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送君千裏
都城外十裏,幾顆極為高大的鬆柏之下,停著翊王府奢華的馬車。
馬車中,沈忻月正被一隻黏人的狗兒纏著。
本是浩浩蕩蕩一隊人出行,隻這本應領頭在前的上官宇落了單,他將其餘人一並打發了先行離去。
不僅如此,陪沈忻月來的王府侍衛和婢女們也被要求退後數丈遠,留著足夠私密的距離,以方便二人傾訴講不盡的悄悄話。
被上官宇肆無忌憚地抱著一陣親吻、搓圓揉扁,沈忻月紅透了耳朵麵頰。
她帶著薄怒,凶巴巴地斥責道:“你盡是胡鬧。哪有這樣的,我本是送你,結果你不走,還纏著我不讓我回去。”
她出口的聲音由於疲累啞啞的,臉頰由於生氣又有些鼓鼓的,瞧在上官宇眼中,與一隻正豎著毛發發威的貓崽子無甚區別。
上官宇憋著笑,隻抬著下巴若無其事地聽著她不痛不癢的斥責,垂眸凝她,默不出聲。
眼見他不認,這下沈忻月更氣了,她伸手就往上官宇胸口上錘了一個拳頭過去。
分明昨日也是顧念著要分別,配合了他許久,從書房起就沒有安靜。
花梨木的大書案,窗邊的軟榻,房裏的圓桌,就連那換衣裳用的雙麵刺繡屏風,該抓的、該跪的,她都經曆了一遍。
今早她又忍了通身倦意,撐起眼皮特意起了個大早來送他,此刻本應是她回了府的時辰,結果呢?
兩人已經磨磨蹭蹭地分別了一回,好不容易分開,一刻鍾不到,他突地又騎著追風追上她回程的馬車,鑽進車來就沒讓她安生,遣掉了所有人,在這處鬧她。
一粉拳撓癢癢似的揮來胸口上,上官宇嘴角笑意憋不住,待第二拳正要落下,他眼疾手快地握住她手腕,噙著滿眼笑,認真提醒道:“打了一次就好了,再打過會你手該疼了。”
沈忻月哼他一聲。
也是,他人跟銅牆鐵壁似的,外頭看起來隻覺得身形高大,裏頭卻是不顯魁梧的凹凹凸凸,敲上去硬邦邦的,再砸下去隻有自己疼。
她識趣地收了拳頭,轉而去掐他胳膊,可也沒有掐起來。這下她更氣了,杏眼瞪地大大的,怒對著上官宇表示她的不滿。
美人薄怒,粉麵含春,朱唇微張。
又純,又欲。
又嬌,又媚。
別有一番風情。
上官宇眸色漸染起幽深,他摟緊人,一聲不吭地再次吻上她。
從唇齒到細長的頸脖,始於輕輕柔柔,漸而熱熱烈烈,似有烈焰蠢蠢竄起的架勢。
沈忻月見勢不妙,一雙柔荑立刻放他心口,用力推他。
可身前之人如山似海,巋然不動半分。
任憑沈忻月又絮叨地抱怨幾次,上官宇隻自顧自地忙著,不予口頭回應。
好半晌,沈忻月隻聽得耳邊他含糊中飽含遺憾地道:“小月兒……我要走了,許久都看不到你了。”
他複而抬頭,眼中氤氳一分水汽。
這一低低的絮語一出,再看那桃花眸神色,沈忻月心中立時柔軟了幾分,連繼續斥責他為所欲為的話也咽了下去。
平素高高傲傲的一個人,麵臨離別竟然是一副承受不住的傷懷神色。
“思君如流水,何有窮己時。”——這滋味不好受,她在江州便深刻體會過。
沈忻月收回拒絕他的手。
罷了,便由他一回……
待上官宇吃飽喝足,四肢百骸都精神抖擻地穿戴整齊,沈忻月緩了嗓子,拉住他的前襟,美目盈盈望住,認真道:“你務必平安回來,莫要像上次那般再掛一身傷。”
上官宇抵住她的額頭,在額心落下一吻,不甚在意地道:“上回是打仗,這回是巡查,怎能一樣。”
可沈忻月一顆心仍是無端虛浮著落不到實處,又要求了一次:“既如此,那你答應我啊。”
上官宇被她一反常態的焦慮神色搞地有些難解,問:“你如此擔憂?”
