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節

  頭微鎖,有些煩惱的樣子, 便握住他的手問道:“怎麽啦?”


  鍾三郎如實答道:“我有點猶豫。你說,要殺了他嗎?”


  他忽然有些不想殺高緯了。


  理智上知道,殺了高緯, 才是永絕後患。但是高緯說過, 如果他不能在半年之內掌握全部力量,那些底牌就會起疑, 說不定會殺了他報仇。


  所以,他想留著高緯的性命,慢慢逼問。


  他自己也知道, 這樣太貪心了。畢竟一開始他隻是想著, 能夠跟她在一起,能夠活下來,哪怕時日不久, 也很好了。可是當他真的走到這一步, 不免又想,能不能再活得久一點?

  活得再久一點,作為寧王, 好好地活下去?


  於寒舟看著他眉頭微鎖的模樣,想了想, 說道:“不殺他,留著逼問,就要冒風險。萬一他說動了府中的人,相信了他的身份,跑出去,我們就危險了。”


  鍾三郎不知道,於寒舟卻是清楚,高緯不是一般人,他的出廠配置很高,化險為夷的能力很強,如果鍾三郎不殺他,他極有可能以別人都想不到的方式逃出去,然後反殺回來。


  鍾三郎聽罷,眉頭就皺緊了。於寒舟見他這樣,便沒有再說。


  其實剛才那句話,她也不該說的,明顯鍾三郎並不想聽這個。他看起來是在猶豫,其實心裏已經有了傾向,即不殺高緯。對她這麽說,也不過是想聽她的肯定和支持。


  “我知道了。”鍾三郎緩緩點頭。垂下眼睛,握著於寒舟的手,緩緩摩挲。


  就在於寒舟以為他要說些貼心話的時候,他卻忽然站起身道:“我剛剛做了寧王,還有許多事急著處理,你先歇著。”


  抬步匆匆走了。


  於寒舟看著他的背影,心裏湧起一點複雜。


  若是從前那個溫柔體貼的老實男人,此刻會留下來,跟她說說體己話,慶祝在一起的喜悅。


  但他沒有。她便知道了,從前那個老實巴交的影子,大概不會再出現在她麵前了。


  可能現在這樣說,有點為時過早。然而許多事情便是這樣,一旦露出端倪,便會一點一點,抽絲剝繭,越露越多。


  於寒舟懶洋洋地倚在榻上,垂著眼睛,心裏淡淡的,漸漸思考起以後的事。


  她現在是寧王妃。縱然寧王換了人,可她還是寧王妃。


  她對高緯做的那些事,也足夠他痛苦和後悔了。這樣看來,她算是報仇成功了。


  那麽,接下來她要做什麽?

  於寒舟仔細想了想,發現自己其實不想做寧王妃。之前做出那樣的決定,是因為身份使然,她穿成了寧王妃,麵對這樣的處境,沒有什麽比這個更解氣的了。


  可她自己並不想做寧王妃。縱然身份高貴,縱然錦衣玉食,縱然香車寶馬,可是大多數時候都是耗在深深府邸中,出門不便,麵對的人就那麽些,她並不喜歡這樣的生活。


  她倒寧可一人一騎,獨闖天涯。縱然風沙滿麵,縱然劣酒燒喉,卻恣意快活。


  晚間,鍾三郎回來了。


  兩人折騰了一場。


  鍾三郎酣暢淋漓,於寒舟卻有些興致缺缺。


  鍾三郎覺出了她的不投入,心裏不免懷疑起來,她究竟為什麽不高興?是因為高緯被抓起來了嗎?難道她心裏還惦記著高緯嗎?

