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今朝停下,抬眸看向她,卻是笑了下。
“人都是有一死,隻不過是早晚的問題,若是我命絕於此,也是命中注定,我並不覺得遺憾什麽。”
蘇挽如咬了咬牙,突然伸出手,將紙給抽了走。
對方突然的舉止,讓謝今朝非常詫異。
“誰說命中注定便沒有餘地了?我命由我不由天,沒去嚐試過,怎麽就知道不可能會痊愈?如果你一開始便放棄了,才是真的等死,若是這樣,那你就不是我認識的那個謝今朝了!”
謝今朝怔怔地看著眼前人,好一會兒,才垂下眼瞼,開口道:“我並沒有你想的這般好,這段時間,我都在義莊內,想盡各種辦法想要治好他們,但最後,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在我的麵前死去。”
“我知道,我很有可能也會被傳染上,這一天我早就已經做好準備了,寫這些,雖不代表我便是向命運低頭,但如果我最後還是抵抗不過命運,我怕父親他白發人送黑發人,會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
留下一些東西,至少能給活著的人一些寬慰。
蘇挽如紅了眼角,“會好的,一定能治好的,你不會死的!”
謝今朝聽出蘇挽如的聲音在顫抖,而且眼眶裏還有淚水在打轉。
隻能微微歎氣,把筆放了下來。
“我會積極配合治療,不會放棄的。”
蘇挽如伸出一隻手,“那你趕緊回去躺著休息。”
謝今朝也沒多說什麽,起身又躺回到木床上。
“閉眼。”
這語氣,怎麽像是在教育小孩子一樣?
謝今朝心中覺著好笑,但也跟著閉上了眼睛。
“蘇大小姐,你不要離我太近,不論我後期會如何,你都不能脫下防護服,手套更是要全程戴著。”
蘇挽如低低應了聲:“我知道了。”
正如陸懷識所預料的,到了後半夜,謝今朝果然是起燒了。
謝今朝睡得混混沌沌的,他似乎做了一個夢,被困在一個很黑很暗的地方,不論怎麽走都看不到光。
就在他快絕望的時候,突然聽見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大公子?大公子?”
吃力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模糊的臉。
謝今朝想動,卻發現自己此刻渾身無力,更是一陣一陣地冒冷汗。
張嘴想要說什麽,但喉嚨卻幹得甚至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蘇挽如馬上察覺到他想要做什麽,“是不是想喝水?來,慢點兒喝。”
水送入口中的時候,是溫的。
在喝進兩口水之後,謝今朝突然開始咳嗽了起來。
蘇挽如趕忙拍他的胸口,“喝不下就不喝了。”
喝下水之後,謝今朝稍微恢複了些意識,便要坐起來。
蘇挽如馬上在他的身後墊了一個枕頭,好讓他坐著舒服一些。
“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蘇挽如回道:“寅時了,再有兩個時辰,天便該亮了。”
“我沒事,你去休息吧,如果有不舒服,我會叫你。”
蘇挽如本就忙活了一日,現在已經寅時了,這就說明她幾乎是一整個晚上都沒有合眼,在照顧他。
“我不困,如果我實在撐不住的話,會去休息的,你現在整個人都快燒起來了,還嘴硬說自己沒事?”
和已經開始意識不清的病人爭論這些沒有用,說完了這話之後,那邊藥也煎好了。
蘇挽如去端了過來,“大公子,先把藥給吃了,要是燒一個晚上,你身子會受不住的。”
謝今朝想自己喝,但他現在連抬手都非常費力。
蘇挽如也就沒問他,因為她知道,就算是問了他,這人肯定也是要強撐。
舀了一勺,吹涼了之後,喂到他的嘴邊。
謝今朝猶豫了一下,清楚自己現在的情況,怕是到了第二日,隻會更嚴重,便也就沒有多說什麽,張嘴喝了下去。
一碗藥強迫喝下去之後,滿嘴都是苦澀。
突然,嘴巴裏塞進了一塊什麽東西。
緊隨著,一股甜味在口腔中蔓延開。
“我從廚房拿的糖,可以緩解藥的味道,大公子,喝了藥之後,再睡一會兒吧,蒙出了汗,更容易退燒。”
謝今朝現在也沒什麽力氣,的確是很想睡覺,便又躺了下去。
到了第二日,蘇挽如叫了半天,也不見謝今朝醒過來。
再探了探額頭的溫度,依然還是很高。
不行,這樣下去人會燒傻了的,必須要叫陸懷識過來看看!
在她剛要收回手起來的時候,突然手腕被抓了住。
蘇挽如馬上又坐了回來,“大公子你醒了?”
謝今朝睜開眼睛的時候,身上其實並沒有多少力氣,但他聽見了身邊的人非常焦急的聲音。
使出了半身的力氣,才勉強抓住了對方的手。
其實謝今朝現在已經意識不清,腦子已經轉不動了,整個人的反應也慢了好幾拍。
但即便是如此,他還是出聲安慰對方:“我沒事,你不用著急,咳咳咳……”
話還沒說完,就先咳嗽了起來。
蘇挽如趕忙給他拍胸口,讓他順氣。
“大公子你別急,要不要先喝口水?”
謝今朝嗯了聲,喝了兩口之後,他就搖了搖頭。
“大公子,喝一些粥吧,光是吃藥的話,你的身體會扛不住的。”
其實謝今朝並沒有什麽胃口,但還是讓蘇挽如扶著他坐了起來。
隻是喝了沒幾口,謝今朝便皺緊了眉頭,明顯是喝不下去了。
蘇挽如拿帕子給他擦了擦嘴,“吃不下便不吃了。”
剛好這個時候,陸懷識進來了。
詢問了一下昨晚謝今朝的具體情況,同時給他把脈。
光隻是吃這些藥,根本就起不了作用啊。
陸懷識心裏這麽想著,便聽謝今朝突然開口道:“陸神醫,你昨日說的那幾副方子,都拿來給我試試吧。”
一聽這話,陸懷識還沒開口,蘇挽如便接了過去:“不可以!那幾副方子藥性非常大,連陸神醫都說了,保不準會出人命的!”
謝今朝抬眸看向她,“可是如果就隻吃這些尋常藥,是沒有任何作用的,至今為止,也沒有一個痊愈的,一旦感染,至多也隻能撐十天,我試新藥,或許運氣好些,真的有效,那些百姓也就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