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最近耳背,請大點聲
一個豐腴少婦一路念叨,風風火火的往吏部趕。
準確的說,是一路詛咒。
「該死的張巨蟒!」
太平越想越氣,卻又無處發泄。
三十年的歲月,第一次遭受此等屈辱!
昨天被罵哭,今天又被彈劾,導致丟五百戶封地!
五百戶啊!
「臭男人,你沒想到本宮握著你的把柄吧?」
「以前是本宮心軟,竟然還放你一馬,現在等死吧!」
想到這裡,太平一把將車內的紫砂壺摜到了褥子上,眼見那紫砂壺毫髮無傷,她又重新抓起來,也不管車窗外有無行人,抬手就擲了出去!
咔嚓~
清脆的碎裂聲如期而至,太平這才解了些惱意。
吏部。
太平滿臉寒霜步上台階,吏部官員們頓時投來異樣的目光。
殿下,她還是在張巨蟒面前敗下陣來。
偌大的神都城,難道真的無人可以制衡此獠么?
太平在辦公署等候稍許,徐文軒急急趕來,恭謹道:「下官叩見公主……」
「不必聒噪!」太平憤然截住他的話,厲聲道:「本宮要的東西呢。」
徐文軒略低頭,抬起頭滿臉迷糊:「殿下,什麼東西?」
太平以為他忘了,提示道:「張巨蟒在國子監的一篇文稿。」
「文稿?什麼文稿?」
徐文軒緊擰著眉頭,一副不解的模樣。
嚯!
嚯!
剎那間。
太平怒火狂燃,連你這個廢物也敢欺騙本宮。
她嘶聲道:「本宮沒這個耐心看你裝,再不取出文稿,後果自負!」
後果……
可是下官怕死啊!
儘管全身寒顫,徐文軒依舊閉口不言。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太平的面色都徹底陰沉下來。
「真不說?」
她的聲音帶著森寒的威脅。
可聽在徐文軒耳朵里,效果比張巨蟒差太多了。
望著張巨蟒俊美無儔的臉龐,他就萌生準備棺材的想法。
「回稟殿下,下官的確沒有文稿。」徐文軒略躊躇,低聲說道。
「呵呵……」太平玉頰竟顯幾分扭曲,冷叱道:「連你也敢在本宮面前放肆,快交出文稿!」
徐文軒搖頭:「真的沒有。」
「哐當!」
太平一腳踹倒案幾,桌上的茶杯咔嚓破碎。
「摘掉官帽子,速度滾出神都,永世不得起複!」
……
回到馬車裡,太平脫下紫紋繡鞋,揉了揉玉足。
臉上不爭氣的流下金豆子。
她非常委屈。
關鍵的把柄都沒了,還怎麼報復惡人?
就憑一張嘴跟母皇說,母皇絕對以為她在污衊報復。
「嗚嗚嗚~」
太平將頭埋在被子里,女人的柔弱爆發出來,泣不成聲。
本宮好恨啊!
悶哭了半刻鐘。
太平擦拭淚痕,細細思量此事。
她可以確定的一點,徐文軒突然改口,絕對是受到張巨蟒的威脅恐嚇。
不然不會甘願放棄仕途。
為什麼張巨蟒會得知消息?
難道……
是上官婉兒從中作梗?
她是內鬼!
不不不。
不可能啊。
早晨,婉兒跟自己一起進宮,可這時已經收到彈劾。
時間點對不上。
當然,她做夢也沒想到某人在床底躲了一夜。
「嗷嗷嗷~」
太平想得腦袋都被炸裂了,再加上滿腔的憤怒和委屈,讓她唯有以哭泄憤。
……
天樞竹亭。
張易之背對著太平,雙手負在身後。
他緩緩轉身,望著太平紅腫的雙眸,略疑道:「殿下,發生甚麼事了?」
「你好手段,依勢脅迫徐文軒!」
太平冷冷的盯著他,咬牙切齒。
如果眼神能殺人,張易之恐怕早已遭受千刀萬剮。
張易之踱步近前,俯視著她,雲淡風輕道:
「最近老有人造謠我以勢欺人,我在這澄清一下,那不是謠言。」
瘦削的身形,比她高了一個頭的身高,給她一種森然的冷漠和壓抑。
「無恥惡獠,往後路還長,你且等著瞧!」
太平山巒劇烈起伏,聲音極度怨毒。
怨婦?
張易之一甩袍袖,輕描淡寫的說:
「奉陪到底,殿下和我鬥起來,某些人可是坐收漁翁之利。」
轟!
一瞬間。
太平就像剛充滿氣的氣球,還沒飄到空中,就一瀉千里。
某些人。
當然指武三思,自己的兩個皇兄。
如果跟張巨蟒惡鬥,就算贏,也是慘勝,到時候爭儲怎麼辦?
天殺的張巨蟒,怎麼這麼陰!
張易之斜睨著她,嘆口氣道:「殿下,做人不能格局太小。」
「你無……」
「恥」字硬生生被收回肚子里,變成硬邦邦的四個字:「你誤會了。」
「哦?」
張易之坐在椅子上,示意她請便。
隨即翹起二郎腿,奇怪道:「殿下,我又誤會什麼了?」
太平深吸一口氣,高叱道:「你不要太過分,本宮願意給你和解的機會。」
被痛罵,被彈劾,還要主動和解。
自己好賤啊!