  她跟高緯在一起的時候,那些甜膩膩的叫喚,像魔咒一樣縈繞著他。


  “我有些恍惚。”於寒舟很快發現了他的異樣,抱住他解釋道:“太突然了,你和他的掉轉太突然了,我還有些沒回過神。”


  鍾三郎接受了她的解釋,回抱住她,說道:“怪我,沒提前跟你打招呼。”


  兩人溝通了一番,那點不愉便散去了。


  “我沒殺他。”睡前,鍾三郎抱著她道:“我不打算殺他了。”


  他這算是向於寒舟解釋。


  縱然她勸過了,可他仍舊是堅持原先的主意。


  “嗯,聽你的。”於寒舟沒有多說。


  他不想殺就算了。她勸過一次,也夠了。再多說,他肯定會不悅。


  他不再是從前那個老實巴交的影子了。從他生出叛逆之心開始,他就不是了。她不能天真地把他看成是她的裙下之臣。


  而於寒舟的沒有繼續勸阻,果然讓鍾三郎很高興,抱著她的手臂緊了緊,低頭在她眉心一吻:“睡吧。”


  鍾三郎很快睡著了,於寒舟卻沒有。


  黑暗中,她睜著眼睛,眼底閃動著思索。


  她要不要悄悄潛出去,殺了高緯?


  萬一高緯真的逃脫了,日後必然要殺回來的。他殺回來不要緊,於寒舟隻擔心,連累到永安伯府怎麽辦?

  不殺他,任由鍾三郎逼問他,風險很大。


  殺了他,於寒舟又覺得,他罪不至死。


  黑暗中,一道纖細身影悄無聲息掠過。


  高緯受了邢,被綁在刑架上,身上帶著傷,血腥氣極重。他沒有昏迷,此刻正垂著頭,反思自己的過失。驀地,他聽到門口傳來動靜,抬頭一看,不禁愣住。


  他的王妃。那個害他至此的女人,踏著月光而來。


  他的瞳仁縮了縮,心裏又氣又恨。抿著唇,眼也不眨地盯著她。


  於寒舟進了門,便看到了他。黑暗中,他的輪廓看不清楚,隻有一點熟悉的模樣。


  她走過去,掐住他的下巴,將什麽填入他的口中。


  高緯本來以為她要毒殺她,想問她為何如此心狠?然而舌尖嚐到什麽,怒氣一頓。


  “你喂我吃解藥?”他怔怔地看著她道。


  白日裏,於寒舟捏碎了一粒解毒丸,將一小塊碎片喂給了他。剛才喂給他的,便是其他的碎片。


  “你舍不得我死,是不是?”他情不自禁地問道,“你心裏有我,是不是?那些恩愛,不全是騙我的,是不是?”


  他心裏燃起了一絲火苗,縱然此時此地,此情此景分外不堪,可他卻整個人都精神了幾分。


  於寒舟冷冷地看著他,依次回答他的問題:“我隻是覺得,你罪不至死。我心裏沒有你。從沒愛過你。你不配。”


  他不配。


  縱然他專一,縱然他忠誠,可說到底他隻是涼薄自私。徐側妃等人,難道不無辜嗎?他娶了她們,又不好好對待她們,一開始讓影子作踐她們,後來還讓她們獨守空閨。


  被他愛著,就過得好。不被他愛著,就淒涼無比。如此分明的對照組。作為被“愛著”的那一個,於寒舟並不覺得榮幸。故此,也難以生出感動。


  她的回答相當冷酷,打碎了高緯心中最後的幻想。


  他十分失望,看著她冷酷無情的麵孔,心裏一陣陣絞痛,不由道:“是我的錯。”


  他後悔了。他的一時錯念,傷害了她,也毀了他自己。


  他看著她,還想說些什麽,然而她已經毫不留戀地轉身離去了。他想叫住她,又沒臉叫住她,更怕因為自己的出聲而使得她被假貨懲罰。


  許是解藥的作用,許是心裏藏了一點溫度,高緯覺得自己精神多了。


  兩天後,高緯逃跑了。


  於寒舟得知這件事,是鍾三郎臉色難看地朝她抱怨:“一群飯桶!全都是廢物!一個重傷的人都看不住!”


