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節

  協議,他卻對她生出那種心思,簡直卑鄙!


  縱然她不知他心思,但被她清淩淩的目光注視著,賀文璋卻感到前所未有的難堪,無地自容。


  臉上火辣辣的,良久才平複下來幾分,他目光注視向旁邊,低啞地吐出一句:“是我想左了。”


  於寒舟沒有就此丟開話題,她仔細關注著他的表情,從他抿緊的唇角窺出一絲不快。他一旦不快,不得發泄出來,就要悶出病的。除了要替侯夫人照顧他之外,於寒舟也不想再睡著好好的卻被攪醒。


  她問他:“你想哪裏去了?可以告訴我嗎?”


  賀文璋想也不想就搖頭。


  他怎麽能告訴她?那樣難以啟齒的事情!


  “沒什麽。”他轉過頭來,微笑著看著她,強裝出平素裏的模樣,“是一點小事,已經過去了,你不要多想。”


  於寒舟瞅了他幾眼,還是覺得他古怪。但他不說,她便猜不準。若是猜錯了,說什麽都是多餘。她沒有就此猜測下去,想了想道:“我不覺得你是拖累我。今日我同你說個明白話,我嫁給你後過得很開心,別說你不怎麽生病,就隻病了一回,便是你常常生病,我也不煩惱的。”


  賀文璋怔怔地看著她:“是嗎?”


  “你倘若白天病了,我自然照顧你。若是你晚上病了,也沒什麽打擾,大不了白天補個覺,總不礙著什麽的。”於寒舟道,“非要說不妥當,可誰家便是十全十美,事事順心?咱們府裏人口少,夫人待我很好,現在二弟也不難為我了,我是一點煩心事也沒有的。”


  她這麽一說,賀文璋就懂了。


  她不喜歡他,所以他的身體不中用,她並不煩惱。如果他身體好,她會覺得輕鬆。但是他愛生病,她也不覺得怎樣,比來比去,她就是覺得嫁給他比嫁給別人強。


  雖然還有點失落,但到底被哄回來幾分。


  她不覺得拖累就好。


  他隻怕她嫌棄他,怕她對他露出紮心的眼神,既然她不會,那就太好了。


  至於回應他的心意?最好是不要。他這樣的人,不值得她喜歡。倘若哪天他去了,她卻喜歡上他,對她來說該有多殘酷?她不喜歡他才好。


  他默默喜歡她就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賀大:我默默喜歡她就好了……媳婦今天少看我一眼,T^T

  第136章 長嫂15

  賀文璋的病很快就好了, 跟老先生預計的一般無二,兩三天後他便沒有任何不適,跟平常一樣了。


  身體好得快, 賀文璋心中歡悅。誰也不喜歡生病的感覺, 做什麽都像是被拖拽著一般,心胸再廣的人也不免煩躁。身體健康一些,是他夢寐以求的事。


  侯夫人比他還高興。她最憂心大兒子的身體,見他這次好得快, 高興得給府裏下人都添了一個月的月錢做賞銀。除此之外,她對於寒舟也更加喜歡了。


  自從於寒舟進府,大兒子的身體就好了很多, 現在還有著大好了的趨勢, 叫她怎麽不歡喜?請了京城有名的繡娘來府裏,為於寒舟量身裁衣, 做了十幾身衣裳,又賞下大把賞賜。


  侯爺覺得她太過了,說道:“她才進府多久, 你賞她幾回了?你若是喜歡她, 常常叫到身邊說說話就是了,這般動不動就賞,把人寵驕了怎麽辦?”


  侯夫人有自己的道理:“我看璋兒媳婦是個穩重的, 不是那麽容易驕傲的。你不知, 她是個內斂的性子,有什麽都不說。受了委屈也不說,跟璋兒是一樣的性子, 我怎麽能不疼他們?”


