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嘴不饒人
沈忻月一驚。
這糟老頭子,就抓著這個事不放了是不是?
都說了得了結果就行,他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我就偏偏不如你意,我就是不回答你!
她直白道:“想必太傅已經聽說了,妾身不僅擒了帕騏,還從他那得了不少錢財。帕騏最後回了東真,大鄢還得了‘以德報怨’的佳譽。東真人財兩空,大鄢卻錢譽雙收。”
“許是太傅認為,妾身贏的不光彩,不配得陛下這份賞賜?”
“可是,無論如何,妾身贏了,既然是贏了,何種手段又有什麽要緊?‘成王敗寇’的道理,太傅博學多識,莫不是忘了吧?”
沈忻月話一落,殿裏鴉雀無聲。
看熱鬧的人們,驚訝於小姑娘的膽大妄為,小小女子,竟然當朝質問一品重臣趙太傅。
而知情人士們,卻不約而同想到了二十多年前那場上官家內的鬥爭——曆安帝為了穩固王位,將其三叔祖父一脈上百親眷盡數斬絕。
堪堪手段殘忍,暴戾血腥。
當時便有人私下對此事置喙,皆被王室隱衛默默鏟除,最後無人敢對此加以言語。
“成王敗寇”一詞便作為此事的最佳結論。
沈忻月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彼時尚未出生,自然對那時的鬥爭一無所知,此刻卻因東真一事,當著眾人麵質問趙太傅“成王敗寇的道理,太傅莫不是忘了吧?”
趙太傅豈敢忘記?
他神色一僵,撲通一聲直直跪下去,朝上座皇位叩頭道:“臣莫敢忘,是臣失言,請陛下恕罪!”
沈忻月瞪大雙眼,朝上官宇低聲嘀咕道:“咦?他怎麽突然跪了?我說什麽嚇著他了?”
上官宇搖搖頭,表示不知。
那場殘酷的鬥爭中,前朝之上,被滅口的滅口,被流放的流放,僅有幾位經曆過那事的老臣知曉而已。即便知曉,也不敢再妄加言論,畢竟是抄家滅族之事。
趙太傅一跪,無人敢再言語,質疑沈忻月用計之事便以此終結。
曆安帝未加多言,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沈忻月和趙太傅,便退了朝。
——
出兩儀殿門,午時已過,沈忻月餓地饑腸轆轆、頭暈眼花。
若是平常她穿一身常服定會直奔酒樓用膳,可今日上身的是隆重的王妃製服,頂著的是滿是珠翠的發冠,哪能如此方便?
她這麽想著,咽了口口水,又捂嘴打了個嗬欠,麻木地跟著上官宇往宮門走。
“困?”上官宇問她。
她點點頭。
“餓了?”上官宇又問。
她繼續點了點頭。
“回家我給你烤肉?”上官宇問道。
沈忻月搖搖頭:“不用。”
六月初的天氣,驕陽似火照在頭頂,她渾身捂出了細汗,加上才在大殿上與那糟老頭一番爭論,早就口幹舌燥,不願再費口舌。
上官宇見她神色懨懨,對自己愛答不理,心中微惱。
從江州回府已整整十日,兩人從未相見。他留在主院養傷,而沈忻月躲他躲地遠遠的。
他想,若不是今日得了旨意要隨他去朝堂領賞,沈忻月壓根不願與他同行。
這女人,脾氣也太大了些!
“殿下、王妃,請留步。”
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沈忻月脊背一僵。
因著李安澤,上官宇不知在她麵前使過多少回性子。
也不知他哪裏得來李安澤曾求娶過她的消息,每次一提,就跟她背叛夫君紅杏出牆了一般,完全不管那分明是成親前的事情。
今日若是交談,回頭還不知又要被上官宇念叨成什麽樣……
沈忻月硬著頭皮,隨著上官宇一起轉身。
隻聽上官宇親切地招呼道:“表弟。”
李安澤上前拱手:“臣是想邀請殿下與王妃參加父親的壽宴。”
上官宇問:“舅舅生辰?”
李安澤點頭:“七月十八,父親想生辰那日設一場家宴。”
他往沈忻月臉上看了一眼,問道:“不知殿下和王妃可能來?”
上官宇順著他的目光看向沈忻月,心中惱意更深。
他冷淡地答應道:“好。”
——
如沈忻月所料,李安澤剛走,上官宇就又使上了性子。
他語氣不善地問沈忻月:“往年我舅舅生辰,你是不是都去了?”
沈忻月嗯了一聲。每年國公爺生辰她都是去了的。
上官宇又問:“以何身份?準兒媳?”
沈忻月抬眼看了一眼上官宇,那眼裏的火氣簡直可與這頭頂的烈日媲美。
兩人身側時不時走過人——下朝的大臣和宮女侍衛,沈忻月不願在人前與他計較。
她耐著性子回他:“不是,我每年都是被安心妹妹邀請去的。國公夫人對我跟親閨女一般好,所以我喜歡去他們家。”
上官宇沒接受她的話,反而諷刺道:“恐怕當的不是女兒,當的是兒媳吧。”
沈忻月腳步一頓,她是真不理解,上官宇如今這嘴為何總是不饒人。
她沈忻月先前再跟李家親近,也隻是因為她是李安心的手帕交而已。
她就是喜歡李家親親切切地對她,喜歡他們家家庭融洽的氛圍,也羨慕集全家寵愛於一身的李安心。
李安心每次邀請,她都飽含期待地去李家,因為在那裏,她才能聞到一點點虛無縹緲的“親人”的味道。
至於李安澤的情意,也是直到快及笄她才知曉。還沒品出個什麽,就收到了宮裏來的賜婚旨意。
自從她嫁給上官宇,因著李安澤那一次醉酒,整個李家都在避嫌。
她邀請過幾次李安心來王府做客,都被她婉言拒絕。而她身份已然不同,又不便去國公府看望他們。
就連李安心委屈地嫁給二皇子當側妃,她都沒有機會當麵去安慰。
反而是這個得了便宜的上官宇,如今一口一個“兒媳婦”,說地她先前跟李家的交往全然是因為李安澤似的。
二人成婚都半年多了,就上官宇一個人還揪著這點子虛烏有的事不放。
沈忻月一股難受爬到心口,她回他:“王爺,你要不去問問你舅母,到底她先前當我是閨女還是兒媳?畢竟是你的親人,不是我的。”
剛好二人已出宮門,沈忻月沒等上官宇講話,她往前快走了幾步,跟著迎上前的婢女自顧自上了王府馬車。
上官宇重傷初愈不便騎馬,沈忻月坐下沒多久,他也上了馬車。
上官宇上車時,沈忻月正撩起車簾往外看,他朝她的視線看過去,李安澤正立在大街上與另一人言語。
上官宇怒氣乍現,刷一聲扯下窗簾,厲聲質問:“你究竟是不是放不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