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向陽之花
房間已經被處理過,氣味清新幹淨,一入門就能看見寬敞的陽台上擺著的一盆盆已經發蔫的向日葵。
太陽西斜,暮光緩緩照進室內,那些無精打采的向日葵像是被抽走了力氣一樣,毫無生機。
羅念的心突然就被觸動了一下,她幾步走到陽台。
向日葵啊。
那是向陽之花。
也是她曾經的信仰。
“老板特別喜歡向日葵,她說,說隻有向日葵才能給她生的力量……嗚嗚嗚”助理哽咽的說不出來話。
曾經那麽積極向陽的花啊,才剛剛接觸到熱烈的陽光,就匆匆而逝了。
羅念抿了下唇,回頭的時候視線凝滯了一瞬。
“你先走吧,這裏交給我就好。”羅念對助理說道。
助理愣了一瞬,抬手摸了一把眼淚,麵上揚起笑容,在房內原地轉了一圈,每個角落她都看了一眼,而後顫抖著聲音道:“老板,我知道你在……”
“你放心,你賬戶裏麵的錢我都幫你及時取出來了,你資助的那些孤兒院我會繼續幫你跟進,你對我的那些好我都記在心裏麵,我會幫你繼續完成心願的……”
站在角落裏麵虛浮著的女人癟著嘴飄到羅念身旁,委屈巴巴的扯了扯她的衣袖,道:“你跟她說,我賬戶裏麵的錢隨意她支配,她是個好員工,可我不是一個盡責的好老板,希望她用那些錢可以過上她想過的日子。”
羅念點頭,一字不差的給助理傳達過去,不說還好,這一說,助理的眼淚就止不住了,刷刷的往下淌,哭的幾乎是撕心裂肺。
顧驍擰著眉頭大步走進了陽台,一把拉開了窗子。
夏日傍晚的清風徐徐吹進房內,他靠在落地窗邊上,點了一根煙抽上了。
羅念隻瞥了他一眼,就上千安慰了助理幾句,她詞窮還不怎麽會說話,隻能一句句的傳達許眠的話,過了好半晌才將助理送走。
房門嘭的一聲關上。
室內重新安靜下來,羅念鬆了一口氣,走到了沙發上坐下,正好顧驍也抽完了兩顆煙,裹挾著一身煙味而歸,大刀闊斧的坐在了羅念身旁,眼神淡淡落在對麵的女人身上。
開口點評道:“命短且不好,這一輩子沒做過什麽壞事,但就是氣運不行,走的是極衰之路,等到了地府好好和孟婆商量商量,下輩子投個好胎。”
對麵的許眠聽得一愣一愣的,但是迫於顧驍身上有她害怕的威壓,她隻能瑟縮著點點頭,而後求助一般的看向羅念。
那眼神無助極了。
羅念側眸看了一眼顧驍,之前覺得他和墨白一樣可能是個地仙,可他說了自己隻是輪回眼,但今日他這番話說的特別像地底下那位。
無論是氣勢上還是語氣上,都像極了發號施令的高位者。
察覺到羅念注視著自己,顧驍嘴角緩緩勾起一抹笑,他側頭對著她的視線,手摸進口袋裏又拿了一根煙咬在嘴裏,含糊不清的道:“都說了是輪回眼了,能看見的東西肯定和常人不一樣。”
嗬嗬,但願隻是輪回眼。
陽台的窗子開著,微風吹進來,把濃烈的煙氣全都吹到羅念麵前,她皺著眉揮了揮,起身朝著許眠走過去。
顧驍抬眸看了一眼頭頂漂浮著的煙氣,若有所思。
許眠今年才26,比羅念還小一歲,長相偏可愛,眉眼間也帶著不屬於這個年齡段的稚氣。怎麽看都不像是外界說的那個在投行叱吒風雲的天才。
或許是天妒英才吧。
也可能真的像是顧驍說的那樣,她氣運太衰了,才會走到如今境地。
羅念抿了抿唇,蹲下身子和許眠平視,“你給靈虛道長托夢了?”
