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行雲小姑娘

  清晨，日出剛過，空氣中還帶有雨露消散的濕潤感。


  鎮上店鋪都陸續開門，偶有夥計似醒非醒地打著哈欠，有那運氣不好的趕上老板心情不佳，那就一個爆栗賞你清醒。路兩旁的大叔或大娘利落地把攤擺好，將要賣的貨物一一放上，扯開了嗓子吆喝。有的趁著空隙往嘴裏塞餅子，有的坐小凳上和旁邊的人聊了起來。


  “哎，大妹來的早啊。”


  “可不，掙錢哪是容易的。”


  “滿他媳婦啊，大娃親事咋樣啦？”


  “還沒譜呢。老姐姐有啥人選不？”


  “大柱，上工哪。”


  “誒。”


  李才福左手撫須，右手拄著木拐慢騰騰地走著，看到一個早點攤不禁眼一亮，忍不住想走快點，卻不妨腳下一個趔趄後倒，拐杖都握飛了――不禁心中哀嚎：吾命休矣！


  仿佛千年過去，身旁傳來一個艱難的聲音：“李爺爺！”卻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雙手上伸扶住老人的肩，以身作柱撐住了李才福。一旁看見的人這才回過神，連忙有中年大漢扶起老人，有人撿回木拐給老人，一時噓聲震天。


  “這可真是嚇死人了！”


  “可不。那身子骨一摔，不得出人命呀！”


  “還好還好！”


  邊上的小姑娘鬆了口氣，揉揉發麻的手腕，心神一鬆，整個人都發軟。


  漢子把老人扶到餐點攤旁，心裏也後怕不已，“李大爺，您以後出來叫個人來陪吧。今天這事多險啊。”


  老人九十一了，老妻陪著，四個兒子俱已成家，吃穿不愁，大孫子是秀才娶了恩師的女兒，兒子也兩歲了，偶爾替嶽父教學貼補家用。這麽個四世同堂的有福老頭要是就這麽沒了，得多可惜可憐啊。


  李才福老臉一紅，他也不好意思說是饞的，隻好含糊過去：“嗯嗯。”


  那邊的大娘給了小姑娘一碗麥茶，愛憐地摸摸她的倆麻花辮，看那眼睛透亮，眸含笑意，大方下有著些微靦腆。不住地稀罕。“小雲厲害呀！”可惜不是她的孩子。


  “謝謝大娘！”行雲接過麥茶回到自家攤上，打開蓋子盛上一碗奶茶送還給婦人。劉大娘連連推拒，心裏不得勁，“你這孩子，大娘又不是圖你東西，那東西又不值啥錢。你這弄的。”人家沒個父母，還要養弟弟，她要是貪這姑娘的東西，不得讓人戳脊梁骨啊。


  行雲拉過那布滿繭子、粗糙的手，把碗放上去：“別人不知您還不知嗎，我這牛是自家的，花是上山采的，也就費點力氣和時間。要知道我頭一年要照看弟弟，這攤都是您照料的，這幾年下來的幫助還不值一碗茶嗎？那您可看不起我了。”


  劉大娘被說的心裏慰貼，可也有些不好意思，畢竟她的攤子紅火，連帶她的菜都多賣幾把。而且人家會做人，每天都會留下點讓她帶回去給孫子。想到家裏十四歲的女兒連個飯都不會蒸，再次感歎，好孩子都是旁人家的。看著那熱騰騰、散發著奶香的碗，到底舍不得。“行。有啥事就找大娘。大娘家還有你大爺和根子叔呢。”


  “誒，謝謝大娘！”小姑娘嘴角上翹，眼中笑意彌漫，“那我回去了。”轉身的那刻裙擺劃過一抹弧度。


  劉大娘看那哪怕快步走依然與普通人氣度不同的背影，咂摸嘴，笑了。


  行雲看了一眼被眾人說教的李才福，利落地舀起奶茶，從板上切下一塊雞蛋糕裝盤給老人端去：“李爺爺！”


  “哎。”李才福聽到小姑娘的聲音高興了，終於不用再聽大家叨叨了，真是一失足被眾人教呀。看到麵前的早點更高興了，為了這口吃的他容易嗎他。老人端起碗抿了一口，諸人也紛紛把注意力放回自家攤上。


  行雲左右看沒人便坐到老人旁邊，“李爺爺，你吃完還有什麽事嗎？”


  “幹啥？”李才福咬一口香甜軟糯的雞蛋糕，再喝一口有著茉莉香的奶茶，熱騰騰的美味下肚，渾身都舒坦的不行。


  “我不是還得去接我弟嘛，”行雲說著，“看能不能和您搭個伴。”她就做了一板的雞蛋糕和蛋餅，一小木桶的奶茶和豆漿。等待會人多了，不用一個小時就能賣完。


  “哼，”李才福知道，她才不是去接弟弟，而是和弟弟一起念書，陪他隻是順便。想到孫子不隻一次可惜師妹是個姑娘家，他直想翻白眼，這丫頭可不是普通人，人心大著呢。“記得給我留一份。”


  心大·行雲眉眼彎起，稚嫩的麵龐隱隱有了少女的清麗。“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