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8章 任安夜淚
“一個大活人你們都看不好？！看一會兒王爺過來了怎麽收拾你們！”
尉遲不卻聽見和禦的聲音不由得頓住了腳步，停了一會兒，終究還是加快速度走了過來。和禦一見他立刻開口道：“剛才我過來巡查俘虜，才聽說東方無傲連夜逃走，追捕的人追了一路未曾將他帶回，你便下令撤回來了？”
尉遲不卻點了點頭，並不多做言說，隻是扭頭看向那兩個看守，道：“你們不必太過自責，雖說是你們的失誤導致東方無傲逃離，可本王自己亦是未能將人帶回，因而並無資格懲罰你們。”
別人不清楚有多少暗夜軍混雜在軍隊之中，可是和禦卻是清楚，隨身跟著尉遲不卻的那隊人馬，至少有三分之二的暗夜軍。一隊暗夜軍還追不回一個受了重傷的俘虜？和禦想著，心中不由升起疑慮。
和禦看著尉遲不卻許久，尉遲不卻卻全然不曾理會他的目光，下令道：“好了，不要再糾結這件事了，時候不早了，大家都早些休息吧。”尉遲不卻頓了頓道：“明日繼續進攻。”
此時的東方無傲與任風吟飛快地策馬奔馳在前往任安的小路之上，深夜的山間小路寂靜無聲，隻聽見馬蹄聲踢踢踏踏，二人皆是無語，直到遠遠地看見了任安城內一如既往的萬家燈火，二人才十分默契地共同放慢了速度。
“尉遲不卻的追兵，大概也隻是做做樣子而已吧。”東方無傲率先打破沉默，看著任風吟道：“若非他有意放過，我們也根本逃不出來。”
任風吟聽見他這話，抿了抿嘴道：“逃出來便是最好了，何必在意尉遲不卻……”
“我並不在意他，隻是……”東方無傲看了任風吟幾眼，輕聲道：“隻是擔心你。”
任風吟抓著韁繩的手緊了緊，她低著頭笑了笑道：“我有什麽好擔心的，別瞎想了。”
東方無傲聽見她這麽說並也未再多言，扭過頭去不再看她，自顧自地趕著路。
任風吟卻是突然發現，月光下，東方無傲的臉上新添了一道很深的傷疤。那道傷疤帶著些血色，給他平添了幾絲戾氣。
之前還未仔細注意過，這倒是這麽多年來，他第一次有傷疤留在臉上。
“看什麽，很醜？”
東方無傲帶著些自嘲的聲音傳來，任風吟愣了愣，搖了搖頭道：“怎麽會，沒什麽變化。反而看著更加硬氣了些。”
東方無傲聞言忍不住輕笑出聲，他歎了一口氣，道：“你如今對我說話倒是越發客氣起來了。”
是……這樣麽？
任風吟心中想著，不禁覺得有些酸澀。這一路飛馳而來，她滿腦子想的隻有尉遲不卻，甚至在半途中，耳邊還聽得見尉遲不卻派來的追兵的聲音的時候，還想過回去，回到他的身邊，再也不離開他。
可是最終，還是狠下心，頭也不回地向著任安的方向狂奔而去。
她的心中想著她的父皇，想著她的親生父親，想著整個央鶴國，想著黎民百姓天下蒼生，卻唯獨沒有想到她身邊的這個人。
“東方哥哥，對不起。”任風吟低著頭，歎了一口氣道：“是我負你。”
東方無傲聽見這話隻是笑了笑，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鎧甲，並未多言。他想起送她和親那一日她駕馬而去的決絕背影，又想起那一日在玉門關的將軍府中，她手捧桃花的燦爛笑顏……大概就是從那個時候起，他就知道，此生他再也尋不回那個隻屬於他的她。
尉遲不卻惜她愛她，她會動心也不過是天意罷了。
她與他之間，從來都無誰負了誰。
