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所謂生苦
待到幾位合作夥伴走後，陰陽回到了書房的案前再度打開了藺澄的那本日記。
既然一切都被推動得仿佛自然而然，那是否故事的發展也會自然而然地呼應著藺澄這本日記中的什麽呢。第一次隻是感知了下藺澄的為人以及其中具體的內容，如今倘若關聯案子本身思考，不知是否會有什麽有效信息……
藺澄死/亡/日記的第二章，是“所謂生苦”——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苦，愛別離苦，怨憎會苦，求不得苦，五陰熾盛苦。我明明隻活了二十多載，卻自認為把這些基本都嚐了個實在。所謂人生苦短，講的就是我如今的滋味吧。”八苦命題麽……這可是塵司管理界內的事。倘若藺澄真真是苦極了，想必塵司那邊定有檔案。若到不好定奪如何繼續時，或許自己要去趟八苦居也未可知。
“說來也諷刺，八苦裏麵嚐了七苦，唯獨老苦連邊角都未嚐，未曾見得親愛的人老去，也沒有任由自己老去的權力。病苦許就是我現在了。其餘幾味，也都蘊藏在心。
有人病著病著就解脫了，因為接近死亡久了。死亡洗滌人，有時把人洗得通透，有時把人洗得苦澀。但可以肯定的是，病著的人都是受過生苦的，但嚐過生苦的人未必知得病苦。至於情節輕重，如何評判，那不是世人能夠了斷的事。
我很羨慕史鐵生，他受過病苦，受過生苦，卻扛住了，還思索清楚了很多別人長命百歲也沒有參透的道理。他的死亡是平靜的，澄澈的。我無法像他那麽坦然，他敬畏死亡，而我其實是害怕。他敢於麵對麵和不會回話的死亡談談，而我沒有那個勇氣和能力。我隻有膚淺地快樂，看似敷衍實則竭盡全力地度過每一個令我慶幸而又恐懼的日子。我珍惜著每一個本可能不會多出來的日子，也渴望著一個奇跡。
我努力去做一些‘藺澄’不會去做的瘋狂的事情，為一個透徹的死亡的解答，為一個嚐出生苦病苦餘味的可能。”
瘋狂的事情……指的是逃離生死簿，滯留人間借助非人力量複仇嗎？因而在確診時日不多時四處奔跑遊玩，做一些人類尋常認知裏“叛逆”的事情來掩蓋實際上要做的瘋狂的事——並非是人生苦短須得盡歡，而是借機調查線索、尋找隱藏的非人力量創造合作的契機和可能。
這樣子的執念，究竟是何時悄無聲息地在那個虛弱卻日日燦爛微笑的陽光女孩心裏兀自根深蒂固的呢？是自己自然而然地生成，還是由非人力量在背後暗中推動？
*
“我生活在一個足夠幸福充實的環境裏，我有深愛我的爹地媽咪，還有寧媽媽、寧爸爸、肖媽媽、肖爸爸，還有從小就顧著我、護著我的寧澈哥哥、肖允哥哥。雖然我身子先天性的弱，但擁有這麽多的愛護，我很幸福，也很知足。
後來爹地媽咪和寧爸爸寧媽媽發生意外離開了我們，我還是有肖爸爸肖媽媽照顧。他們為了讓我能夠更開心地迎接新的生活，基本放棄擱淺了緊要的工作，而是自願轉向了有更多時間陪伴家人、享受生活的閑職。
還有寧澈哥哥，為了維護我，甚至不惜一個人挑起兩家的擔子，更是改了名字來守護我，現在我隻需要叫他‘哥哥’就好了。哥哥很死板，表情越來越少了，雖然還是很溫柔很疼愛我，可越發像個苛刻的小老頭。很多時候他訓我，我都不服氣。我就不叫他‘哥哥’，鬧脾氣喊他的名字‘藺逐’、‘阿逐’。這讓我很安心。不僅僅是就算耍脾氣也不會被嫌棄的安心，也不僅僅是就算和哥哥冷戰也有肖允哥哥撐腰的安心，是有那麽樣的人就在身邊守護著我的安心。
我知道哥哥和肖允哥哥他們為了讓我好好的，給我遮擋了很多風風雨雨。我長大了，不會再讓他們擔憂操心。我會比以前更知足愉快地活著，過好每一個他們為我支撐起來的晴天。
我知道哥哥他們在暗中調查爹地媽咪還有寧爸爸寧媽媽的死亡，我也一直在追查。而且憑借著大學生的身份，我比哥哥和肖允哥哥擁有更多的時間。不過這可不能讓哥哥他們知道。這也算是我的一個執念吧，在有生之年。就算我什麽都查不到，至少我努力過。等死了見到爹地媽咪和寧爸爸寧媽媽，他們也不會怪我的對不對？”
