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想活下去的欲望
“笑什麽?”
馬車裏上官宇不解地問。
那雙手血淋又腫了臉的沈忻月竟然還有心思偷偷嘻笑,不該比平常更生氣?
“沒想到當個王妃竟然還有些作用。”
沈忻月如實相告,並不扭捏。
離開沈府時,那柳氏抱著沈立奇“我的兒啊!我可憐的兒啊!”哭的那可叫肝腸寸斷,聞者傷心,聽著落淚。
想起今日那一句話就能將那繼母的寶貝心肝二人送去府門口跪了,討回了以往自己受氣的十分之一,也算報了仇的好事。
“不過就是個罰跪。”
上官宇搖搖頭,見她這個滿足樣子,竟然有些恨鐵不成鋼。
一個罰跪而已,又不是取了項上人頭,連殘廢都沒有打成,她竟能如此開心。
沈忻月卻不理會上官宇口中故意的揶揄,得意地描述:“王爺,你不知道,曆來都是我跪他們,哪有他們跪我的時候?今日可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你常跪?”
“還好吧,也不是每天。幸好我的膝蓋骨結實,經得起各個地方的考驗。那祠堂可真是又黑又冷;大廳裏最好,冬天不冷夏天不熱;花廳的話春秋季節最佳,有蝴蝶來,隻是夏天很多蚊蟲;院子裏最可怕,晚上燈都沒有,還不能有人陪……”
沈忻月竟然開始細數起自己跪過的各個地方,還有各自的優劣。
最後還總結出:最喜歡跪在春秋有蝴蝶的花廳。
上官宇這麽一聽,即使“不是每天”,這跪遍沈府的架勢,也可謂飽經風霜。
看不出,平常耀武揚威之人,背後有如此經曆,可謂心酸。
“你的女護衛沒保護你?”
“小的時候哪有護衛?自己都養不活,還能養他們?不過也幸好遇到他們了,後來就好多了。”
“你那護衛怎麽來的?”
“我買的。”
“護衛還能買?”
“不買去哪找?”
上官宇沒答話,他也不知道哪裏來。他天生就有。
“不過也不算正兒八經買的,就是偶然遇到了,人販子本是要賣他們到青樓,中途被我買了,花了我不少銀子呢。”
“你就那麽缺錢?”
上官宇見沈忻月說起來銀子就有些心疼,終於忍不住發問。
“現在不缺了,以前缺。王爺你不是也缺嗎?瞧瞧王府都什麽樣了,吃不飽穿不暖的。”
沈忻月心裏直想懟他,你還好意思問我缺不缺。
王府哪個地方不是自個花錢補貼著的?
真正缺的是你吧!
偌大個王府,就養了幾個奴仆,再無人打理,那些好好的院子都要被蛇鼠蟲蟻瓜分光了。
要不是我挽救,那些敗了的才真是可惜!
上官宇也沒回她缺不缺,不置可否點了點頭,就當缺了。
“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以前窮的時候吧,出個門門房都要為難,自從賞了一些銀子後,見著我腰都要彎成折斷的筷子了。”
“你現在很有錢?”
“還行,餓不死。”
連沈忻月都發現了,今日上官宇的好奇心有些濃烈。
以往自己對著他說半天話,得的大部分回複就是:嗯,好,可以,還行。
今日竟然連續主動問了幾個問題。
既然問了,還提到了錢,那那件事,是不是可以提一提?
“王爺,我也要養家糊口不是?你的藥雖然我們王府不出錢,可是光喝藥我們也活不了啊。”
沈忻月試探著丟出一句話。
上官宇望了她一眼,手抵唇假裝清了清嗓子。
嗬,“養家糊口”?
說得要餓死了似的。
也是,王府以往的夥食是差了些。
自己反正無所謂也就罷了,這“有錢人”來了後估計是不太習慣的。
“後院有個好大好大的空地,也不知道以前是幹嘛的。現在王府既然用不著那裏,我們開個跑馬場賺錢如何?”
沈忻月冷不丁提出的“賺錢”之事才使得上官宇醍醐灌頂,原來上一句的養家糊口在這裏等著呢。
這笨腦子,竟然還打起了操練場的主意。
也行吧,廢棄也廢棄了,留在那也不過是廢物。
她要是願意折騰就讓她折騰去。
“有何計劃?”
短短四個字,沈忻月如獲至寶。
咦?不是“少做些夢”?
沒拒絕,那就是有戲!
要計劃?那還不簡單!
