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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往事如煙

  上官銘從翊王府回宮後,便去了翠微宮。


  他自是知曉臻妃召他是作甚的,躲不過的終身大事。


  正是知曉,故而已經連續躲了幾日。


  每日在翊王府與沈忻月和她那兩位好友瞎混,母妃這頭派的人去他宮中找,宮人以“殿下應邀去翊王府”便能打發了。


  可如今上官宇回府,他是沒有膽子在翊王府再賴下去。


  說來也是奇怪,自小他便怕這五哥。


  至今還記得約六年前,他那將將立王的五哥,毫不留情嚇他的樣子。


  他站在他身前,輕輕挑著眉尾,一派囂張地朝他說道:“你小子好好練武,下回我進宮你要是劍都提不動,小心我打得你屁滾尿流!”


  那日他穿了身銀光閃亮的盔甲,高大的身軀從他視野離開時,十二歲不到的上官銘隻覺上官宇是個不折不扣的煞神。


  本以為,這張狂的煞神身邊恐無人敢靠近,卻沒料到,五年後的除夕宴,再見他,是柔著眉眼牽著個女人出現。那日,他這五哥還當眾“愛妃”“愛妃”地哄人,煞有介事地要給人喂吃的,結果那五嫂毫不給麵子,搖頭就拒絕。


  五哥是嚇人的,可這五嫂卻是親切的,一顰一笑跟他親姐姐似的。


  上官銘提著五嫂托他好好照顧的“鐵頭將軍”,快步出了翊王府大門,心下掂量,伸頭縮頭都是一刀,索性去直麵母妃的諄諄教誨。


  果不其然,剛踏入翠微宮,就見臻妃手點著畫卷,一絲不苟地看著。


  目光若是帶溫度,恐怕那畫都得燃起來。


  聽得宮人傳“七殿下到”,臻妃從長案抬起頭,彎了彎眉,抬手召他過去。


  “銘兒,來,儷妃今日又送了幾幅畫像,你瞧瞧,可有滿意的。”


  上官銘年方十七,生的氣韻清朗。


  自古小兒得偏愛,作為曆安帝現下最小的兒子,上官銘享受了曆安帝諸多偏愛,俊臉上常帶著明朗笑容。


  而他一笑,左側細白的麵上,一個淺淺的梨渦,就若隱若現,比許多女人,竟是還美上幾分。


  大鄢男子十五方可成婚,而這上官銘已十七還遲遲不願相看貴女,臻妃性子溫吞,曆來不願迫他,凡事由他自個高興,倒也放過了他。


  可近日,先是她去壽康宮向太後請安,那太後屢屢試探,再是侍寢曆安帝之時,曆安帝也有意無意提及小兒婚事。


  幾方壓力襲來,臻妃明了,想護也護不住了。


  便主動去如今掌管後宮的儷妃處,講了要選七皇子妃之事,這才得了各家未出閣貴女的畫卷,照著她的喜好,捧了幾張回來。


  見臻妃期待地看著自己,上官銘抓了一隻香梨,送往嘴邊,“哢嚓”咬了一口,邊吃邊走近長案。


  及至臻妃身邊,他躬了些身子,朝臻妃點了蔻丹的纖纖玉指尖上一看,漫不經心地問:“母妃看中的,都有些誰?”


  他的聲音如他的人,清亮幹淨,像一抹暖陽,溫暖地從四麵包圍住聆聽的人。


  臻妃轉頭看了一眼,眼神分明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這小子今日怎來了看人的興致?


  她方才刻意柔聲細語地講話,便是要將這事輕拿輕放,免得惹地這小七反感。


  看來,是她多慮了。


  “這是禮部尚書四女白展沁。”臻妃點了點案上鋪開的貴女圖,又指向案邊幾個畫卷,“另外幾個是寧遠侯府五女陳玲,輔國大將軍孫女蘇葉姝,吏部尚書大女沈如琴。”


  白,陳,薑,蘇,沈,魏,皆是都城大家,臻妃一選就選了其中四家。


  要麽怎說天家權重呢,皇子成婚,便是從百家貴女中隨意挑選,擇出人來,聖旨一下,不願嫁也得嫁了。


  上官銘若有所思,幾口將香梨咬完,將果核“砰”一聲扔到玉盤中。


  笑起來:“你說巧不巧?除了那寧遠侯府的,餘下幾個姐姐都熟悉。”


  臻妃直起身“哦?”了一聲,等著上官銘繼續。


  上官銘尋了個圈椅坐下,往旁邊的果盤上翻了翻吃的,說道:“沈家不說了,她姐。蘇家那位,這幾日在翊王府我天天見,‘難消美人恩’,這女的脾氣不好,兒不喜。白家的,她哥白展軒我熟,與我在翊王府鬥了幾次蛐蛐。”


  臻妃驚訝道:“鬥、鬥蛐蛐?”


  在大鄢,都說“貴家子弟,馳馬試箭,調鷹縱犬,不失尚武之風;至於養魚鬥蟀,走票糾賭,風斯下矣”,指的便是鬥蛐蛐是上不得台麵的荒唐行為。


  這小子,跟著沈忻月都學的什麽!

  上官銘雲淡風輕道:“母妃,你不要拘泥於這點小事。我們幾個鬥蛐蛐純粹是調節,你知曉此外我們在翊王府都做甚?”


  臻妃給了他一副“願聞其詳”的表情。


  上官銘繼續道:“白展軒此人才情卓越,自個會製劍會製駑,而那蘇大姑娘,善於使鐵鞭,翊王府內,我們四人未‘調鷹縱犬’,卻是常‘馳馬試箭’的,我已經練習到箭無虛發,而且劍術也入了門,已經洗白了五哥鄙視的我提不起劍的冤屈。”


  被上官銘一番話打擾,臻妃不由沿著他的話想了半晌,腦中浮現這兒子騎馬射箭的英姿,嘴角都蕩起微笑來。


  不知不覺中,差點就被她的兒子帶偏了思緒,沉思了許久,還是上官銘扔果核第二聲“砰”才將她喚醒。


  回神後,她走過去上官銘身側,語重心長道:“既是月兒熟悉之人,除了蘇家那位你不願,另外兩位你大可問問她品性。寧遠侯家的,也不急,改日我與蘭妃辦個賞花宴,將四品官員以上家的女子全數邀請進宮,六殿下也是要選的,你們倆好好看看。”


  上官銘吃起來第三隻香梨,囫圇道:“寧遠侯府不是跟二哥鬧翻了嗎?怎現在又要來報我的大腿了?我可沒什麽出息,他們這心思太多了些。況且我跟心眼多的人過不到一處去。”


  臻妃輕拍他的胳膊:“這話能隨便講出口?你在翠微宮說出來便罷了,千萬別在你父皇跟前講。你總得需要一個身世不差的正妃依靠,我的母家已然如此,不能給你任何支持……”


  上官銘刷一下站起身,摟住泫然欲泣的臻妃,安慰道:“母妃,往事如煙,母妃也已經放下,與父皇情深多年,事已至此,何必愧疚?兒如今這樣便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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