急促的馬蹄聲在這時響起，陷入在往事中的兩人均是一驚，任風吟有些緊張地夾緊了馬肚子，揚起馬鞭，正準備飛馳而出，卻看見一個黑影從身後的馬匹上飛躍而出，將她從馬背上拉了下來。
任風吟驚叫了一聲，卻感受到了熟悉的溫暖，她愣了許久，完全忘記了掙紮。那人不停地喘著氣，又過了一會兒，才聽見那人長歎了一聲道：“總算是趕上了。”
“尉遲不卻？！”任風吟有些不相信地轉過頭去，看見那深陷的眼窩，墨色的雙眸，還有高挺的鼻梁……她驚呼了一聲，猛地撲進了他的懷裏，低聲道：“你怎麽來了？”
尉遲不卻是飛速疾馳而來，比他們今天逃亡的速度隻怕還要快上幾倍，不然怎麽會追得上。因此他整個人都累得不行，他聽見任風吟這話，一邊喘一邊笑道：“嗬，哈，本王，本王今天都還沒來得及，和你好好告別。怎麽能就這麽，這麽，放你走了……”他的下巴磕在任風吟的頭發上，氣喘籲籲道：“本王，本王是來告訴你，待戰爭，一旦結束，你必須，必須要乖乖地，毫發無損地，回到，回到本王身邊。”他頓了頓，長舒了一口氣道：“聽見了沒有？！”
任風吟聽見他這話不由呆住，她在他懷中抬起頭，看著他道：“你跑過來就是為了說這些？”她說著搖了搖頭道：“不對，不對，你一定是搞錯了。我們，我們，從這場戰爭開始後，便是敵人。哪怕它結束了，不管結果是什麽，也終將是一輩子的敵人了……”
任風吟自己都不知道她語無倫次地說了些什麽，她隻覺得腦子亂到了極點，她從離開他後滿腦子想的隻有他，可是當他活生生地出現在她麵前後，她又開始擔驚受怕。她怕自己會忍不住和他回去，自己會因為他背叛自己的國家和人民，自己會……
“本王早都說過，這一生，隻有你這一個妻子。”尉遲不卻抬手遮住她的嘴，讓她不再說下去，他看著她，眼中滿是柔情。
“等戰爭結束，我們便離開這裏，去一個沒有其他人的地方。”
“你等我。”
夜晚微風吹拂，身後是燈火通明的任安城，身前則是愛到至深的尉遲不卻，這個男人要她信他，要她等他，她又何嚐不想，隻是……
“之前本王答應皇兄率兵出征，是迫於無奈。”尉遲不卻說著，抬起任風吟的臉，讓她看著自己道：“本王怕他加害於你，可如今你已經不再受他的掌控，本王又何須再聽命於他。隻是，若是本王做一個棄自己的國家於不顧，背叛兄弟，隻為自己著想的懦夫，與你私奔出逃隱居世外，你還會傾慕本王麽？”
“會！”任風吟自己都不曾想到，有朝一日她會說出這樣的話。
當年她也曾私逃，可是為了她的國家，她亦然返回皇宮，同意和親，與心愛之人承受生生分離之苦。昔日她也曾怒罵幼弟，不懂擔負責任，因此兩國戰亂，她又為了她的國家訣別心愛之人，彼此煎熬痛苦。
若是再給她一次選擇的機會，她寧願要天下人唾罵她無義於祖國，也不願再次放棄自己所愛之人。
“此話當真？”尉遲不卻驚喜地追問她道。
“自然當真。”任風吟點了點頭，堅定的說道。
“那我們離開便是。”尉遲不卻的話音未落，就聽見一聲冷笑在耳邊響起，一道劍光閃過，尉遲不卻一個側身將任風吟護在自己身後，隨後騰空而起，拔出自己隨身的佩劍，對著那人刺過去。
那人卻是反身躲過，又從尉遲不卻左邊進攻，尉遲不卻以劍相擋，將那人反彈了出去。那人一個不慎，運氣不穩，便直直地從半空中摔了下去。
尉遲不卻持劍而下，卻在看清那人的臉後，不禁驚訝道：“怎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