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節
規定除了懲罰犯人之外,還是一個巨大的收入來源。
“而且,許多男子娶不起妻子。”他說這話,仍舊十分委婉,“不設青樓,你讓他們怎麽辦?”
於寒舟懂了。
“拋開這些好處不談,”她清明的眸子看著他問道,“大人覺得這項規定殘酷嗎?”
閔修然沉默了。
當然殘酷。
“但是——”他急急想要解釋什麽,然而隻見於寒舟擺了擺手,然後說道:“我知道大人的意思。大人也覺得這項規定很殘酷,隻是可以帶來巨大的利益,所以有些人,哪怕是無辜的,也要犧牲。對不對?”
閔修然忽然覺得有點不自在,他偏過頭去:“是。”
“懶惰!”於寒舟忽然冷笑一聲,“為官者懶惰!不肯動用腦子!選擇這樣粗魯而殘暴的方式!我呸!”
閔修然驚得險些仰過去:“你,你!”
“我說得不對嗎?”於寒舟反問道,“你說要連坐,我已經無話可說,因為一個人當不起,勢必連累他的家人和族人。可是,打入教坊司,令人唾棄!”
這種方式,太殘酷了!
不想接客,不行。隻接一個,不行。病了痛了?忍著。死了,就草席一裹,連個墳都沒有。
“隻怪她們倒黴罷。”沉默片刻,閔修然低聲說道:“投胎到這樣的人家,是她們上輩子沒修來福氣。”
於寒舟更是冷笑:“你這樣說,受害者是不是也倒黴?那皇上呢,有這樣的臣子,豈不是也倒黴?叫他們自認倒黴不就行了?”
大家都自認倒黴好了!還要律法做什麽?
“是我說錯了。”閔修然頓覺羞愧,低下頭道:“可是,這項舉措是開國以來就存在了,你想廢除它,很難。”
他不願意承認,卻不得不承認:“我幫不了你。”
“我沒有讓你以一己之力去抗衡。”於寒舟說道,聲音很平淡,“需要你表態的時候,你站出來就行了。”
閔修然不解,抬頭看著她道:“你,你究竟打算做什麽?”
於寒舟垂下眼睛。
她原來的計劃,是徐徐圖之。
一開始,她讓鴇母為她揚名,便是想結交眾多文豪。這些人雖然不在朝為官,但是極有影響力。不過,因為他們十分清高,不愛理會俗事,所以請他們跟官員鬥,幾乎沒有可能。
於是,她同時在物色落魄書生。資助他們一把,交好他們,這就是自己人了。教坊司裏要有她自己的人,朝中要有自己人,才好說話。
到時請文人們說句話,朝中又有人呼應,這項痼疾一般的措施就可能廢掉了。
現在計劃剛剛執行了一半,堂妹便跑來了。沒見過人的時候,於寒舟還能想著徐徐圖之。見了人之後,她難以再徐徐圖之了。
“眉姐姐!眉姐姐!”忽然,外頭傳來慌亂的腳步聲,緊接著房門就被撞開了,方才被閔修然打暈的女子衝了進來。
“眉姐姐,你救救我!”堂妹衝過來就抱住她,一張瘦削的臉倒是白皙,可惜脖子上滿是指痕,一直沒入衣領,她哭得嗓子都啞了:“李公子說,隻要你服侍他,就肯放了我們。眉姐姐,你去求求他吧?”
閔修然聽了,不禁大怒:“李公子是誰?”
於寒舟倒是沒有太大的意外,她之前隱約猜到了。除了那個摸不清深淺的李光,別人沒有敢這麽幹的。
“我會救你的。”她柔聲對堂妹說道,“我說話算話。但是現在我跟這位大人還有話要說,你回房間等我好嗎?”
堂妹怔怔地看著她:“你說的是真的?你願意服侍他?你,你服侍他後,可就沒有現在……現在這樣……”
“我願意的。”於寒舟柔聲道,“就算本來不願意,在看到你這樣之後,我怎麽還能拒絕呢?”
堂妹流著淚放開了她,跟小丫鬟出去了。
閔修然才問道:“李公子是誰?”
“他叫李光,是國舅爺的遠親。”於寒舟說道,“大人願意幫我?”
閔修然怒道:“他敢欺負你,我不饒他!”
他那麽喜歡她,都不曾逼迫她,那個李光簡直好大的膽子!
“那便多謝大人了。”於寒舟對他施了一禮,然後說道:“李光之事,倒不是很要緊。我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想請大人幫忙。”
閔修然道:“你說。”
“我想請大人辦一場酒宴,邀請這些人到場。”於寒舟念出一串名單來。
若是以她的名義,鴇母必定不肯的。而且堂妹的事情一出,她近來都會很防著她。
“請大人出麵,辦這場酒宴,到時邀我陪酒。”於寒舟說道。
第351章 青樓9
閔修然聽著那一串人名, 忍不住有些擔憂:“你有多少把握?”
那些文士,在當今極為有名,雖然不曾出仕, 可是影響力頗大。倘若說了什麽話, 不說一呼百應, 至少也會引起一定波瀾。
而這些人輕易不說話,他們自恃清高, 不屑理會俗事, 於寒舟想打動他們, 比打動他可難得多!
倘若她失敗了,這些人會把她打入俗流, 不再跟她往來, 她的名聲將一落千丈, 以後在怡香院的日子不會好過了。
“盡力一試吧。”於寒舟說道。
她沒多少把握。否則,她早就這麽幹了, 哪會拖到今日?
