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皇天有卷（完）
皇天有卷，紀天地初生，結上下消亡，錄生民存誌，喻古今不朽。
天地有四極而年歲無極，永生之人奪天地之誌，得年歲無極，周而複始，經久不息。
——《皇天卷.無極》
上古有國，名曰商湯，國中有姝女，公子離央，顏色姝麗，形容奪人心魄，擅占卜之術，能以一己之力為國避天災，舉國擬之為神。後黑河水患，數年不除，生民受苦難，有祭司言國中有孽障，占卜為帝女，生民謂之妖孽，投於黑水河中，黑水沉落，帝女香消。
——《皇天卷.公子離央》
殷離又夢到了當年的那些事。
明明隔了那麽久，偶爾夢到的時候還恍如昨日。
他們用她的死來延續了商湯百年，最後還是毀在她手裏。一報還一報，她那個好……師父還毀了自己生途。
他那時候常說，天下萬物皆可負，獨不負國，負民。可後來她成了妖孽，他拚盡全力保下來的那些人，也把他當成了妖孽，將他的族人斬殺殆盡。他為那些人生途盡毀，最後得了那麽個下場，也不知道死之前又沒有後悔？
殷離正想著，一雙溫暖的手臂就環了上來，“阿離，怎麽了？”
男子聲音溫暖好聽，如同暖風吹去她心裏的某些不平，頓時好受了不少。
“沒事。”殷離聲音有些沙啞。昨夜的情‖事太過瘋狂，這會兒身體是恢複了，聲音卻有些沙啞。
謝煥瑾輕輕地環著她，“百年之期時間尚早，又沒有別的事，你有沒有想去的地方？”
“這天下雖大，我這些年也差不多走遍了，不想出去。”
“可那都是你一個人去看的，一個人走，踽踽獨行，未免孤獨，我想陪你一起去看看。”
話說到這個地步，殷離也沒什麽好拒絕的了，“那就去看看，正好我酒窖中少了一壇灼梅，去北方梅林看看吧。”
兩人說走就走，等早上淨善來敲門時，人又不見了。
她最近清洗了一次記憶，這會兒很多事都忘了，隻好去請教阿奴。
阿奴衝著她笑了笑，“坊中無事，他們出去走走也好。”
淨善有些茫然，實在不知道發生了些什麽，於是又問，“阿奴，無極是什麽？我看皇天卷，卷前說天地有四極而年歲無極，年歲無極是什麽意思？”
“年歲無極就是說，這人間的歲月，永遠也沒有結束的一天。”
淨善還是似懂非懂，“所以皇天卷中說，永生之人奪天地之誌，得年歲無極，周而複始，經久不息，說的就是主人嗎？”
“是，但不止主人一人，還有別人。”
“那其他人去哪兒了？”
“不知道。”阿奴搖了搖頭。
“啊，你也不知道啊？”
“嗯，不知道。”
淨善總算是安靜了一會兒，阿奴有條不紊地清點著那些靈器。
沒過一會兒，淨善又來了，皺著眉頭一臉疑惑地問，“阿奴，皇天卷是誰寫的？
”
阿奴沉思片刻，搖搖頭，“這個我也不知。”
她隻知道從她存在伊始，皇天卷就有了的。它和其他的靈器一樣，又似乎不一樣。
皇天卷記錄了世間很多靈器的來處，記錄了很多不存於世的人，它開篇就寫了，記錄天地最開始的形態，中途有過黃泉遺落，萬鬼沒了去處遊蕩人間，生靈存活之道，從古至今乃至未來，它都存在，永遠存在。
“那你說上麵會有錯的東西嗎？”淨善像是一下子變成了十萬個為什麽的主角，問個不停。
對於皇天卷的事，阿奴隻知其內不知其外，所以對於淨善的那些問題，很多她是回答不上來的。
“應該是有的，主人說過世間萬物沒有盡善盡美的，也說過天地有四極但並非終極，和年歲不一樣，年歲無極，天地也可能是無極的。”
不然曾經的六界如何來的？
黃泉遺落後來又被人找了回來，又是誰做的？怎麽做到的？
這一切都可見天地並非隻有四極，可能隻是皇天卷初現之時，隻有四極罷了。
“那皇天卷都有錯的地方，後土自己寫的後土書，豈不是錯的更多了？”
阿奴聽她這話，頓時有些無奈了，“淨善，後土書並非後土娘娘所著。”
“可為什麽後土書中說，皇天卷有載，後土書乃後土娘娘行遍世間，看盡滄海回落，黃泉不息所著呢？”
“……剛才不是說了嗎？皇天卷也有錯處，你不要太相信了。”
黃泉不息。
誰知道呢？
他們將主人投入黑水河中，便有了黑水沉落，因而解救了水深火熱中的生靈，卻也逆天改變讓本有轉機了一切徹底無法改變。
占卜這種事本就是逆天而行，如果不是福祉深厚的人，有這樣的能力無疑是在頭頂懸了一把刀，不對，是吃下了某種毀人生機的藥，會慢慢的病死。
殷離屬於福澤深厚的人，幫著商湯躲避災禍很多次，卻沒有受到過天罰。
如果不是他們人想用她來逆天改命讓商湯延續，殷離本該嫁的心儀之人，白首同期，兒孫滿堂，一世無憂。
然後就因為他們，她被投進黑水河中，含恨而死，化而為靈，在封神之前，成了這世間第一個真正的神。
隻是和後來那些受封的眾神不同，她行走於人間，不需要神靈那樣需要人的信仰才能強大，才能永生。
所以他們不存在的時候，她在；他們強大起來的時候，她在；他們漸漸沒落的時候，她在；他們徹底消亡了，她還在。
有個人本來也有封神的權力，但為了追隨她十世輪回，於是殷離身邊有了個人。
“那這世界上就沒有沒有錯的東西嗎？”
阿奴想了想，“主人就沒有錯，你可以信她。”
她的子民殺了她，她毀了她的國家，報複她的子民，沒有人信她，好在她也不必靠著信仰之力存在，否則肯定也和那些神一樣，早就消亡了。
淨善聽到殷離，立刻笑了起來，“我就知道，主人最厲害了。”
“阿奴，那主人什麽時候回來呢？”
“等她在外麵累了，就會回來的。”
無論如何，時如坊一直都在，他們這些傀儡也能萬年不朽，還有那個人……總之，會有人一直在她身邊，不會讓她像曾經那樣，煢煢孑立，踽踽獨行，永遠隻有她一個人。
淨善聞言，“哦”了一聲，“那我等著店主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