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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突厥震驚、更改戰略

  趙州。

  早在州城淪陷的時候,突厥便砍伐樹木升爐打鐵,動手修築一個莊嚴祠堂。

  遵循突厥人的古老習俗,每逢發起重大的軍事活動,必須前往祠堂祭祀。

  要祭祀的是象徵精神的狼圖騰,象徵勝利的戰神軋犖!

  還有象徵勇敢的草原戰神!

  此刻,阿史那默啜可汗率領突厥部落首領,以及眾多投降漢奸,在虔誠的祭祀。

  這一切都在為勇猛的疏勒骨咄而慶賀。

  祭祀結束,軍營大帳。

  默啜割一塊羊肉,放進嘴裡咀嚼,頗有興緻道:

  「誰願跟本可汗打賭,骨咄宰殺張易之要多長時間?」

  帳內眾多首領哈哈大笑,疏勒骨咄這鳥人,真的被幸運天神眷顧了。

  人在欒城坐,功勞天上落!

  敵方元帥腦袋是不是生鏽了?

  軍中幕僚阿波達干元珍琢磨了一下,提醒道:

  「可汗,還需考慮敵方援軍,我懷疑張易之是誘餌。」

  眾人皺眉沉思。

  不過。

  拿主帥做誘餌,這也太荒謬離奇了吧?

  闕特勤側頭看了幕僚一眼,眼底露出譏諷笑意:

  「就算是詭計又如何,但足以證明張易之愚蠢無能,堂堂三十萬兵馬大元帥,竟然以身犯險,這……」

  說著停頓了一下,撓腮道:「這叫什麼來著?」

  漢奸頭子閻知微斜肩諂笑,「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不錯。」闕特勤神情輕蔑,不屑道:「徹底暴露此人的無能,可汗還想讓這廢物做國師……」

  「放肆!」左設咄悉匐截住他的話,眸子殺機四射:「不許妄議可汗!」

  「沒事。」

  主位上的默啜倒很大度,但表情微不可察閃過難堪之色!

  瑪德!

  西域各國使者將張易之吹得神乎其神,原來是這樣的貨色。

  倘若真讓其歸附突厥做國師,那他這個可汗威望盡失!

  默啜敲了敲桌面,沉聲說道:

  「先耐心等待欒城戰報,再考慮下一步的軍事部署。」

  「我們要著眼於河北全境,倒不必在乎一城得失。」

  「但願疏勒骨咄不會讓本可汗失望。」

  其餘突厥將領相繼點頭。

  正此時,一位斥候匆匆進來,手裡捧著密信,高聲道:

  「可汗大人,欒城傳來急報。」

  默啜忙說:「呈上來。」

  斥候將密信遞上。

  默啜展開一看,驟然驚恐起身,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阿波達干元珍等人見狀,心頭一凜:「可汗,信上怎麼說?」

  距離疏勒骨咄派人傳信,僅僅才過兩個時辰,難道已經宰了張易之?

  但可汗神色不對勁啊!

  眾目睽睽之下,默啜額頭上青筋暴起,臉色逐漸慘白,拿信的手竟微微顫抖。

  他喉嚨滾了幾下,艱難地開口:

  「疏勒骨咄被一箭射死,欒城兒郎全軍覆滅。」

  嗡!

  嗡!

  這句話,大帳之中所有人都是面色發寒,頭皮都要炸了。

  突如其來,毫無徵兆。

  怎麼可能?!

  突厥將領皆瞪目口張,難以置信。

  闕特勤滿腔熊熊怒火,起身幾步掐著斥候脖頸,怒吼道:

  「狗東西,你知道虛傳戰報是什麼後果么?」

  斥候惶恐得額頭直滾汗珠,顫聲道:

  「是真的,敵方元帥一箭射死骨咄大人,而後率周軍破城,我方軍陣混亂,遭到屠殺。」

  他重複這個噩耗。

  默啜平復情緒,厲聲問:「周軍多少兵馬?」

  「六千。」斥候澀聲道。

  剎那間。

  一片噤若寒蟬的死寂。

  整個大帳,宛若陰森的墓窖。

  氣氛壓抑到極致。

  六千人攻城,不足兩個時辰,張易之究竟用了什麼手段?

  足足十幾息時間。

  默啜打破沉默,聲音冷冽徹骨:「多少兒郎乞降?」

  全軍覆滅,意味著除了戰死,其餘人都投降了。

  斥候感受著猶如泰山壓頂般的壓力,雙腿抖如篩糠,嘴唇輕輕蠕動:

  「全部……全部死了,屠戮殆盡。」

  轟!

  這一刻,晴天霹靂!

  所有突厥將領都脊骨發寒,血液都幾乎凝固。

  心疼那一萬兒郎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來自靈魂深處的顫慄!

  縱觀中原歷朝將帥,就算性格再強勢,也幾乎沒有屠戮俘虜的。

  俘虜的好處太多了。

  能充當奴隸,運送糧食軍械;還能收編壯大力量;互換俘虜;瓦解敵方意志力等等。

  可敵方主帥究竟有多麼冷血無情?

  不接受俘虜!

  那是一種嵌刻在骨子裡的強勢,散發著濃郁的鐵血意味。

  張易之向他們傳遞一個明顯的信號。

  北伐戰爭,要麼大周三十萬大軍傾覆,要麼突厥盡滅。

  不會簽訂任何妥協條約,也沒有任何商量餘地。

  就像困獸場兩個奴隸,只想打死對方,或者被對方打死。

  所有將領眼裡震撼之意未消散。

  他們這一次,真真正正知道張易之是什麼樣的人。

  閻知微神情有些絕望,他充血的眼望向斥候:「欒……欒城那些投降官吏呢?」

  斥候啞著嗓子:「挖坑活埋。」

  閻知微如同泄氣一般,整個人扶著凳子軟綿綿跪坐下去。

  此獠來了。

  熟悉的手段,帶著血腥清算的意圖來河北了!