沈忻月脫口道:“自然擔憂的啊!你將餘虎留了給我,秦二哥也沒有跟著去,若是有人暗殺你,誰來幫你?”
一想到追殺之事,沈忻月就寢食難安。
都半個多月了,上官宇他們除了查到安國公府內出現的雕翎箭非同尋常,是前所未見的特殊材料所製,別的一無所獲。
若是買凶之人再買一次凶,卷土重來,敵人在明,上官宇在暗,且人又在外地,豈不是凶多吉少。
讓他帶著餘虎一並去,他又擔心她在府內的安危,硬是要留給她。
上官宇頓了頓,餘虎留下除了護她,還有幾個重要的事情需要調查,比如周恒懷疑過的與上官懋接觸過的綠衣男子,還有那批火炮,竟然幾個月都抓不到一絲動靜。
見沈忻月如此焦急,他嚴肅著臉道:“你放心,我答應你,我這次不受傷,一定平安歸來。那這次你在家,不可餓瘦了。”
上次沈忻月在江州客棧等他便瘦了不少。
那一撚兒的楊柳細腰瘦出更深的腰窩,這處倒是不甚重要,她卻是將玉背上的蝴蝶骨瘦地更加展翅欲飛,他可心疼極了,生怕她再繼續瘦下去,也瘦到別處去。
終於得了他承諾,沈忻月呼出一口氣,乖乖地點頭應了他。
上官宇提醒道:“餘下的糧食和衣物餘虎自會派人處理,你不可出麵,若是被人盯上,許增出麻煩。”
沈忻月回道:“我省得的。我隻管派錢給他,別的事我不參與。”
為洪災災民而收的糧食和衣物,是安排了吉祥與餘虎一起處理,他們偽作了不少客商名頭,以客商來收購,會遮去不少眼目,辦起事情來隱秘又順暢。
起初沈忻月對此辦法還是心有不解的,再怎麽說這堂堂翊王府名頭,怎不是比商戶還好使?
她雖然不親自管瓦肆和成衣鋪,卻也知曉,各鋪的掌櫃對官家身份之人曆來都是巴結恭順,哪怕是八竿子打不著的芝麻小官也要懷著恭敬。
都城之地,豪門貴族雲集,官場關係錯綜,誰又知曉一個不起眼的芝麻小官背後是何等家世、背靠著何等門庭呢?就連幾個侯府下的公子,在朝廷任的都是閑地發慌的閑職,聽說還有個去了衙門當捕快的。
商戶,曆來便是在官家跟前低人一等。
不用王府招牌,而用商戶名頭,再怎麽都匪夷所思。
上官宇並未向她解釋太多,許多陰暗肮髒的手段在江湖中司空見慣,正兒八經地抗著翊王府大旗去做事,除了威懾得了朝廷之人,在別處,作用實在微乎其微不說,保不準被人橫插一腳作梗。
他隻輕飄飄的問她:“跑馬場的馬,也是虎子用別的門道買的,你可滿意?”
沈忻月連連點頭。
滿意!當然滿意!
買的馬是市價一半價不說,個個體格彪悍,肌肉健美,跑起來,快地四個蹄子不沾地似的。
在跑馬場改用成上官宇的操練場之前,她去過那跑馬場一趟,聽得來參與賽馬的客人連連稱讚,她與有榮焉,嘴角翹起來老高。
後來這批馬還用市價賣給了朝廷,錄在了兵部名下,與她而言,可不是白白賺了一倍麽!
這等好事,豈有不滿意之理?
如此,待上官宇提出以他們的路子去處理救災物資時,沈忻月便十分爽快地接了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