許眠怔愣的看著她,好半晌才點了點頭,“嗯。”
“你是有冤屈還是單純的不想走?”
羅念皺眉,按理說人死以後都要跟著魂差去地府報備的,可她居然一直留在陽間,還不怕死的去給靈雲觀的道長托夢。
許眠垂眸看著自己漂浮著半透明的腳尖,囁嚅著嘴唇,眼神躲避的不敢看向羅念。
“我在等你。”
“等我?!”羅念不由自主的拔高了音量,就連顧驍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來了。
他彈了彈煙灰,吞雲吐霧的看向許眠。
許眠被他看得頭皮發麻,往羅念身後挪了兩下,伸手揪住她的衣角,小聲說:“你能不能跟我過來一下?”
羅念本想拒絕的,但是看她那張滿是期盼的臉,終究是沒忍心拒絕,起身跟她一起走了。
許眠是真的怕顧驍,從顧驍麵前走過去的時候連眼睛都不敢抬一下。
羅念心裏疑惑,腦中隱隱生出了一個可怕的猜測。
顧驍,不會是地府裏麵走失的那位吧?
“姐姐,我喜歡你好久了。”許眠將一間緊閉著的房門打開,說這話的時候蒼白的小臉漫上了幾分緋紅。
房間裏麵黑黢黢一片,許眠先進去按了開關,轟一下子,白熾燈燃亮了整間屋子,羅念眯著眼適應了亮度,待看清楚房內的裝飾後,瞳孔驟然放大。
十幾平米的小屋子裏麵,掛滿了各種各樣的符咒,以及各色符盤,明晃晃的金色,乍眼的很。
讓羅念吃驚的是這麽多符咒符盤,居然和她畫出來的相差無幾,不過這裏麵掛的這些都是很簡單的塗鴉,對生魂毫無作用。
而且可以看得出來,這裏麵的符咒大多都是模仿她小時候的畫過的。
這個許眠,到底是什麽人?
羅念複又認真的大量起來麵前這個漂浮著的年輕女人。
“姐姐,你別慌。”許眠抿著唇,仰頭看她。
“想多了,我沒慌。”羅念淡定回道。
她見過的生魂不說一萬也有幾千,就一個剛死沒幾天的許眠還不足以嚇到她,她隻是很吃驚而已。
“我以前和姐姐在同一所孤兒院待過,那時候姐姐就已經很厲害了,”許眠笑意盈盈的看著她,眼尾泛起了紅,“大家都說姐姐能看得到髒東西,所以都不跟姐姐玩,但是姐姐你知道嗎,在我黯淡無光的童年裏麵,你是唯一的光。”
“我見過太多狼心狗肺的人了,所以……”她吸了吸鼻子,“所以我第一天進孤兒院的時候誰都不敢信,就連吃飯都沒趕上,隻有姐姐,給我留了一塊麵包,還送了我一朵向日葵,你跟我說,在這世間活著才是王道,自怨自艾的人最廢物。”
聽她講著,羅念皺著的眉頭緩緩鬆開,記憶裏麵那個髒兮兮的小姑娘和麵前這個哭的鼻頭發紅的人重合在一起。
她記得有這回事,因為那時候她也很孤獨,隻有一個不是人的墨白陪著她,她也想和小朋友們玩,可是他們都不喜歡她,她就隻能每天都跟自己說,自怨自艾的人是廢物,後來還跟不少在孤兒院裏麵的孩子說了……
“姐姐,你看這些,”許眠情緒有些激動的指著房間裏麵掛著的符咒,“我記得你小時候有一次夢遊,把本子裏麵重要的圖畫都撕了,那時候你傷心了好久,我想跟你說,我都記住了那些圖畫的畫法了,可是我沒能找到機會跟你說……”
嘖,好像是有這麽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