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命中死期
“死了?!”許是從楚潤那句意味深長的猜測開始,陰陽的心裏便有了隱隱的不好的預感,然而此刻,這個預感沒有騙她。
“你應該知道,精神容器縱使特別,也是有死期的。”司命話說得決絕,冷漠得不像平常的她,完完全全的事不關己,“所謂精神容器,說白了便是種容器。因自然造化機緣修成,有了自己的神識。異於常人,服於往生。他們可以如同容器一樣經過百般捶打重生,成為不同的模樣。也會如同容器一樣被拋棄銷毀。這一切,都是天意。不受生死簿所控,卻仍在宿命之中。”
“那巽漈大人,是因為死期到了才會死去的麽?”陰陽的睫毛顫抖了一下。
“當然。人死亡超出生死簿的意外幾率都是很小的,更何況精神容器。更何況是巽漈這位了不得的大人。”司命漫不經心地解釋著,“不過精神容器還有一點特殊之處,那就是他自己的死期隻有他自己到一定時分才會知曉。巽漈便是在知曉自身的死期之後安然死去的。”
“原來如此,謝司命姐為陰陽解答此惑。”看來你在司命姐這裏暫時是得不到更多的情報了。於是陰陽把探查這些事情放到了之後的計劃裏。現在的自己還是先回去即刻融入人間,開始著手藺澄一事的調查吧。
“陰陽,或許有些事你我都隻能說說,無法感受清楚,到底是沒有資格點評的。可是到了時候,難免不由自主地想說上幾句。”陰陽剛起身,原先事不關己模樣的司命卻突然間開了腔,又是陰陽無法揣測深度的語氣:“司命姐指的是?”
“你當生死簿掌司這麽多年了,也沒少看見生離死別,你有什麽感想嗎?”
“人間百態,愛恨嗔癡,著實可歎,亦著實可喜。”陰陽黑白的重瞳子裏看不出情緒,又或者說她對於這麽多年來的所見所聞隻有想法,沒有感受。
“其實有些事情注定是不公平的。你我到底是無法死幹淨的,注定要如此或是如彼地長久寂寞陪伴下去。可是有的人可以。白羽如此,巽漈如此,楚潤也是如此。你之所以對這麽多年的生死沒有太大感想,終究是事不關己。很多事情,都是旁觀者清,關己則亂。當年陸判如此,後來巽漈也是如此。如果有一天,出事的是楚潤或是尋白羽那小子,你還會像現在一樣無太多感想嗎?”司命的話很犀利,陰陽沒有說話,但她的黑袍在風中搖曳著。陰陽也是第一次有了如此搖曳不可捉摸的心情,像是潛意識裏的警報——她正在一步一步走出原來那個純粹的生死簿掌司陰陽,迎接現在的她無法預料的未來。
“人間到底是個好地方,你記得好好享樂,別著急著回來。可也別太過癡迷,不回來了。”司命喝了口酒,恢複了一如既往的懶散模樣,又裝得病怏怏地躺下了。
“陰陽知道了。”
“陰陽啊。”正當陰陽要踏出這司命大人的私人府邸,卻又被司命一句拖腔拖調的話給駐了步,“你那位可愛的朋友,我們家楚潤大小姐,怕也快到知道自己命中死期的時候了。你說,她會如何選擇?和她師傅一樣嗎?”