  侯爺見她這樣,搖搖頭不說了。


  侯夫人卻高興得很, 還道:“你注意到沒有?璋兒極喜歡他媳婦呢。用膳的時候,時不時就要抬頭看一眼,哎喲,生怕人跑了似的。”


  侯爺聽了也高興,說道:“喜歡就好。他從小穩重老成,沒見他喜歡過什麽,如今有個喜歡的人在身邊,叫他高興高興也好。”


  兩人說了會兒話,都很高興。然而,侯夫人想到什麽,心情又落了下來:“璋兒媳婦是個好的。若是璋兒能夠同她正正經經做夫妻,再生幾個孩子,不知道多美滿?”


  侯爺本來想說,什麽叫“正正經經做夫妻”,他們現在難道不是正經夫妻嗎?聽到後麵,才明白過來,沉默了下,勸慰道:“總會好起來的。”


  侯夫人勉強給他哄住了。待得次日,就把老先生請來了,問道:“依我兒現在的身體情況,過得多久能同他媳婦圓房?”


  老先生聽得這話,唬得不輕,說道:“這一兩年是萬萬不行的。若是大爺這一兩年都不生病,把身體養得結實了一些,倒是可以試一試。”


  侯夫人聽得這話,麵上不禁有些失望。兩年,需得養上兩年,還得是這兩年中不怎麽生病的情況下。


  但她很快又振作起來。兩年就兩年,十九年都熬過來了,差這兩年嗎?怎麽說也是有盼頭的!

  “請您提點他一下。”侯夫人說道,“我兒年輕,我兒媳婦又是個很好的人,我很怕他莽撞。”


  年輕人嘛,又有嬌妻在畔,侯夫人很怕他仗著身體好一些了就胡來。


  老先生撫須而笑:“夫人不必憂心。大爺是個有成算的人,誰胡來,他也不會胡來。”


  照顧賀文璋多年,老先生很知道他的性格,沒把握的事他不會做。便是哪天他動心思了,隻怕還要問一問他,才敢行動。


  有成算的賀大爺,這幾日常常拉媳婦下棋,喝喝茶,說說話。


  於寒舟閑著也是閑著,有個棋藝精湛的人陪著打發時間,還是很高興的。


  整日下棋也是無聊,主要是賀文璋怕於寒舟覺得無聊,於是就同她談論文章:“你可讀過李先生的《賦稅論》?”


  於寒舟本來在吃茶,聞言頓了頓,抬頭看去:“你要同我討論這個?”


  不是她說,這個環境下的女子,很少有讀大儒文章的。他竟然同她討論這個,太看得起她了。


  “你不喜歡?”賀文璋愣了一下,腦子裏轉了幾圈,試探著問:“那你喜歡什麽?”


  說話時,把卷在手裏的薄冊掩在了身後。


  他並非一定要同她討論《賦稅論》,他隻是想跟她有話說,才拿讀書來討論。他自己常看的東西是這些,順手就拿來了,如果她不喜歡,他們可以討論別的。


  討論什麽不要緊,跟她說話才要緊。


  於寒舟搖搖頭,放下茶杯:“沒有不喜歡,我隻是沒讀過。”


  一伸手:“我看看。”


  賀文璋愣了愣,把掩在身後的薄冊拿出來,遞到她手裏。


  於寒舟接過後,就翻看起來。她讀得認真,精致雪白的麵孔映在秀麗的衣裝上,格外沉靜。他隻看著她,便又看得呆住了。


  良久,一聲翻頁的動靜令他回神,腦中劃過一個念頭——她竟然肯為他去讀從前沒讀過的書。


  無比的歡喜,萬分的喜悅,道不盡的絢爛在心頭炸開,令他一顆心砰砰跳動起來。


  第137章 長嫂16

  於寒舟看完林先生所作的《賦稅論》, 一抬頭,對上一雙晶亮的眼睛。盛著無限喜悅,正在注視著她。愣了一下, 她心想道, 有人同他談論文章,他便這樣高興?


