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一條豢養死士的小魚(求月票!)
張易之負手走在俘虜中央,目光定在其中一人:
「看模樣你是頭頭,請解釋一下,為什麼要逃?」
李相迎低著頭不敢與其對視。
一時疏忽沒有殺掉那臭道士,眼下釀成大禍。
他陷入深深的悔意。
只走錯一步路,就幾乎沒有了回頭路。
「饒命啊,我們都是良民!」
那俏尼姑滿臉煞白,大聲喊冤。
張易之臉上沒有絲毫情緒,上前幾步,伸手扼住她的下巴,冷聲道:
「我在問話,你確定要插嘴?」
那邊庵主嚇得冷汗連連,倉惶喊著:「張施主,貧尼的女兒不懂事,請您大人有大量。」
香香面色慘白,玲瓏的嬌軀都在發出輕微地顫抖。
「女兒?」張易之似笑非笑:「錦衣玉食生兒育女,貴庵倒是別具一格。」
略頓,目光回到李相迎身上,「為什麼要逃,我這個人很缺乏耐心的。」
李相迎額頭滲出冷汗,竭盡全力壓制內心的恐懼,可背後彷彿有冰涼的蛇爬過,心裡的寒意怎麼都無法消散。
今天恐怕栽了!
栽在張巨蟒手上。
他操著沙啞的嗓音說道:「我只是升斗小民,碰上赫赫凶名的神皇司,一時膽怯出逃實屬正常,無可指摘。」
聽到這話,張易之眸子不禁一眯。
他臉上神情,有點微微的耐人尋味。
「司長,這是這群人的兵器。」冒丑接過綠袍手中帶血的兵刃遞給張易之。
一柄精製的彎刀,縱然染上了猩紅依舊光亮,張易之將一雙眼睛湊到了那刀子的鋒刃下邊,嘴裡「嘖嘖」贊道:
「真是一把好刀,想必飲血不少了,諸位,這刀子來路正不正啊?」
旋即,他又像是倏忽之間恍然了,轉頭望向庵主:「咦,貴庵允許私藏兵刃么?」
望著那陰森森的目光,庵主感到渾身戰慄,她顫抖著聲音,「絕不允許。」
「那怎麼解釋?」
話音剛罷,張易之面無表情,持刀狠狠向身旁揮去。
「噗!」
寒芒驟閃,利刃刺進一個鷹鉤鼻和尚的肩膀,骨頭碎裂的聲音夾著狂飆的鮮血。
「啊!」
庵堂內的尼姑面露驚恐,抱著頭蹲在地上瑟瑟發抖。
那和尚倒在地上死命掙扎繩索,一雙眼睛用力張得大大的,用憤怒的眼神瞪著張易之。
李相迎頭皮發麻,粘板上魚肉的恐懼感襲遍全身,俊朗清秀的臉龐微微扭曲。
義父等人非常忌憚此獠,但他不以為意,總覺得有點誇大其詞。
可當此獠站在面前,那種隨心所欲的強勢,如泰山壓頂般竟讓他喘不過氣。
短暫的嘩然後,堂內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張易之將彎刀扔給冒丑,擦了擦手背上的血跡,淡聲開口:
「冒丑,你仔細看看此人的手部。」
和尚將手縮進袖子里,冒丑飛快瞥了一眼,嚴肅道:
「手掌寬厚,顏色粗糙黝黑,滿是老繭。」
說完伸出自己的手,「跟卑職差不多。」
張易之輕輕頷首,問道:「你覺得他是吃齋念佛的和尚么?」
「呵呵……」冒丑忍不住笑了笑,「司長,現在的和尚啊,手可是白白凈凈的。」
「那你猜他是什麼身份?」
雖是跟冒丑對話,但張易之的目光一直盯著李相迎。
冒丑略斟酌,措辭道:
「兩種可能。」
「其一,長時間風吹日晒、拿鐵具勞作的百姓;其二,跟卑職一樣,都是練武之人。」
「而百姓顯然不敢目含殺氣。」張易之指了指鷹鉤鼻和尚。
嚯!