即使心裡委屈落淚,她臉上還是一副高傲的模樣。
「和解?」
張易之手指敲了敲桌沿,溫聲道:
「多此一舉了,我繼續彈劾殿下,殿下繼續收羅我的罪證,這樣禮尚往來也挺好。」
「反正我得罪了文武百官,誰都想我死,債多不愁身。」
「不過殿下要掂量掂量,如果身上罪名太多,本來爭儲就沒優勢,這下恐怕更無望吶。」
亭內那低沉磁性的嗓音,聽在太平耳里卻異常刺耳!
無恥!
無賴!
太平凝視著他,寒聲道:「你真當本宮治不了你?」
「恭候。」
張易之指了指外面的門。
可太平的雙腳像是釘死在地上,久久沒有挪動。
氣氛陷入寂靜。
太平腦海里閃過各種刑罰,腦補著張巨蟒跪地求饒的狼狽樣。
可嘴上卻放輕語調,盡量溫柔道:「你說,本宮怎麼得罪你了?」
「兩點。」
張易之伸出骨節分勻的兩根手指。
他冷聲道:「第一,前腳剛政治結盟,後腳我遭受一點挫折,殿下不僅袖手旁觀,還打算撇清關係。」
太平急聲道:「本宮也後悔了啊!」
拉不下臉道歉而已嘛,
小心眼!
張易之不置可否,繼續說道:「第二點,擅自聯姻觸及我的底線。」
太平嗤笑道:「你把本宮當狗罵,還不夠出氣?」
張易之眉毛微動,旋即笑道:「殿下請回吧,不要耽誤下官處理公務。」
「走著瞧!」
太平丟下狠話,氣鼓鼓的離開。
剛走到門口,她頓足。
水蜜桃似的身材倚在門上,轉身直視著對方,低聲道:
「究竟怎麼樣才能原諒本宮,與本宮重修於好。」
「重修於好?」
「不,破鏡重圓。」
「不,再次結為政治聯盟。」
「結盟?」張易之慵懶的癱在椅子上,微笑道:「也不是不可以,除非……」
「除非什麼?」
太平貝齒咬著紅唇,她總覺得這段對話有點熟悉。
張易之略默,顧左右而言他,「殿下你看,亭子里好像沒個丫鬟服侍。」
太平腦中一嗡。
聽到了難以置信的一句話。
奴婢?
他讓本宮做奴婢?
天下的笑話!
荒謬絕倫!
實在太可笑了!
本宮爹娘皆是皇帝,天下最尊貴的天之驕女,他讓本宮做奴婢?
「哈哈哈哈…」太平怒極反笑,冷冰冰道:「張巨蟒,好大的官威啊!」
張易之側頭,審視著她,「我也就隨口提提罷了,殿下不必當真,你我還是適合做仇人。」
太平表情瞬間垮掉。
她發誓,這輩子最恨的人就是此獠!
韓信能忍胯下之辱,我李令月做做丫鬟又怎麼了?
況且此獠真敢難為本宮?
她移著蓮步,微低腦袋,自言自語般說了兩個字:
「公子。」
張易之微側腦袋,輕輕皺眉,「最近耳背,請大點聲。」
隔了幾息,太平臉色僵硬,柔聲道:「張公子!」
張易之緊緊注視著她。
太平的眼神,宛若林間小鹿,是小鹿般的眼神。
明明楚楚可憐,可偏偏又很勾人。
張易之斂去心思,淡聲道:「您何必要降尊紆貴,去俯就我一個芝麻小官。」
「夠了么?」
太平怒道。
「殿下,難道你們公主府的侍女不知道斟茶?」
張易之換了個舒服的坐姿,指了指桌上的茶壺。
「張巨……張公子,希望你說話算話。」
太平眼底深處又在醞釀霧水,強忍著不凝聚成淚珠。
要是母皇在這裡,該有多心疼本宮啊!
她緩緩彎腰,伸出塗滿丹蔻的柔荑,用絹布擦了茶壺。
「殿下不擅長伺候人啊。」
張易之盯著近在咫尺的精緻玉頰,嘴角略微上翹道。
該死的張巨蟒!
明知故問!
本宮這輩子就沒伺候過誰!
太平沒有回應,提起茶壺往茶杯里灌茶,茶水濺在桌上。
「放肆,豈有你這般倒茶法?給本公子退下!」張易之勃然大怒。
太平深吸了一口氣,緩慢點了點頭。
「算了,以後也別叫我公子了。」張易之道。
「那奴婢該稱呼什麼?」
太平聲音軟糯,一副千依百順的丫鬟模樣。
張易之斟酌片刻,一字一句道:
「叫父親。」
呼!
太平徹底憤怒。
沉默一秒鐘。
「去死吧張巨蟒!」
她大叱一聲,攥緊拳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砸過去!
張易之滿臉懵逼。
轟!
白皙透粉的小拳頭直接轟在他臉上。
「本宮不伺候了!」
太平擺著纖腰,闊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