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 啟程
“公主殿下，連家鄉都不再多看一眼嗎？”
尉遲不卻遞過來一張手絹，任風吟眼中含著淚，抬起頭，微微擠出笑容：“謝謝。”
母後曾說，一國公主的氣度風華，自在細節之中。即使對敵人，也同樣要禮貌相待。
尉遲不卻怔忪了半晌，同樣微笑道：“不必客氣。”
東方無傲看著那一抹紅衣漸行漸遠，握著佩劍的手逐漸收緊，卻又漸漸地放鬆下來。他早在很多年前就預料到了這種結局，他記得他曾對碧衣說過，風吟十六歲生辰那日，多少國家的皇子貴族前來慶賀，她這樣的身份，是要成為一國之後的，他怎能輕易妄想。他也曾說，之所以一直不曾敞開心扉接受她，也隻是想著，若是以後未能娶她為妻，她嫁給別人的時候，想起他也不會覺得太過傷心。沒有回憶，又何嚐會有用來感受痛苦的東西。
隻要她不會痛苦，那就夠了。
東方無傲翻身上馬，向著與任風吟完全相反的方向，疾馳而出。
“姐姐，別哭了。”
任風歎看著淚水不停地往下掉的任風吟，又看了看一直靜默地騎行在他們姐弟二人身邊的尉遲不卻，眼底蒙上了一層陰影。
這樣的任風吟他完全不了解。不，是他不敢去了解。若不是他的魯莽無知，怎會逼得姐姐放棄摯愛，遠嫁西域。那一日他曾問她，如今東方將軍回來了，西北戰事或許可能有轉機，為何還是要嫁。她笑了笑說，什麽轉機，如今的他們根本就是拿飛龍國沒有辦法。若是犧牲她一個人能夠換得百姓安居樂業，國家欣欣向榮，她怎會為一己之私的兒女情長拋卻身為一國公主的家國責任。若是父皇還在，她大可不管這些，繼續做她逍遙自在的瀟灑公主。可如今滄海桑田，她踮著腳像從前那樣拍了拍他的頭，笑說，她不能看著大哥把祖宗的家業毀之一旦，至於東方哥哥，她若是能把與她最親近的人留給他，大概，也會是個念想？
“哥哥！”
荒原大漠之上，一點點聲響都會顯得格外清晰，尉遲不卻抬眸向著不遠處望去，來人竟是他的異母妹妹，尉遲不語。
任風吟和任風歎聽見這聲呼喚也不禁抬眼看了過去，那女孩的聲音清脆悅耳，的確是惹人注意。姐弟兩對視一眼，不由驚訝，從來不知道尉遲家居然還有個女孩兒。又或者說，作為泱泱大國的央鶴國，連尉遲家的男孩都不放在眼裏，更何況是女孩了。
“公主！您慢點！”
“阿允，我的騎術可是你親自教的，怎麽，還信不過我了？”尉遲不語說著揚起馬鞭，“啪”地一聲甩在馬屁股上，速度瞬間又增加了幾倍。她駕著駿馬朝著尉遲不卻的方向駛去，身後的和允很快就被她甩了好遠。
“哥哥，不語是在等不及要看看央鶴國來的嫂子了，就自己跑出來了，哥哥不會怪罪吧？”尉遲不語到達眾人麵前之後下了馬，走到了尉遲不卻的馬旁，笑著說道。
“既然都來了，哪還這麽多廢話。”尉遲不卻嘴上嚴厲，手上卻親切地揉了揉尉遲不語的腦袋。
任風吟看著這一幕，心中不由一動。其實她並不討厭飛龍國的人，確切點說，她也不討厭尉遲不卻。可是，兩國交戰，生靈塗炭，而她更是被迫遠嫁，老天強加在她身上的怨念太多，以至於她都快忘了，作為敵人的尉遲不卻曾經也和她有過還算有趣的回憶。而這一幕兄妹情深，更是讓她突然恍惚了，即使是敵人，也是有親人朋友的，他們也都是普通人，那些國仇家恨，也不是他們願意麵對的。
尉遲不語這個小丫頭大概十四五歲的年紀，個子卻已經很高了，皮膚白裏透紅的，嘴角還帶著兩個明顯的酒窩，笑起來實在是可愛極了。臉頰兩邊稍有些雀斑，可是卻絲毫不顯得難看，倒是另一番可愛的感覺。她的一雙眼睛又大又圓，眸色也不像她哥哥那樣似是帶著點墨綠色，而是純淨的黑色，不過頭發倒是棕色的，她將那一頭卷發披散在肩頭，額頭上戴著由翠綠瑪瑙和黑珍珠交相輝映而成的精美額飾，別有一番風情。她眨著兩個大眼睛，嘟著嘴看向任風吟，不由地歎了一口氣：“哥哥，中原那邊的公主就是長得好看些。”
任風吟聞言一愣，隨後“噗嗤”一聲，破涕為笑。
“哥哥，這個公主姐姐笑起來好好看。眼睛和眉毛都彎彎的，像月亮。”尉遲不語又眨了眨眼，長睫毛撲閃撲閃的，她默默地走近任風吟，仰頭看著馬上的任風吟道：“公主姐姐，你長得好好看。”
任風吟看著尉遲不語，從馬上下來，“你叫什麽名字，多大了？”
“尉遲不語，今年十五了。”尉遲不語一笑，那兩個酒窩就立刻明顯地浮現出來：“公主姐姐呢？”
“任風吟。”
這個女孩怎麽這麽喜歡笑啊，兩個酒窩雖說很好看，可是看久了也會膩吧。任風歎冷眼瞅著尉遲不語，幼稚的小丫頭，一上來就跟姐姐套近乎，真是讓人不舒服。任風歎有些不滿的咳了兩聲，任風吟注意到了他的聲音，抬眸看去，隨即轉向不語笑道：“那是我的弟弟，年長你兩歲，名叫任風歎。”
“恩，公主姐姐的弟弟，你好。”
“呃，你好。”任風歎到底還是年輕的男孩子臉皮薄，剛才還在默默地為別的人接近了姐姐而不開心，這會兒人家姑娘主動打招呼了，倒還害羞起來。這是他第一次接觸同年齡的女孩子，還是一個如此可愛動人的姑娘，內心其實緊張到了極點，卻還得裝出一副淡定的樣子，倒真是痛苦。
尉遲不卻顯然沒有料到任風吟竟與尉遲不語相處得如此自然，他本還想著，若是任風吟擺出大國公主的架子對不語不加理睬，他定要讓她付出代價，隻是，他貌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過也是，尉遲不卻又想起了手臂上的牙印子，一股無名火從心底升起。他早就應該了解這個潑婦的本質才對，怎能看她穿了一身華服就忘記了她那個野丫頭的樣子呢，什麽公主架子，他就算想要她有，估計也是想太多。這樣看來，不語那丫頭本來就已經夠不守禮法了，得讓她離這個更加野的丫頭遠些才是。
“不語，不得無禮。給我過來。”尉遲不卻說著又騎上了馬，對著大部隊招了招手道：“啟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