剎那間,李相迎目光帶著躲閃。
張易之嘴角泛著冷笑:「住持,貴庵藏龍卧虎啊,究竟有什麼意圖。」
庵主剛想說話。
「將此人拖出去剁了,別弄髒了諸位師太的清修之地。」
一句輕飄飄毫無感情波動的言語在庵堂響起。
和尚竭力掙扎著,哪怕被反綁住了雙手,並遭三名綠袍控制,依舊給人一種隨時脫離暴起的感覺。
他雙目血紅,臉龐扭曲得如一頭瘋狂的野獸,死死盯著張易之。
低啞的吼叫聲中,和尚被一步一步拖走,身後是沉重急促的呼吸聲。
「別急,很快輪得上你們。」
而後,張易之看向面前的一眾俘虜,神情輕描淡寫地說道。
所有尼姑聽到這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這個時候,生出驚懼的情緒來。
要怎麼死。
這句話從張易之嘴裡說出來,卻如此自然,蘊含著無盡的血腥氣息。
她們已經有預感,天慈庵估計要血流成河。
李相迎終於渾身發寒,這一刻連神魂都在顫慄。
「啊!」
堂外傳來凄厲的尖叫聲,彷彿要刺破天際,又像是向人世間告別的哀鳴。
張易之背負著手,邁步走向庵主,溫聲道:「現在給住持一點時間,解釋這些人的來路。」
庵主不敢抬頭,怕周圍的弟子,看見她瞬間失去血色的臉。
「可是嚇到住持了?那我說話溫柔點。」
張易之身子前傾,深邃的眸子閃現出柔和的光芒。
庵主遍體生寒。
面對張易之,她真的只有心悸和恐懼。
這個神雅仙容的年輕男子,絕對能做出血洗天慈庵的舉動。
「貧尼……貧尼認罪,庵里收了他們一千兩黃金,讓他們借修佛名義來隱藏身份,但貧尼對他們的來路絲毫不了解。」
庵主不敢隱瞞,一五一十的坦白。
張易之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貪婪是罪,但不是抄家滅族的死罪。」
呼!
堂內眾尼姑長鬆一口氣。
「你女兒呢?隨這群人出逃,形跡也可疑。」張易之指著那個抱膝蹲地的尼姑。
「我沒有!」
那尼姑驟然抬頭,身軀抖如篩糠,更是直接失禁。
她急忙望向陳長卿,眸子里充滿著無助,「卿卿,卿卿救救奴家,奴家真是無辜的,是被裹挾的。」
一直在看戲的陳長卿虎軀一震,拔高聲調道:
「好歹夫妻一場,貧道就原諒你這一次。」
說完看著張易之,弱弱道:「子唯,我對她知根知底,她雖有種種不是,但心地還是善良的。」
張易之置若罔聞,踱步到李相迎跟前,冷聲道:
「偽裝身份,所圖為何?我有理由懷疑你們意圖危害社稷江山。」
他的神色依然是一如既往地平靜,但是所說的話,那卻是一把鋒利的刀子,直插李相迎的腹部。
「不管信不信,我等只是阪依佛門的和尚。」李相迎表情僵住,硬邦邦回道。
「那你是帶髮修行?也對,沒頭髮不代表是和尚,興許是禿子呢?」
張易之隨意自若的站在一旁,神情帶著淡淡的笑意。
突兀轉身,走到佛像下,雙手合十:
「喃無阿彌陀佛。」
念完后還非常虔誠莊重的禮拜三下。
眾人皆茫然不解,卻見張易之從佛前供桌的香爐里,拔出三根手指粗壯的香。
「你們真是庵里的和尚么?」
張易之又問了一次。
李相迎沉默片刻,喉結滾動一下,「如假包換。」
裊裊香煙里,張易之的表情慢慢消失,只剩冷冽之意:
「給我按住。」
幾名綠袍迅速按住李相迎,將他按在地上。
反應過來,李相迎當即瞪大眼睛,渾身冰寒,僵在原地似乎忘記掙扎。
「遭受痛苦,都是你過去的惡因,我佛還是講究因果的。」
張易之直視著他,平靜開口。
在眾人駭然的目光下,他將三根粗香倒置,狠狠插在李相迎頭頂。
滿堂如墓窖一般死寂。
一絲聲音都沒有。
那些魁梧和尚目眥欲裂,青筋暴起。
「呲呲。」
當火燒著頭皮血肉的剎那,才發出輕微的刺耳聲。
李相迎凄厲地咆哮,眼珠子幾乎要鼓出來了,死命撲騰兩下便昏厥在地。
頭上還冒著青煙,空氣瀰漫著濃郁的焦灼味。
不知是頭髮的味道,還是皮肉……
這樣的場景下,目睹這一切的人全部保持著沉默,既恐懼又慌亂。
張易之丟下香,掩了掩鼻子,淡漠道:
「別怪我無情,要怪就怪這道士。」
陳長卿睜開眼,滿臉愕然。
張易之目光掃視著一眾俘虜,繼續道:
「他傳信說天慈庵有人造反,我張易之對什麼都可以不在意,唯獨造反,異常敏感。」
「如果某些人造反成功,我必死無疑,還要被凌遲拋屍,滅滿門誅九族,死後在史書上劣跡斑斑,遭後人唾棄謾罵。」
「你們說說,我能容許造反么?造的是我的命啊!」
此話,讓庵堂再次陷入沉寂。
所有尼姑都恍然大悟。
其實她們心存疑慮,就算庵內的和尚身份可疑,但沒必要興師動眾啊,名震天下的張巨蟒竟然親自出馬。
原來這道士是始作俑者。
著眾多怨毒的目光,陳長卿歪了歪嘴,一臉得意。
不誇大消息,貧道怎麼能得救?