  態度放端重了些,思索了下,說道:“這位林先生, 是心懷悲憫之人。”


  本朝國庫收入,大頭來源於稅收。逢災難年間,會減除賦稅或者免掉賦稅, 但凡做到這一點, 國君便會被稱為明君。近些年來,舉國上下安平和樂, 沒有戰事,沒有災情,因而有人提議說, 增加稅收, 充盈國庫,等待災年來時好應對災情。


  林先生的這篇著作,便是批判了此建議。他以為, 災年畢竟不多, 大部分年間老天爺還是賞飯吃的,至多有些年間格外風調雨順,有些年間稍差些罷了。倘若收成好的時候多征收, 收成一般或者收成差的時候照常征收,老百姓的手裏總是沒有餘糧, 過日子還有什麽盼頭?

  他批判完了,又提出自己的建議,比如田地有富饒和貧瘠之分,不若對於富饒多產的地域多征收,貧瘠窮苦的地域少征收,商戶隻從買賣不事生產,可以重稅,等等。總結下來,他的中心思想就是一點——不要苛待本來日子就不好過的老百姓。


  於寒舟不知賀文璋的看法,她隻說了一句就住了口,抬頭看向他。


  賀文璋卻不如她這般平靜。


  他此刻目光明亮,熠熠生輝,就連蒼白病弱的麵容都被染上幾分光彩:“林先生是我很敬佩的一位先生,然這篇著作,他仍是過於小心翼翼,不夠膽大開闊。”


  於寒舟一聽,就知道他有些自己的想法,便問道:“那依你之見?”


  “依我之見,隻想著從百姓身上征稅,遠遠不足。”他枯瘦的手握成了拳頭,擱在膝上,目光明亮,侃侃而談。


  他認為,朝廷征稅少了一群人,那就是大宗族。他們擁有廣闊的田地,富饒的產業,從他們身上拔根毛,都比老百姓的腿粗。如果能從他們頭上征稅,既充盈國庫,又不苛待百姓。


  “大宗族勢力盤根錯節,想從他們頭上征稅,難。”於寒舟搖搖頭。


  朝廷未必就看不見大宗族,隻不過宗族勢力龐大,朝廷動不了他們,才不得不放棄。


  賀文璋的眼神黯了黯:“是啊,難。”


  若非如此,他崇敬的那位林先生,不可能提都不提。


  正是因為難,根本不可能實現,才避過不提。


  “但是如果施行這項國策,百姓受益良多。”他道,“我需得支持林先生,否則叫那位鼓動成了,百姓的日子才真是難過了。”


  林先生批判的那位,隻想著從百姓身上征稅。好年頭多征,差點的年頭少征,征來征去,百姓手裏沒個餘糧,隻夠糊口,日子還有什麽盼頭?

  “我沒想到,你身為侯府嫡子,竟會憐惜平民。”於寒舟道。


  賀文璋聞言,眼眸垂了垂:“以己度人罷了。”


  他自幼身體不好,出不得門,也交不得朋友,除了讀書之外,沒有打發時間的法子。他讀了許多聖賢書,心胸和格局便打開了,常覺得個人的渺小,眾生之苦。


  又因著自己生病吃藥,免不了想道,倘若是平民百姓身子不好,如他這般,能活過三載否?

  想得多了,便成了這般。


  於寒舟對他還是很欣賞的。他胸懷悲憫,卻不僅僅是口頭上悲憫,而是想做點事情的,讓她覺得這個人真不錯。想了想,她道:“你的想法不錯,但是牽扯較大,恐怕三年五載的也不成。不過,有誌者事竟成,徐徐圖之,未必就達不到。”


  賀文璋驀地抬起眼睛:“你有辦法?”


  “沒有。”於寒舟搖搖頭,“但我覺得,你未必是唯一一個這樣想的,也一定不是唯一為百姓著想的人。有誌之士那麽多,集思廣益,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