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子言親自將萬國公給攙扶了起來,“國公爺不必多禮,諸位大臣都請起,日後,子言還要仰仗諸位。”
這些大臣都是有膽量與惡勢力做鬥爭,捍衛正統地位的忠臣。
說話的同時,魏子言拱手,朝著大臣鞠躬行了一個大禮。
放眼九州大陸,有哪個帝王會向臣子行禮的?
大臣們可謂是受寵若驚,慌忙跪在地上表示:“殿下,這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啊!”
但即便是如此,魏子言也堅持將這一禮給行完,了表他的心意。
經此一遭,有些大臣甚至已經滿眼淚水,有如此禮賢下士的君王,乃是他們這些做臣子莫大的福氣!
剩下的殘局就交給蘇丞相他們來處理,而魏子言和燕璟則是去了另外一個地方。
推開殿門進去的時候,陳太醫正在用人參花給魏帝吊著一口氣,不過看魏帝這副麵容枯槁,連氣都快喘不上來的樣子,怕是連今日都熬不過去了。
但他依然睜著渾濁的眼睛,盯著房梁的方向,似乎是在等著什麽。
直到他所等待的聲音響起:“父皇。”
魏帝的眼珠子往聲音的發源地看去,同時費力地伸出一隻手,“子……子言,我的兒……”
魏子言在床邊跪坐了下來,握住了魏帝的手,“父皇,兒臣在。”
“都是我的錯,是我該死,是我險些害了你與意濃,這都是我的報應,報應啊咳咳咳……”
說到激動之處,魏帝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魏子言用騰出來的那隻手,輕輕地撫摸著魏帝的胸口,給他順氣,“父皇您別激動,不管從前發生了什麽,如今都已經過去了,您眼下最重要的,是該養好身子。”
“晚了,晚了……我這一生,做過太多後悔之事,因為我的猜忌,害了太多的人,但是我唯一不悔的,便是認識你的母後,有了你,你的存在,是我這輩子做過最正確的事,我沒做好一個父親的職責,幸而意濃將你教得這般好,子言啊。”
魏子言低聲應道:“兒臣在。”
“大魏的黎民百姓,就要交給你了,父皇相信,你定然能做一個造福於民,名留千史的好皇帝,隻是可惜,我是沒有機會再看到了……”
魏子言的眼角有些濕潤,“不會的,兒臣一定會治好您的病,讓您安享晚年的。”
“好孩子,你有這份孝心,我便算是死也能瞑目了。”
說著,魏帝重重地歎了口氣,目光時不時地看向大門的方向,“意濃定然是不會再原諒我了,是我自食惡果,是我配不上她。”
“配不配得上,該是由臣妾自己說了算。”
魏帝原本無神的雙眼,在聽見這道聲音之後,瞬間就亮了起來,迫不及待地看向了聲音的發源地。
謝皇後一身素衣,隻以一支碧玉簪子挽發。
但魏帝卻隻看一眼,便再也無法挪開視線。
在謝皇後朝著他走來的時候,恍惚之中,與記憶之中的影子重合。
猶記得他第一次見到謝皇後的時候,她便是這一身裝扮,朝著摔了一跤爬不起來的他伸出了手。
從此之後,她就再也沒有鬆開他的手。
可是如今,卻是他先鬆開了她的手,讓她一次又一次地失望。
“意濃……”
魏子言在同時起身,給謝皇後騰出了位置。
謝皇後在床邊坐了下來,先給魏帝掖了掖錦被。
“這些年來,臣妾雖是對陛下有所失望,可是臣妾從未後悔,不論如何,陛下也曾給了我一片歡心,我亦是以真心相待,人活一世不過短短數十載,這便也夠了。”
她年少時便遇到了心悅之人,這個人許她一國之母的尊貴身份,也曾給過她獨一無二的寵愛。
這一生,謝皇後覺得早已無憾。
“對不住,是我先食言,沒能兌現當初對你的承諾,往後的路,我怕是沒有機會再陪著你了,若有下輩子……我們都不要再投身帝王家,若有下輩子,意濃你……可還願再遇見我?”
謝皇後微微斂下眼瞼,遮掩了所有的情緒,“下輩子的事,誰又能說得準。”
雖然她沒有明說,但魏帝卻是聽明白了。
當一個人不斷地讓另外一個人失望,曾經再深的海誓山盟,最後也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失殆盡。
謝皇後雖然不悔與魏帝相識相知相愛,可她卻再也不肯許諾下輩子。
魏帝的眼角滑下一滴淚水,“是我對不住你,對不住你……”
隨著聲音逐漸小下去,魏帝的手徒然落了下來。
一旁的陳太醫跪了下來,“陛下……駕崩!”
外麵的宮人刷刷地跪了一地。
謝皇後別過臉,清淚滑過臉頰。
“年少時,我不懂我與春風皆過客,你攜秋水攬星河是何意,後來我懂了,可如今我情願什麽也不懂,若有下輩子,隻道一聲安好,與你與我便是最好的交代。”
說完這句話,謝皇後站起身來,緩步走了出去,再也沒有回過頭。
她曾無數次地回頭,想著魏帝會變回從前,可直到他彌留之際,他才道了一聲抱歉。
可感情已經淡了,說再多的抱歉,哪怕人已經不在了,也已經換不回來了。
謝皇後站在長廊的盡頭,看著雲卷雲舒,身後傳來魏子言的聲音:“母後。”
轉過身,謝皇後默默地擦拭掉眼角的淚水,笑著朝魏子言伸出手,“從今日開始,我們家子言便是一國之君,肩負著天下蒼生的重任,你可做好準備了?”
“母後,曾有無數的人告訴我,當一個人坐在那至高處的時候,再純粹的人都會逐漸變心,兒臣也會變嗎?”
謝皇後溫柔地撫摸著他的鬢角,“子言的心中可有非常重要,即便是豁出性命也要守護的?”
魏子言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有。”
“那便為了守護你心中的這個信仰,勇敢地往前走,隻要你的信仰不變,這世界便沒有任何的誘惑能動搖你的內心,而且,無論發生什麽,母後都是你最為堅強的後盾,若是覺著太苦了,母後的懷抱永遠都為你留著。”
魏子言會意一笑,“兒臣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