  鍾三郎很是恐慌。他畢竟不是真的寧王,也沒有把寧王府的勢力都攥在手裏。高緯逃出去,對他來說就像一把懸在頭頂上的刀,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落下來。


  “別慌張。”於寒舟勸道,“派人去追就好了。”


  鍾三郎點點頭,很快忙碌去了。$思$兔$在$線$閱$讀$

  一連抓了兩個月,都沒能抓到高緯。


  麵對鍾三郎眼底的焦灼,於寒舟並沒有坑隊友的羞愧。


  在她看來,她和鍾三郎都不無辜。她自己就不說了,實在是高緯最恨的人了。隻說鍾三郎,他竊取了高緯的寧王之位,倘若高緯跑了,日後找他算賬,他一點都不冤枉。


  她隻擔心永安伯府。首先,她不能幹脆地殺掉高緯,即便高緯是個危險人物,但是在他實實在在地做出什麽之前,她隻能防範。那麽,萬一防範不足,被他逃脫了呢?


  所以,她給高緯送了一點解藥。不足以幫他逃出去,卻能夠留下一線人情。一旦高緯真的逃了,日後回來清算,念著這點情分,總不至於對永安伯府做什麽。


  又過了幾日,鍾三郎的人找到了一具焦屍,疑似高緯。


  鍾三郎不信是他,但是又沒有了其他線索,不得不放棄了。


  而這段時間,他作為寧王,裏裏外外撐著寧王府,也培養出了足夠的自信。他想著,即便高緯日後回來又如何?不見得他就鬥不過!

  寧王府的運轉漸漸回到正軌。


  鍾三郎和於寒舟這對夥伴夫妻,終於從地下走到太陽底下,感情卻沒有一日千裏。


  沒在一起的時候,鍾三郎常常想著於寒舟,心裏渴得發疼。真的在一起了,他卻覺得,好像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樣?

  他並沒有想象中的激動和高興。一開始是急於逼問高緯,後來是高緯逃脫了,他急於捉人。再後來便是政務,人情,許許多多的事分散了他的精力。


  終於有空回頭看,卻發現……也不過如此。


  *

  於寒舟當然也發現了。


  她比他察覺到得更早。他自己還沒有發現時,她便感受到了。


  從前,他視她如神女,待她溫柔而虔誠。後來他做了寧王,便把她當成妻子,女人中的一個。那些體貼,那些虔誠,漸漸都不見了。


  於寒舟還是很理解的。畢竟,從前她是他生命中唯一的不同,而今他擁有了太多。他有王位,有權勢,有財富,有太多珍貴的東西了,她隻不過是其中一樣。


  反正她並不愛他,不會因此傷心。隻裝作什麽也不知曉,當她的王妃。


  “徐側妃又把王爺拉過去了。”小丫鬟稟報道,口吻有些不滿,“王爺最近變了,從前都不愛去的,這個月都去了三次了。”


  於寒舟笑笑,沒說什麽。


  鍾三郎畢竟不是高緯。他雖然扮演高緯,但是在一些事情上,決斷還是不同的。


  比如高緯,他的人設很變態,對待不愛的女人十分冷酷,哪怕是他娶回來的側妃也一樣。


  鍾三郎就不一樣了,他沒有那種變態的設定,他是這個環境下,再普通不過的男人。徐側妃是他的女人,而且是徹頭徹尾的他的女人,常常糾纏他,他自然沒辦法冷酷到底。


  徐側妃是個聰明人,必然是嗅出了王爺的不同,更加致力於將他拉過去。


  於寒舟雖然不喜歡自己的男人碰別的女人,但也不會阻止,誰叫徐側妃她們也是妃呢?

  隻不過,一旦鍾三郎碰了她們,她就不會再跟他做夫妻了。


  鍾三郎從不在徐側妃她們那裏過夜。縱然被各種理由請過去了,卻總是很快就出來。


  這一回,他也是坐了一會兒就出來了,到了於寒舟的屋裏,擁著她道:“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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