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來自上官婉兒的提示
審訊室內,張易之已經穿上了囚服,依舊戴著手銬腳鐐。
張昌宗盯著兄長,沉默著不說話。
「宗弟,我讓你操心了。」張易之低下頭,囁嚅道。
「我只能做到這一步,關大理寺獄等著秋後問斬吧。」
張昌宗從衣襟里拿出錦帕,擦掉張易之臉上的污穢,痛惜道:「何苦來哉!」
張易之哈哈大笑:「能活一天是一天嘛……」笑著笑著,他沉默了,輕聲道:「對不起。」
張昌宗默不作聲。
審訊室安靜下來,兄弟倆都沒有說話。
許久,張昌宗嘆了口氣:「我會照顧好娘親的,還有妹妹。」
「嗯。」
「離入秋還有四個月,我盡量打通關係,讓一個好生養的婦人進牢獄,留個種吧。」
「嗯……」
「走吧,上官舍人還在等著呢。」張昌宗轉身先行,又止步,沉聲道:「早聽我安排何至於此?」
通道內昏黃的油燈映照下,兄弟倆一前一後走著。
……
新開獄門前,一群打著燈籠的侍衛官兵。
大理寺主簿遞上文書,恭敬道:「來公,請簽字畫押。」
來俊臣用拇指沾上墨跡籤押后,朝一旁的張昌宗和顏悅色道:「六郎,責之所在莫見怪,但我可沒虐待令兄啊。」
張昌宗臉色難看,他剛進審訊室,就看見兄長一絲不掛躺在刑台上。
如果晚來一步,兄長恐怕已被閹了。
該死的來俊臣,欺我張家太甚!
「宗弟,來御史對我很好。」
張易之突然開口說話,截住想要發怒的張昌宗。
沒必要因為自己讓宗弟跟來俊臣結怨,自己是待死之身,可宗弟還有光明的未來。
不過,自己如果歐皇附體逃過此劫,一定要把來俊臣千刀萬剮方能出氣。
張昌宗聞言冷靜下來,他也忌憚來俊臣的權勢,面無表情點點頭。
來俊臣鷹鷲也似的眸子掃過張易之,似笑非笑:「很好談不上,本官剛想好好照顧你,誰料你就要換牢獄,真是遺憾。」
張易之直視著他:「來御史的悉心照料,我刻骨銘心。」
「好了!」上官婉兒打住了兩人綿里藏針的對話,「既然已簽文書,抓緊時間將張易之移交到大理寺獄。」
「是!」
大理寺主簿硬著頭皮應答,吩咐隨從獄卒押解張易之上獄車。
在座各位都是大佬,一個是陛下的鷹犬;一個是陛下的女官親信;另一個是陛下的面首。
那囚犯更了不得,膽敢當面諷刺陛下容貌,一時名震神都。
他一個區區七品主簿,置身於眾大佬之中,還是先溜為妙。
隨著張易之登上獄車,張昌宗也離開了,他不差這一時跟兄長告別,離秋後還有一段時間呢。
上官婉兒要陪同獄車到大理寺,她才能回宮述職。
……
夜色沉沉。
張易之靠在車壁,借著燈籠通亮的光,端詳著身側轎子,裡頭掀開帘布的上官婉兒。
如一尊白玉美人,優雅知性。
在大唐這個時代,女子十三四歲就嫁人,上官婉兒這個年紀稱得上中年婦人了。
可在張易之眼裡,二十七八歲正是一個女人最有韻味的時候,渾身無不散發魅力。
反正快要死翹翹,多瞅兩眼史書留名的上官才女,這一趟穿越也稱得上不虛此行?
張易之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隱隱感受到他俯視的目光,上官婉兒沒來由的心跳加速幾拍,她用餘光觀去,這個男子實在是太俊逸!
縱然身處囹圄,那出塵的氣質依然掩蓋不住。
「可惜了。」
上官婉兒心中驀地一嘆,對他有一絲絲同情,轉而便消散了。
自身已經不從容,又能施於別人多少同情。
但一想到那句詩——「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
她看向張易之的目光更是惋惜。
上官婉兒喜歡寫詩,不僅設立了修文館,與一些文人墨客一起寫詩比詩,而且還整理前朝詩作編成詩集。
在她看來,此句已是上乘。
許是好奇心作祟,上官婉兒竟是脆生生開口詢問:「喂,那首詩的上闕是什麼?」
呃…張易之看了眼目不斜視的獄卒侍衛,他答道:「回上官舍人,我也不知。」
不知?上官婉兒眉梢微蹙,神情有些惱怒,狠狠瞪了張易之一眼。
自己作的詩,怎麼可能不知上闕,分明是不告知我!
上官婉兒這般想著,直接把車帘布拉上。
張易之翻了翻白眼,他真不知道上闕,自己不是一個合格的文抄公。
況且記憶里,這是一首詞,而非詩.……
約莫兩刻鐘左右,隊伍停在司刑寺門口。
司刑寺是大理寺獄關押重犯的地方,裡面有數百名秋後待斬的死刑犯。
「行了,張易之是陛下欽點的死刑犯,由你們大理寺獄羈押,若是出了狀況,陛下可是要問責的。」
上官婉兒下轎,環視著在場眾人,用清脆且威嚴的聲音說道。
「遵命!」
眾人齊聲道。
「如此甚好。」上官婉兒輕描淡寫的看了張易之一眼,便直接轉身走人。
只是在經過獄車時,稍稍停駐了幾息時間。
上官婉兒用僅兩人能聽見的嗓音,語速極快:「長壽元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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