那些文士, 以她對他們的了解,是真的非常清高。粗茶淡飯,他們覺著有滋味。大魚大肉, 他們反而不喜。
同他們談風花雪月,他們很是喜歡。聊山水美景,他們亦是欣賞。但若是談起民生疾苦,便是另一番情景。
於寒舟有一次伴隨一位文士登山, 在山頂上聽到他跟人談論政事,提起一位貪官魚肉百姓, 兩人義憤填膺,言辭激烈, 大肆批判一番,然後作詩一首,表達內心的憤慨及對世事的失望。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他們高歌一曲,將心中憤懣抒發幹淨,就下了山。繼續清風朗月,縱意山水。
於寒舟得想一個法子,讓他們的憤懣沒有那麽容易抒發幹淨。以及,十分憤慨,以至於不得不去解決它。
閔修然一臉擔憂地看著她。很想對她說,不要這麽天真,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她的家人已經是這樣了,救出來又如何?日後還不是一項負累?她實在不必如此。她自己想嫁人也好,在怡香院做眉兒姑娘也罷,總不會過不好,何必攬上這攤事呢?
正在這時,忽然外頭傳來說話聲,聽著人還不少,於寒舟隱約聽到了堂妹的名字,不禁麵色微變。
很快,就有人上了樓,推開了於寒舟的房門:“呂雯我帶走了!”
聽此人的話音,就知道是春風樓的人。再看她的穿著,還是頗有分量的人。應當是接到消息呂雯在這裏,就過來要人了。
於寒舟看了她一眼,沒說話,看向跟在後麵進來的鴇母。
“哎呀,眉兒呀,那丫頭到底不是咱們怡香院的人,咱們不好留她。”鴇母說道。
於寒舟看著她假惺惺的模樣,心裏有火,明明跟她說過了,先留著呂雯。
偏她防她跟什麽似的,嘴上答應著,扭頭就通知了春風樓!
而隔壁,已有人去抓呂雯了,呂雯大叫的聲音在走廊中響起:“放開我!眉姐姐!救我!”
“媽媽給我一點臉麵。”於寒舟低下頭,輕聲說道:“留她一晚,我同她說說話,明日再送她回春風樓可好?”
鴇母一臉為難:“這不好,張姐姐都來要人了。”
“隻是一晚而已。”於寒舟便道,“我們姐妹說說話,我會好好勸她聽話的。”⊥思⊥兔⊥網⊥
鴇母的眼神如針一般銳利,將於寒舟打量幾眼,才看向春風樓的那位張媽媽:“張姐姐,你看,要不然就……”
幾番扯皮,終於還是把呂雯留下來一晚。但明日就要把她送回去,再無回轉餘地。
“多謝媽媽。”於寒舟道。
餘光看到站在一旁的閔修然,就對他微微點了下頭,示意他先離開。
閔修然本來還想讓她多說一點李光的事,見狀,便沒有停留,略略頷首,抬腳離去了。
鴇母跟春風樓的張媽媽離開了,於寒舟留了呂雯在房間裏。
呂雯坐在桌邊,不停落淚:“眉姐姐,你救救我,別讓我回去,我不想回去了。”
於寒舟拿著帕子為她擦淚,哄道:“好,我會救你的。”
呂雯緊緊抓住她的手,看向她道:“眉姐姐,你不會騙我吧?”
“不會。”於寒舟說道,“我不僅要想辦法救你,還要救咱們家別的人。”
呂雯愣了一下:“什麽?”隨即道,“真的嗎?眉姐姐,你說的是真的嗎?”
“是。”於寒舟點點頭。
“那,眉姐姐要怎麽救?你去求那位李公子,是嗎?”呂雯說到這裏,忽然皺起眉頭,“眉姐姐,那位李公子……信得過嗎?”
她這時倒是腦筋清明了,聽於寒舟說要救呂家的所有人,不免懷疑起來:“那個男人,他用我來拿捏姐姐,這樣的人,靠得住嗎?”
於寒舟不禁笑出了聲:“你現在又覺得他靠不住了?”
呂雯就有些羞愧,低下頭道:“對不起,姐姐,我知道我這樣不對。但是你比我們都好過,你有名聲,你說話有人聽。會有人願意幫你,我們,我們沒有……”
“我明白的。”於寒舟撫了撫她的發頂,“我不會不管你的。”
呂雯便抬起頭:“姐姐打算怎麽辦?我怕那位李公子得了姐姐的侍奉,又出爾反爾,不肯幫姐姐。”
說到這裏,她眼底暗恨:“男人!都是靠不住的!”
“我不僅認識李公子,我還認識閔大人。”於寒舟便說道,“就是之前跟我說話的男人,你剛才看到他了嗎?他說願意幫我。”
她聲音溫柔,從始至終都很包容,這讓呂雯不禁渾身輕顫,說道:“姐姐,你這樣安撫我,不是哄我的罷?”
哄得她回了春風樓,然後就不管她了,是不是?
她仰著頭,眼淚又湧了出來:“姐姐,你別哄我。如果你不想管我,你直說就是了,我也知道不該來求你。我們這樣的人,髒透了,不會有好日子的,但你還有。”
她抽噎著道:“不,算了,你還是別管我了,就當我今天沒來。”說著,就站起來,往外跑去。
“我說話算話。”於寒舟便在她身後說了一句。
呂雯聽到了她的話,卻沒有回頭,也不知信沒信。
她跟春風樓的那位媽媽回去了。臨行之前,鴇母倒是做了件人事,給那位媽媽塞了點銀子,讓她寬恕呂雯這一回。
那位媽媽回去後會不會寬恕呂雯,於寒舟不知道,隻希望呂雯機靈點,留得一條命在。
呂雯走後,鴇母將於寒舟一頓敲打:“我說眉兒啊,你可千萬別犯傻,為了一些所謂的親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