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你醒了!
“雲璟。”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將他從一片炫目的白光中拉出,上官宇輕飄飄浮在虛空中的身子,漸漸落入實處。
他心中萬分急切,想開口,想回應,想見她。
可他的雙眼卻始終沉重,上方壓著的眼皮,重地怎麽也撩不開。
“雲璟……”
沈忻月見他眼珠在闔著的眼中轉動,開口喚叫了他一聲,伸手至被衾中,握住他置於身側的手,像他先前總愛磋磨她那般,蔥白細指在他的手指尖上一根根地揉著。
他那薄繭遍布的手心,現下又添了些新傷口,手心滿是裂開的紅口子,也不知是用了多大的力氣。
想及此,沈忻月輕歎了口氣。
豈止是這手掌,他渾身又多了無數新傷。本就不光滑的身前身後,如今又多了幾處會留疤的大傷口,往後,那白玉膏,不知得抹多久才消得下去。
她亦是慶幸,好歹,他命沒有丟。
周恒將他背回時,他意識全無,渾身是血,她在主帳前看到時,本就揪著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雙腿害怕到顫抖,緊緊抓住了帳簾才勉強沒有倒下去。
好在秦意說他隻是中毒,且那毒他先前解過,雖耗時長,卻暫時不致命。
見上官宇要醒未醒,沈忻月蹙眉道:“雲璟,你這都昏睡三天了,怎麽還不醒轉啊。你可沒見到我那‘上峰’王軍醫見我一身女裝替你換衣的模樣,眼珠子都要蹦出來了。偏巧秦二哥出門尋藥了,沒人知曉我身份,王軍醫特意叮囑我不可在你病中對你胡來……下回他來,你可得替我澄清清白啊。我可是你明媒正娶的王妃,可不是什麽勾搭你的小姑娘。可真是……”
“嗬……”
上官宇虛弱地睜眼,看著牢騷不斷的沈忻月。他臉色蒼白,一頭如墨黑發散在床榻上,看向沈忻月的眼中眷戀至極。
“你醒了!”
沈忻月美眸亮起,身子微微朝前傾過去,一張小臉直對著上官宇的臉,眼中似有星辰閃耀。
上官宇手指動了動,捏住沈忻月欲抽走的手,朝他虛弱地擠出一個笑容,點了點頭。
看了她半晌,上官宇啞聲問:“哭了?”
沈忻月搖頭,“沒有,我相信你會得勝歸來的。”
她怎可能告訴他,自他出發後她就魂不守舍不吃不喝地焦急等著。
那胡族,可是他多少晚的噩夢啊。
上官宇看她那紅腫的杏眼,另一隻手抬起,揉了揉她的發髻,心道“真傻。”
沈忻月露出一個甜美的笑,講道:“喝藥吧!”
她從他手中抽走手,利落地起身,去屏風外取來藥碗,舀起來一勺黑乎乎的藥汁就要往上官宇口中送。
在她就要送到上官宇口邊時,上官宇皺眉:“一看就很苦。”
沈忻月得意地笑著道:“我給你準備了蜜餞的,你等等,我去取來。”
她放下藥碗便要再次起身,被上官宇一把捉住了手腕。
“嘶——”
“怎麽了?你拉我作甚?疼嗎?”沈忻月焦急道,剛離了榻邊的身子頓時又坐了回去。
“何必如此麻煩。”上官宇道,“我當初怎麽喂你的?”
他說著,身子往外側了側,下巴微微揚起,被衾因他的動作滑下至腰間,裏衣敞開,露出了心口處斑斑傷痕。
“喂我?”聽得他的話,沈忻月不禁不解道。
而後突然想起當初她小產,最後一副藥上官宇用口渡給她,而後便……無節製地將她折騰地又傳了一次太醫醫治,臉忽地燒成了紅柿子。
“你……你……無恥!”
她說著就從上官宇手中往外抽回自己的手。
“嘶——”
上官宇又是一聲呼痛,抬手捂住了心口,而後便咳嗽起來。
沈忻月一聽他咳,跟木偶被主人牽住了線一般,伸手就往他胸口熟練地上下輕撫起來。
當年他害著咳疾時,她日夜都是這般替他順氣。
隻這一次,她的小腦瓜子還來不及思考,手將將落在他心口上,她的後頸便被人捉住,往一處按了下去。
兩唇相觸的一瞬間,她才知曉自己上了當,他的力道之大、動作之迅速、咳嗽聲消停之果斷,哪像真的咳疾複發的模樣?
可為時已晚,她踏入了獵人的陷進,便一時出不來了。
夜半,帳中的燈火被上官宇揮掌扇滅的幾盞,又是豆大的燈火微弱地亮著,闌珊在別處,“吱呀”一聲響著。
她被他一把拽住,歪倒在榻上,被他被衾一裹,與他相擁。
沈忻月顧著他的傷口,安靜地躺在他身側,不敢反抗,推也不敢推他,隻得由著他溫溫柔柔而後霸道不已地吻著。
待上官宇饜足地停下唇舌,她起身,再次遞給他藥碗,看他喝完藥,紅著臉出聲埋怨他:“你怎這般不老實。扯著傷口可怎麽辦?”
她一雙柔荑輕輕撫上他結實的手臂旁側,有些心疼地撫摸著。
上官宇拉住她的手,置於他的腰間,複又躺下,讓她靠在他的臂彎中。
他低聲回憶道:“答朗給我下了毒,我渾身無力,心力交瘁。那曾砍下大哥頭顱的彎刀壓下時,我想,或許,我應該認命。我注定是要失敗了,那些我欠的,也注定還不了了。可我那時聽到你喊我,看到你的笑,我又不甘心了。我提起劍時,秦二哥亦將銀槍刺來,才沒有與他……同歸於盡……”
沈忻月完完全全被他的話牽著,一想到那番場景,心口就萬箭穿著般揪痛。
可一想到他竟然動了放棄生命的念頭,心疼他的話全數被她咽下喉中,她從上官宇腰間將手收回,回身正正躺著。
她抬起手腕,就著不太光明的光線,看著上麵那個刻了“宇”字的銀鐲,無所謂的語氣道:“你若認命,去死了,我其實,往後還可以改嫁的。”
“沈忻月!”上官宇側頭看她,大吼一聲。
沈忻月不甘示弱,她盯著上官宇怒氣乍現的眸子,反唇相譏:“上官宇你可別忘了,你出發前還信誓旦旦,說你定會毫發無損地回來見我的!你看看你現在渾身的傷,醜死了!”
“醜?你還嫌棄上了?我活著不就行麽!”
“我不喜歡你那些疤痕。”
“那你還總摸!”
“你……”
沈忻月說不下去,嗚一聲哭了出來。
那些傷,也不知有多痛,也不知他是怎麽扛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