有生之年……藺澄，你要的可不僅僅是有生之年，而是結果啊。你哥哥若是翻看你的日記，想來會心痛難過他沒有好好嗬護你這個寶貝妹妹了。而且你有沒有想過，縱然你了結了當年半妖事件那些罪犯欠下的命債，倘若你哥哥他們知道了這些都是你的算計報複使然，他們會感到如何？還是說，你隻是想親自了結這一切，然後頂著忤逆生死簿的罪名灰飛煙滅，與你在這世上僅剩的親人和因緣決絕？你是我救下的變數之命，你本可以轉生，本可以繼續前生未曾了結的遺憾，又何苦執著於此呢？
生者司生者之事，死者司死者之事，各司其職，何苦不知天高地厚地逾越……你並非到惡鬼留世的地步，也並沒有決絕人類的凡心，終是突破不了生死簿的命數的。
明明隻是才活了二十多歲的小丫頭片子，陰陽卻似是被觸發了很多感慨。未臨人間許久，也好久沒有在人間呆這麽久，自己果真是一分人氣都快沒有了，現在才停留了幾天，急需補充的人氣就開始一個勁兒地向上翻滾了麽。
念及至此，陰陽又不由自主地十分人性化地幽幽歎了口氣。什麽人氣翻滾啊，都是借口……分明是自己受楚潤白羽他們影響太大了。一呆在一起畫風就容易被帶過去……（哎一古，大女兒啊，你連畫風這個詞都會用了~真是學習能力超群啊！不愧是我的大女兒~~~不過女兒啊，咱能別像楚潤尋白羽那兩寶貝一樣把自己的畫風不正歸咎給別人嗎？）
*
“據說我這樣子的年輕人都喜歡看電視劇，天真爛漫些的小姑娘都喜歡看偶像劇愛情片什麽的，我也看過些，關於那些不可能實現的愛情的——長生不老的非人類和尋常會生老病死的人類相愛，結局或人類離奇變成非人類，或非人類變成人類，或非人類親眼目睹愛人死亡。盡管我隻認可，最後一種可能才是最客觀真實的可能。
這是件很殘忍的事情。對於死者殘忍，對於生者更殘忍。人類羨慕的長生不老對於愛上人類的非人類不過是莫大的悲哀。我想這即是我所畏懼不忍的生苦吧。親眼看著一個又一個溫熱的深愛的人變成一具具冰冷的軀體，淪為塵土，化為飛沙，這種漫長的薄涼無孔不入，要比人類間尋常的生離死別還要背痛得多。
所謂生苦，我考慮了很多。生離死別，人鬼殊途，是生苦。長生不老，失去全部所愛，更是生苦。愛上不老不死之人而恐懼他日後失去所愛悲哀心死卻又煎熬他與別人相依為命，更更是生苦。生苦奇絕，苦上有苦。我這樣子小小的苦楚，不過是基底上的一層罷了，又有什麽自怨自艾、認為苦絕的權利呢？
我隻是想安安靜靜地度過這一生，不留遺憾地尋找完畢那些我需要在此生領悟得到的答案。如此，足矣。就算沒有來世，今生今世二十多載所獲取的溫暖，也夠撐起我來人世一遭的全部意義了。”
讓你不留遺憾的答案……藺澄，你可知道這答案在哪裏？人世間，向來多的是糊塗人，死後也不過是糊塗鬼，真正少的是活得明白的人。你以為你的要求很低，其實不然。你如此拚命追尋的答案和結果，你可知是你此生牢不可破的命中之惑。
聽白羽說自己走後沒多久阿常也離開了地府執行命司大人給予的另外的任務去了。阿常是孟、月兩家的人，命司大人此次請她出手想必是跨司之事。看來自己得給她個信兒，讓她替自己安排接應下塵司方麵的人了。
陰陽有預感，這次的案子，是命司大人有意讓塵司一方牽涉其中的。藺澄生苦抵達極限之時，便是她回歸生死簿命數之日。
※※※※※※※※※※※※※※※※※※※※
1、由於故事框架裏的時代背景是類現代的所以不能將現代等同代入。但由於作者本人也是現代人，所以……引用人物事例還有材料什麽的如果都是自己編的感覺不大好（更何況我懶）……SO就這樣子啦~實在無法搞清楚的就大致理解為小說廣義上的平行時空吧。。。當然，傳說什麽的有引用有自我編造的~畢竟是傳說嘛，那麽究竟是誰傳說的就不那麽重要了不是麽(??▽?)?
2、因為本文是傳奇，而且故事背景很大……雖然沒有涉及到的都沒有具體描寫（比如說地名什麽的），但毫無疑問本文內的人物、故事、地方、背景關係等等會越來越多……再加上篇幅不會短恩，不喜歡這類慢熱長文的就不好意思了……等到人物多到一定地步的時候我會再專門整理下的ORZ
3、藺澄前期應該都不會出現……（大概）但她和陰陽畢竟是有孽緣的……（霧）所以兩個人之間可能會存在一些奇妙的感應額……比如說，陰陽看日記看得很慢而且內心不由自主地假裝對著藺澄吐槽對話？（大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