現在至少可以保證性命,萬一誤打誤撞,這群人真是反賊,貧道還有不小的功勞!
張易之沉默幾秒,表情嚴肅道:
「既然來都來了,神皇司不能白跑一趟,我這些弟兄們還等著立功陞官呢。」
「所以,再繼續嘴硬,那就去神皇司詔獄走一遭。」
這十幾個和尚依舊不吭聲,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樣。
「我就不該心生惻隱,做人還是殘忍一點比較好。」
說著,張易之神情轉冷,聽著這話的庵主直覺周圍氣溫急速下降,忍不住微微打了個哆嗦。
咔嚓!
而後,伴隨著一聲清脆的骨裂聲。
她不由瞪圓了雙目。
只見張易之若無其事地一腳踩下,頓時已經昏死過去的李相迎發出聲痛苦的慘叫,手骨被張易之直接踩斷。
而張易之臉上還是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就像踩了只螻蟻一腳。
「我要折磨死他,讓他悔來人世走一遭!」
終於,一個臉上有塊疤的和尚蠕動著嘴唇,沉聲道:「你想知道什麼?」
張易之盯著此人僵硬的表情,突然笑了。
「冒丑,給我刀。」他笑著說道。
接過遞上來的綉春刀,張易之步步走向疤面和尚,刀刃抵在此人心口。
他注視著疤面和尚的表情,丁點恐懼,餘下的都是憤怒。
其餘和尚也是同樣的情緒,倘若沒有繩索束縛,張易之相信自己會被他們撕碎。
刀刃一寸一寸擠進去,鮮血溢出,順著刀沿滴落在地板上。
庵堂的尼姑們幾乎窒息。
這惡魔又要大開殺戒了!
鋒利的刀刃勢不可擋,整個刀身嵌近血肉里,疤面和尚悶哼一聲倒在地上。
張易之眼眸里精光一閃,不動聲色看了眼冒丑,示意將屍體拖出去。
此舉應證了他的猜測,眼前這群和尚應該是——
死士!
從小被訓練出來的殺伐工具,他們被洗腦得徹底,只知道忠心聽命,心甘情願為主子奉獻出生命。
第一個被剁掉的和尚,一直到死都沒有發出求饒,顯得異常怪異。
這一個更加詭異,利刃在胸膛里肆掠,喊都不喊一聲,彷彿不知道疼痛。
這群和尚情緒最為波動,卻是自己拿香給華服男子燙頭的時候。
地上躺著的男子,恐怕就是他們忠心的主子。
「行了。」
張易之拍了拍手,環視綠袍道:「押他們回神皇司。」
略頓,指著地上的男子,厲聲道:「此人必須嚴加看管,誰出了差錯,嚴懲不貸。」
「是!」
綠袍們齊聲應道。
張易之滿意頷首,笑著道:「諸位等著陞官吧。」
綠袍們瞬間露出興奮的神色。
冒丑處理屍體走進來,聞言略有疑惑。
「一條豢養死士的小魚,看看能不能釣出更大的魚。」張易之眯了眯眼,聲音淡淡。
他懷疑這些人跟索命門門主有聯繫,甚至就是一夥的。
那這夥人勢力的確龐大,已經滲透到神都城外的庵廟,那城內有沒有?
「那卑職能不能陞官?」冒丑嘿嘿笑道。
張易之點點頭:「千戶指日可待。」
「謝司長!」
冒丑中氣十足喊了一聲,轉頭指揮著手下,仔細看管這群「政績」。
見張易之已經在討論賞賜問題,天慈庵眾尼姑愈發忐忑不安。
不知道接下來會迎來怎樣的懲罰。
庵主悄悄給了陳長卿一個眼神,目光里皆是哀求。
嚇得一身尿騷味的香香楚楚可憐,咬著唇瞄了陳長卿一眼。
「咳……」陳長卿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望向張易之,「子唯,能不能看在貧道的面子上,饒過天慈庵?」
張易之神情平靜,漠然道:「你有什麼面子?你又算哪根蔥?」
呃……
陳長卿滿臉臊紅,子唯說話真的好傷人!
「諸位師太。」
張易之環視天慈庵眾尼姑,「給我聽清楚,即日起封庵門,等待處罰結果。」
「如果誰敢私自逃出庵里,便視作反賊一夥,到時候格殺勿論。」
說完拂袖離去。
他有個打算,正好藉此機會,大力懲治日漸猖獗的寺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