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災厄
“砰砰”打鐵了一個月,行雲技術愈發熟練,在這“鐺鐺”的聲音中她沉下心來。一月以來她忘了自己是個修士,忘了剛來時的目的。
打著赤膊的男人滿意地點頭,“你做的很好。”
要知道他一開始可沒當她是學徒,也就是找個苦力來縮短打造的時間而已,卻不想她能把他吩咐的每一步都做好,他也就吩咐越多,也就忍不住多指點這個小小的姑娘。
“一月之期已到,你走吧。”
行雲從男人手中接過錢袋,沉甸甸的,卻絕對兌不了一顆中品靈石。
行雲看著男人黝黑的麵龐,眼角紋路昭示著男人的老態,可他也不過三十而立。
一時間心恍若被無形的手扯了一下,這個世道的人們艱辛生活著,一日複一日,一代複一代,活得麻木卻努力。
比起她那個時代的人,行雲心裏微微酸澀。
也不知她太天真還是共情太過,她總想做些什麽,卻也知道自己根本沒那本事扭轉世道。
她早知道若不翻轉規則,得解的人又能有幾個。
捂著懷裏燙手的錢,行雲雙膝前曲跪了下來,在男人驚愕的目光中結結實實磕了三個頭。
男人確實驚得不輕,要知道這小姑娘可是修士,他能平常待她,卻想不到她會對著他磕頭。
他還是知道有許多修士打心底看不起凡人,有的還好敬畏著些就行,有些卻根本不把凡人當人看,捏死人如同碾死一隻螞蟻般簡單。
行雲看到男人坐立不安地樣子,說道:“您將吃飯的手藝教給我,當得起這一拜。”
男人看著行雲拜別了他,粗糙的大掌蒙在眼前,隱約有水光閃爍。
行雲走出來後翻牆坐到後院,小小的院子裏有個五六歲的小男孩,小孩捏著泥土笑得露出了小白牙,臉上是無憂而快樂的。
行雲操縱著錢袋慢慢飛到小男孩麵前。
小孩盯著漂浮的錢袋也不害怕,他好奇地伸手一抓,錢袋落在了他小小的手上。
小男孩滴溜著眼打開一看――“哇――”
“娘!娘!”小男孩頂著泥印一臉興奮地跑進屋裏找他娘了。
“娘!你看好多錢!它是從天上飛來的!”
“這……”
“娘,你去哪?”
女人出了院子沒見到一個人影,空蕩蕩又安靜。
她攥緊了荷包,心裏複雜極了。
她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她的丈夫找了個修士幫工,她去看過,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很難相信她有一把超過男人的力氣。
而這荷包是昨晚丈夫要給她結工錢時她給的,裏麵的銅板叮叮當當的,還是她給拿的。
女人不知道她是什麽意思,是不稀罕,還是憐憫他們?但不管如何,這袋錢能給家裏買頓肉菜,買皮粗布,給孩子買點糖什麽的。
“娘,我想買糖葫蘆。”
“去吧。”
行雲側過身,看著小男孩蹦蹦跳跳地身影嘴角上揚。
果然做好事能得到雙份的快樂。
心情瞬間飛揚,她哼著歌慢慢走著。
她現在不準備去找凡人的工作了,如果想買“金箍棒”,憑那些嘩啦啦的銅板就是九牛中的一毛,根本存不夠。
所以,她得想想別的辦法。
沒想到來了修仙世界也要找工作,這可真是。
行雲還在苦惱,地上忽然很有節奏地震動起來,仿佛巨人在行走。
一步,一步。
接著是人們驚慌的大叫,還有修士的驚疑不定。
“救命啊有怪物――”
“啊啊啊――”
“嗚哇――我要找娘――嗚”
“這……這是何物?”
人們驚慌四散,互相擠著,不時有小孩被撞倒,一旁的母親連忙緊緊抱住他,發白臉上滑落下兩行淚。
曾經和諧安穩的小鎮變成了地獄。
一道陰影如遮天蔽日般覆蓋了前麵奔跑的人們,也遮住了行雲。
行雲抬起了眼,高樓般的身影是個似虎非虎的東西,甩著牛尾似的尾巴。
有獸焉,其狀如虎而牛尾,其音如吠犬,其名曰彘,是食人。
這是《山海經》的介紹。
行雲瞳孔驟縮,雙腿發軟。顧不得想自己為什麽看過山海經還記得清晰,“食人”這二字敲得她頭發昏。
彘獸慢悠悠的踏出一步,震得地麵上店鋪屋子晃了晃。它戲耍似的看著小蟲子被它驚跑,發出驚恐而絕望的尖叫。
“吼――”
人們被獸吼吹得排排撲地,有兩個輕的小孩被吹上半空,彘獸張嘴一吸,立刻把他們吸入口中。嚼吧嚼吧了後,獸眼眯了眯,很是愜意的樣子。
行雲眼睜著看兩小孩沒了,整個人都癱軟在地上,心髒驟停,喉嚨裏的尖叫愣是哽住了。
唇口微張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眼淚似流不盡的湖,一滴一滴打濕了路麵。
行雲這一刻想了很多,又好像什麽都沒想。
她一個平常的現代女青年,哪怕流個血都要急慌慌的找創口貼,如今卻直麵這滅頂的災難。
這突然而然的地獄讓行雲有種不不真實感,好似這隻是自己的一場夢,等她醒來就能看到熟悉的天花板了。
可是,打鐵的師傅呢?她並沒有鍛造這一技能的知識。
行雲知道自己應該快跑,可腿灌了鉛似的,她僵硬的爬起,忍著心中恐懼,逆著人流將摔倒的人一一扶起。
……
穆薑正和穆父穆母用著飯,一個護衛慌裏慌張地跑來:“不好了老爺!”
穆父拍了拍桌子,很是不快:“我好著呢!”反正比羅壞人好!
護衛都顧不上穆父在說什麽,急著眼道:“鎮上來了個好大好高的怪物,正在外麵吃人呢!”
“什麽!”穆母嚇得瞬間白了臉,身體發抖。
穆父嚴肅地問他:“你說的可是真的!”
“這小的哪敢說謊啊。”這可是要命的大事。
穆父沉著臉吩咐:“讓那些護衛客卿都去幫忙救人!”養了這麽久也是時候出力了。
護衛走後穆薑難得沒有一副無所謂的懶散樣子,他眼神堅定地看著穆父:“爹,我也去。”
“胡鬧!”穆父這次沒想要他積極了。看著護衛的神色也知道外麵不容樂觀,他怎麽可能放兒子去送死!
“是啊兒子,你就別去添亂了。”穆母趕緊說道。
“娘,我也是修士,我不能躲在別人身後。”
“你算什麽修士!”穆母的聲音尖利起來,又緩緩平靜下來,“兒啊,你不是要和爹娘做凡人嗎?咱們就在這好好待著就行。”
“娘,不行。”穆薑話語艱澀,他也沒想到好好的鎮子會有這麽大的劫難,可他不能躲,哪怕救一個人也行。
如果他退縮了,總感覺有好多重要的人會失望,他的心也不允許。
“對不起。”
穆薑朝二人磕了三個頭,隨即踏出門檻。
“你若出了這道門,便不再是我兒子!”
邁出的腳頓了頓,穆薑袖裏的手攥出了指印,卻終是沒有回頭。
“嗚嗚嗚……為這是造了什麽孽呀!”
“罷了罷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