她。
“茄蘿,這些年來,你所做的全部,是因為你要你的結果。那麽我之所以這麽做,自然也是為了要我的結果。”朱紅色的蔻丹輕扣杯壁,在安靜的環境下回蕩著淺淺的清脆的響聲。尹火的聲音如同那濕潤潔白的香薰霧氣,氤氤氳氳,溫暖朦朧,升騰而起,而後輕輕漫開,消散無蹤。
付茄蘿看著她,光線暗淡,故而尹火未曾看清她沉下色澤的眼眸。
沉默,兀自安靜的兩人。
過了許久,付茄蘿神色淡淡地走到尹火跟前,優雅地坐了下來,眼神明亮而寂寞。沒有笑意,卻比任何時候都讓尹火覺得真實誠摯。清泉一般的聲音,冷冷地越過秋夜月色涼風氤氳而生的嶙峋青石,漩渦般短暫的震顫,而後霧氣露水一般消散——
“但願,你能夠得到你要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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