看到那地的第一眼,仿佛就是金燦燦一堆金子在向自己招手,早就暗暗計劃了一番。
“那我可是要說了哦!隻是初步設想,你要是有想法,改就是。”
沈忻月心想,先給你個台階抬上去。
有想法,說來聽聽就行,改不改,你說了也不算。
隻要你同意用地就行。
“我們可以買些馬,再蓋些馬廄,現成的地方夠大。建築就趁冬季蓋好,馬也可以開始采買。”
“建成後,開春就邀請都城子弟日常過來消遣。平素皇家小馬場不開放、大馬場又離城太遠,那些人蹲在家裏反正無事可做,無非就是吃喝嫖賭。”
“都城賽事太少。我們多建賽事,逢五、十五賽馬,逢十、二十賽馬球。正好那還有個看台也是現成的,可以供給觀眾。”
“女子比賽也舉行一些,女子們比較慢比較懶,一個月或者兩個月舉行一次就行。”
“有賽事就有競爭,有競爭就能讓他們有練的動力,如此,便有教練需求,我們平常就可以收課程之錢啦!”
“既有人來,則吃喝之事就有需求,‘心點鋪’老板我認識,可以合作,他們供應茶點之物,伺候之事,派幾個奴仆專門操持就行。張管家不是閑著嗎,讓他去收錢。”
“大概如此吧!王爺,怎樣?可行否?”
沈忻月熱情澎湃一口氣將自己的想法說完。
上官宇一聽,嗬,連誰收錢都已經打算好了,還叫“初步設想”?
那皇宮派來的張管家要是知道自個去馬場收錢,還不知將如何告狀。
“笨腦子”還是靈光,也就兩日而已,想的倒是挺多。
不過行與不行,估計那“賺錢養家”的人早就有所打算了,還輪的著自己答應?
本來安安靜靜的王府,要改為供人消遣之地。
也無所謂了,若是自個死了,至少她在王府還能有些事情打發時間。
“計劃地倒是挺全。”
上官宇模棱兩可的誇了一句。
“哪裏周全了?都說了粗略計劃,好多細節尚待細究。比如教練的人員,還有采馬之事,都是一片空白。我又不懂這些。”
“宮裏你準備如何應對?這可是父皇賞的府邸。”
哪有一個堂堂王府開跑馬場的?宮裏知曉後還不知道得如何編排。
“王爺,宮裏要是管咱們王府,就不會十來個奴仆伺候這麽大一個地方了!”
沈忻月一想起第一日進府眼裏瞧見的蕭條便怒氣衝天。
掀了蓋頭後,那上官宇坐在榻上一言不發,跟個啞巴似的。
她勉勉強強說了幾句客套話,他也是“嗯”“好”的回應而已,甚至有時候話都不回。
坐地久了,手腳凍地冰冰涼,這才想著要出屋裏活動活動。
可是!一踏出正院,其他地方灰積地根本就不能下腳。
哪有半點氣派的皇家府邸模樣?
十來個奴仆在這廣袤天地不就是小螞蟻麽,還能撐起天?
還應對宮裏呢!宮裏那群屍位素餐的,管天管地就不管正事。
上官宇聞言想了想,沈忻月的話似乎也有道理。
這幾年,他不需要什麽人管,幾次責罰,奴仆怕地散了,宮裏本也懶得操這裏的閑心,人要走也隨便應了,自然王府就荒涼了。
“不過我想了一下,我們窮啊,我們這不是快活不下去了嘛,出租了一片空地給別人用罷了!既然皇帝陛下賞了地,也不能管我們怎麽用不是?若是你擔憂壞了皇家名聲,馬場不用掛王府名頭上,我那吉祥打理事情一把好手,到時候做個出租契約就是。”
“活不下去?”
上官宇徑直忽視了後麵幾句租地的話,卻將這幾個字塞到了心坎裏,塞地有些堵。
“王爺,我們的喜宴可是三菜一湯的清湯寡水,你不會忘了吧?”
愛翻舊賬果真是女人的天性。
不過也就短短三日而已,她已經說了幾次。
上官宇被一句話懟地竟然心裏生了一些慚愧。
是,那日的“宴席”差了些。
本就沒有多少對婚禮的期待,王婆子也是隨便多做了兩個菜而已。
如今被人翻來覆去念叨這份寒酸,搞得自己也覺得薄待了她一般。
人就不能總是被人當麵念叨,念叨久了就會被洗腦。
“你看著辦吧。”
被洗腦的上官宇妥協了,任由那翻舊賬的去折騰。
“這麽說王爺你是同意了?”
沈忻月喜出望外。
沒有料到病秧子這麽痛快答應了!
還以為要再費些口水磨他一番,竟然三言兩語同意了。
“誰都欠他”的人竟也有為別人所動之時。
“餘虎懂馬,讓他去辦吧,操練之事也會一些。”
上官宇給了她更大的驚喜。
“王爺,你可真好!”
閃過上官宇那雙眼睛的明媚之笑又起。
她伸手一把抓住上官宇的胳膊抱在胸前,腦袋出乎意料地靠上了他的肩。
這一抓一靠,直直將病秧子的病弄犯了起來。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胸裏翻江倒海,心裏鑼鼓震天。
還有隻忘了痛的手在心口撫摸出一陣柔軟。
不知怎麽,他心裏泛起一些暖意。
想活下去的欲望生出來一些。
“王爺,你一定要活地長長久久的,讓我可以多擁有些狐假虎威的時日。”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