  閻知微壓下心中恐懼,看向表情僵的默啜,「可汗,咱們一定會勝利,對不對?」

  「你他娘的!」

  暴脾氣闕特勤漲了滿腔的滔天憤怒,抄起凳子狠狠砸向閻知微,戟指道:

  「你說他不通兵事,這他娘的叫不通兵事?!」

  「不對!」

  驟然,阿波達干元珍敏銳察覺到異處,聲音很冷:

  「疏勒骨咄身著精製鎧甲,怎麼會被一箭射死。」

  這時候,所有人才回過神來。

  是啊,弓弩箭矢很難穿透鎧甲。

  「說!究竟是怎麼回事?」

  默啜瞬間雷霆暴怒,這份戰報處處透著詭異。

  斥候嚇得尾椎骨都被震酥了,面無人色道:

  「可汗,是弓箭啊,比手臂還粗的箭矢。」

  「放你他娘的狗屁,當老子沒見過弓弩?」

  闕特勤滿臉憤怒,說著就要拔刀將其砍翻在地。

  蹬蹬蹬——

  急促的腳步聲響起。

  大帳走進四個士兵,他們跪地高舉信件:

  「可汗,欒城周邊幾座城池傳來急報。」

  默啜迅速接過,闕特勤等人也搶過急件,輪流翻閱。

  戰報內容幾乎一模一樣。

  欒城破,疏勒骨咄被兩裡外一箭射死,一萬兒郎的靈魂飄蕩在欒城上空。

  他們再一次陷入震撼。

  兩裡外?

  比手臂還粗的攻城箭矢!

  這究竟是什麼箭,殺傷力竟然如此恐怖?

  簡直超越了對弓弩箭矢的認知,讓他們聞風喪膽!

  來源未知的恐懼,才是最大的威懾。

  整座大帳被籠罩於陰霾之中。

  默啜目眥欲裂,嘶吼道:「本可汗一定要宰掉張易之!」

  發泄完心中的憤怒,他很平靜坐下來,環顧眾人:

  「議事。」

  ……

  會議桌上。

  趙州城一個投降的工匠拿出畫紙,試著剖析道:

  「兩裡外、手臂粗壯的箭矢,可以推測出這是重型弓弩,體型龐大無比,甚至需要十幾個人操作。」

  「憑藉力道破開精製鎧甲,但很難穿透厚重鐵盾。」

  默啜看向他,情緒慢慢平復:「你是說,守城時必須配合厚重鐵盾?」

  工匠琢磨了一下,點頭道:「為了避免傷亡,只能用鐵盾。」

  闕特勤側頭對默啜說:「可汗,鐵鑄盾牌會影響陣型速度。」

  幕僚阿波達干元珍清了清嗓子,沉聲道:

  「咱們本就不擅長據城而守,咱們的優勢是騎兵機動性,在野外這種地方,那件大殺器就發揮不了作用。」

  默啜捏了捏眉心,吐出一口氣:

  「你的意思是,放棄欒城周邊城池,那我們跟大周兵馬就沒有緩衝地帶了。」

  阿波達干元珍「嗯」了一聲,沉默了半晌,神情略有凝重:

  「這些城池於我們而言是累贅,沒有糧食沒有壯丁,等同於空城,咱們為什麼要派兵去守?」

  「只有保存精銳力量,讓騎兵在野外騷擾……」

  「呵呵。」正說著,便被闕特勤打斷:

  「雙手奉還城池,咱們放棄舒適的環境,回歸以往的劫掠方式?」

  此話,讓所有人沉默。

  阿波達干元珍與他對視,直言不諱道:「對,調換過來,他們守城,我們攻城。」

  「不行!」闕特勤勃然大怒,臉色因為激動而漲紅:

  「就因為一場失利,就輕易更改戰略,換成不抵抗棄城?實在是荒謬!」

  阿波達干元珍沉吟片刻,不緊不慢地說道:

  「河北戰線拉得太長了,必須收縮。」

  闕特勤剛想爭辯,被默啜眼神制止。

  默啜目光轉而盯著阿波達干元珍,這個草原上最有智慧的男人。

  他皺眉問道:「你怎麼看張易之這個人?」

  阿波達干元珍沒有猶豫,肅聲道:

  「非常危險,我有一種直覺,他就是來跟我們賭命。」

  「在大周朝堂權力傾扎的地方,他卻不受任何掣肘,不需要顧忌絲毫東西。」

  「就像一個眾叛親離的賭鬼,押上全身家當走上賭桌……」

  略頓,阿波達干元珍環視在座所有人:

  「我們敢不敢不惜一切代價,陪他賭?」

  議事桌上瞬間安靜。

  寂靜無比,只剩急促的呼吸聲。

  是啊!

  大周北伐第一場戰役。

  沒有試探,亦沒有戰略布局。

  兵馬大元帥率領六千兵馬親征欒城,屠戮所有降兵,就是在向突厥宣告決心。

  默啜雙手撐著桌沿,緩緩起身,表情布滿肅殺之氣:

  「將戰線收縮,放棄一些城池,轉為野戰,能進能退。」

  「傳令下去,棄城時將城內刮地三尺,寧願焚燒,也不許留下一粒糧食!」

  「中原這片富饒的土地,註定屬於草原兒郎,早晚而已!」

  眾多將領面面相覷,有人不甘心的默默嘆氣。

  說來說去,可汗還是被張易之氣勢所壓,決定暫避鋒芒。

  「可汗英明!」阿波達干元珍重重點頭:

  「一戰之勝負決定不了什麼,暫時避讓,只為醞釀雷霆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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