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悵惘
李理微微一怔，想要去回想那到底是誰的聲音，然而腦海裏卻又迅速地閃過了幾個極其模糊的碎片——他試圖去回想那極其模糊的碎片，然而伴隨著而來的卻是一陣劇烈的頭痛，使得他倒吸了一口涼氣，不自禁地發出了一陣悶哼。
“你沒事吧？”陳述平看著李理那有些扭曲的麵龐，不禁皺眉問道。
李理緩緩地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並沒有什麽大礙，深呼吸了一口氣，慢慢平複了自己的心緒，才終於開口道：“陳叔，這些就是當年查案的全部經過了嗎？”
陳述平點了點頭，道：“是啊，這裏就是當年查案的全部線索了。我們走訪了附近十裏八鄉的人，那段時間都沒有人見到任何陌生人出現，也沒有任何人有反常的舉動，有過案底的幾個混混也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而且根據法醫的鑒定，你父母遺體上的傷口都是活體傷，意思就是這些傷口都是你父母還活著的時候留下來的，所以法醫給出的結論是傾向於認定是野獸襲擊。但是我們這些辦案的人都不接受這個推斷，野獸襲擊的話怎麽可能讓你這個小孩子活下來嘛，而且案發現場是室內，也沒有任何野獸進入的痕跡，現場更沒有留下什麽野獸的毛發，所以這個案子查到這裏也是徹底斷了，查不下去了。”
李理微微抿了抿唇，將卷宗翻回到了夾著他父母與他合照的那一頁。
“這張照片我會讓人處理一下，過幾天你來找我，給你拿一張。”陳述平仿佛看出了李理在想什麽，開口道。
“謝謝陳叔。”這的確也是李理所想的，所以他沒有客氣，道了一聲謝，便將卷宗裝入了檔案袋裏。
“我沒什麽值得你謝的，你不要怪我當年無能沒有找到殺害你父母的真凶我就已經很高興了。”陳述平笑著搖了搖頭，神色之間也有些無奈，他辦了這麽些年案子了，不能結案的案子也不少，但是唯獨這個案子他始終放不下。
每當陳述平回想起報案人向他描述的那個畫麵的時候，他就感到一陣陣不寒而栗，那個消息他沒有記入卷宗之中，他也不會告訴李理，他會把那個消息和他一起帶進棺材裏，永遠埋葬在黑暗之中。
“陳叔，真的所有的消息都在這裏了嗎？”李理看著陳述平那有幾分陰鬱的臉龐說道。
陳述平認真而緩慢地點了點頭。
“其實陳叔，我有一些小問題想要問你。”李理一邊將檔案袋推向陳述平，一邊凝視著陳述平的眼睛，壓低了聲音道。
“嗯，什麽？”陳述平微微一怔，卻有了些許不好的預感。
“卷宗中法醫判斷的我父母的死亡時間和報案時間之間相差了四天，這四天裏，那個時候隻有六歲的我，為什麽沒有被餓死？”李理很是認真地問道。
陳述平握著茶杯的手猛地攥緊，他嘴角勉強地抽了抽，才說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是嗎……”李理沒有再追問下去，“那就多謝陳叔了。”
陳述平尷尬地笑了笑，一邊收起卷宗，一邊問道：“不用客氣了，你也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了。”
李理笑了笑，向陳述平辭別後便去了香蠟紙錢店鋪買好了香蠟紙錢，便到了鎮頭，找了一輛摩托，談妥了價錢便上了車。
從日落鎮前往九連山的道路的確已經修通，但是卻也隻是用碎石子鋪成的狹窄的單車道，順著陡峭的山勢蜿蜒起伏著，時而一側是峭壁，一側是深穀，時而兩側都是莽莽群山，不時還可以在道路上見到一些野生動物出沒，即便是李理都不禁得有些心驚膽戰，但是摩托司機卻仿若根本沒有恐懼感一般的，在這樣的山間道路之上風馳電掣著，讓李理的心裏著實捏了一把冷汗。
到了下午三點的時候，李理終於到了九連山鄉的生產大隊，一下車付完錢李理就扶著牆去幹嘔了好一陣，才緩過了一口氣來。
生產大隊上的人不算多，看著李理的神色也像是在看外星人一樣——畢竟像他們這樣封閉的山村，一般很難見到這樣陌生的麵孔，而沒有人來接他則更表明了這樣一個陌生人並沒有受到村人的邀請。
李理沒有理會這些隱隱帶著一些不善的目光，他走進了那間看起來已經搖搖欲墜的老屋裏，在老屋的小賣店有限的貨物之中買了一些餅幹和水，裝進了包裏，才向著收錢的那滿臉狐疑的中年婦女問道：“請問第七生產隊怎麽走？”
“七隊啊……”那個中年婦女仔細地打量了李理一陣，探出身指著分散開的小路之中最泥濘的那條小路說道，“就這條，一直往裏走，走到路盡頭就是七隊了。你要找誰？”
李理看著那條小路，有些漫不經心地答道：“我要去祭拜李建軍夫婦……”
那中年婦女聞言愣了愣，還沒有說話，反倒是一個坐在門口用火盆烤著炭火的六十來歲模樣的老人扭頭看向了李理，仔細地打量了李理一陣，才猛地一拍大腿站起身來，嚷嚷道：“哎呀，你是不是就是李建軍那個活下來的兒子！”
鄰近幾個門麵的人聽到老人的這一聲呼喊都紛紛向著李理看去，隻是他們幾乎都露出了一臉茫然的神色，似乎有些想不起來李建軍到底是誰了，隻有幾個人露出了恍然大悟的模樣，看著李理的神色突然多了幾分憐憫。
李理點了點頭道：“是啊，我……”
“來來來，跟我走，我帶你去你。”老人站起身，跺了跺腳，到了李理的跟前，一邊示意李理跟自己走，一邊很是熱情地說道，“一轉眼都這麽多年了，那年你離開村子去鎮上，坐的還是我的驢車呢，你都叫我清爺的還有印象沒有？”
李理笑了笑，道：“當然還有印象的清爺，那年還受了你照顧了，有勞你費心了。”
“嗨，說哪裏話。”清爺歎息了一聲，“你爸爸幫我的事情可不少，我沒能救你爸爸，但是好歹也要做點事情讓你爸爸泉下安心吧，不然等我死了，到了陰間，你爸爸見了我就問我，老清啊，我兒子你照顧得怎麽樣，我就隻能硬著頭皮說，沒照顧，那你爸爸可不得把我打得魂飛魄散嗎？”
李理聞言不禁一笑，看著遠方的群山，神色之中驀地閃過了一絲悵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