“這一點,陰陽不知。若是司命姐想說些什麽的,怕也是在楚潤知道她自己的死期之後了吧。”果然。陰陽的睫毛顫了顫,最終還是凝住了眼眸,消失在黃泉深處嫋嫋的煙霧裏。
*
送走陰陽後的那個夜晚,楚潤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說實話,楚潤已經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多少年的精神容器了,隻知道好像已經過了很久很久,自己似是已經活了很長很長一段時間。她在夢中再一次回想起師傅曾經和她說過的話,比起與陰陽談話時忽然想起的更為清晰深刻。
師傅曾經告訴她,精神容器也是可以死的。雖說她還不想死,但當時她很好奇,自己的死期會是何時。師傅有些無奈,他告訴她,每個精神容器的死期都是不同的,隻有自己到了時辰才會知道。畢竟精神容器的命數,不在生死簿之上。
她也曾問過,死亡對於他們作為精神容器的這一類人來說,是怎樣的。夢中自己稚嫩的聲音被大片的空白和沉默所吞噬,而後楚潤在一片澄澈的空濛中聽到了師傅那陡然遙不可及的聲線,和至今她也無法看清楚的雙眼,閃爍著事不關己卻複雜艱深的藍光:“精神容器的死亡,就是你將是這世上任何一人,但這世上任何一人,都不再會是你。”
師傅的應答,說實話楚潤沒聽懂。當時問的時候沒有明白,如今在夢裏又聽了一回,仍然懵懂。直到後來的後來,陰陽告知了她曾經與司命的那次談話,她才開始理解師傅眼中的情緒。那種藍光,是悲傷,是放下,是死亡;是事不關己,卻更是關己則亂。然後也不知道何時起的,她突然間開始懂了師傅的回答。那個時候的楚潤,已經知道了自己的死期。但和關己則亂的師傅不同,得知自己命數,明白了死亡結局的楚潤,卻是徹底的冷靜了。想來也可笑,巽漈當初還常嘲笑她,說她大概是精神容器裏唯一一個會憐愛無果這種蜉蝣的人了。可是那個男人,精神容器界最大的傳奇,最終卻為自己,選擇了和無果一般的結局。
不知為何,楚潤驀地覺得心口疼得厲害,明明她是沒有實實在在的人的器官的。模擬而成的身體能夠運作,但大多沒有疼痛。可是如今卻在這不知所出的夢裏,疼痛到達空白境地,疼得楚潤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
她隻感覺好像回到了過去,再度看清了師傅那張消失很久的臉和吊兒郎當捉摸不透的表情。
她又感覺好像被帶入了虛空,師傅的手像以前一樣,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眼睛裏盛滿了希光。
然後她卻又像是被衝到了未來的河流裏,不斷地漂流,一直到撞到了一處暗礁擱淺於一側岸邊。她被潮濕沉重的風吹得幾乎要撐不開眼,勉勉強強睜開了一條眼縫,卻迷迷糊糊得看不清楚。她掙紮著坐了起來,然後再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伸出手向前摸索著走。眼前模糊的景致變幻著。她走啊走,突然間摸索到了一棵樹,沁骨的涼意從指尖傳來,用力觸碰了下樹幹,“噗噗”地似是有什麽涼涼的東西落到了她的身上。雪?她想。忍不住抬起手想去拂去身上落到的雪珠,卻由於一時間稍微清楚了些的視線而頓住了手。她看到了一個影子,狼狽至極,似是一個人,跪坐在一片幾近完全純淨以致於灼燒人眼球的雪白裏。
她的心口一陣子遽然的絞痛,然後便失去了知覺。她的眼前隻剩下一片潔白。她感覺自己被這場雪洗幹淨了。有些困擾她很久的問題,在一瞬間徹徹底底地懂了。她知道了自己的死期,且足夠冷靜安然。
不知道這樣子麵對著滿眼潔白躺了多久,楚潤有些疲憊得閉上了眼睛。於是,一片黑暗襲來。又是一段不知過了多久的時間。楚潤覺得自己死了。很安靜、很安靜地死了。
突然間一道強光穿透這平靜的黑暗射來,刺痛了她適應了黑暗的眼。
楚潤她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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巽漈和楚潤的死期。雖然楚潤有選擇,不過到底要不要和她師傅一樣去死呢……這是個問題【深思~】不過在這之前是不是先要有些動靜??點擊君,評論君,收藏君.etc你們都可以上線了嗷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