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實實在在好模樣
沈忻月沒有顧上上官宇肚子裏的彎彎繞繞,自顧自又繞著輪椅走了一圈。
然後抬眼看著輪椅上的上官宇,麵上露出得意又滿意的笑。
嗯,著了錦衣華服,束起白玉冠的上官宇,除了麵色慘淡,實實在在是個好模樣。
若不是病了,想必出門走一圈,也得引得無數都城少女幻想。
上官宇一抬了眼,便見眼前之人對著自己笑地癡癡的,仿佛一股春風柔化了一切。
他問:“何故如此?”
沈忻月道:“好看呀。”
一陣咳嗽疾風驟雨而來,上官宇咳成了篩子。
沈忻月忙上前躬身扶住他心口,熟練地幫他順氣。
待上官宇恢複了平靜,她繼續道:“王爺,你真好看,我沒有見過比你好看的兒郎。你這咳要是早點好,我帶你出門走一圈,炫耀炫耀!”
“咳咳……炫耀?咳咳咳……”
“嗯,讓他們瞧瞧,這英俊兒郎是我夫君呀。”
沈忻月眉開眼笑,一看就是十分滿意上官宇的容貌。
單單從臉上看,他便棱角分明,英挺劍眉,高挺的鼻,削薄的唇,無一不在張揚著優雅高貴、冷傲孤清。
一雙桃花眼,雖始終半闔著,卻也能從短暫抬眸中看得出,它們像烏黑的瑪瑙,深邃有神。
沈忻月朝他笑笑。
從他手裏扯了那張他用過的帕子,又將自己的帕子遞了過去。
“推出去吧。”
沒等上官宇回應,沈忻月吩咐完小廝,就在前麵引路去了外間。
——
“請王爺安!”
見上官宇出現,薑麗妍同她身後的婢女墩身見禮。
下人們退去,沈忻月將上官宇推向主座。
原本的二人坐塌已被移開,輪椅旁立了一隻高小幾。
“坐。”
上官宇指了指下座圈椅,示意薑麗妍入座。
沒了主座的沈忻月本是順勢站在了上官宇身旁,薑麗妍一坐下去,她突覺站著跟他的婢女似的。
加上這一屋三人的空氣中,隱隱透著尷尬氣息。
沈忻月立刻動了要走的念頭:“王爺,妾身出去走走,您和薑側妃聊吧。”
“稍等。”
上官宇出乎意料地叫住了她。
沈忻月心裏直嘀咕:叫住人作甚?
她可不是什麽大氣之人,自己的新婚夫君在與妾室相談,自己看著,可不會心如止水。
從裏屋出來時上官宇心裏就有一些慌亂,上一次坐這裏已經過去四年。
四年來他早習慣在自己的床榻上,承受一個人心裏的苦痛悲歡。
突然的,沈忻月闖了來,硬是將他從裏間拉了出來。
似乎是一個還見不得光的裝瞎之人,突然就被人剝了眼上的那層黑紗,光明來地猛烈,有些刺眼。
他隻覺一切來得實在太迅速,極不習慣。
聽沈忻月要走,他不想一個人麵對那更加陌生的側妃,便神出鬼沒地叫住了她。
“薑……?”
“回王爺,妾身薑麗妍。”
“久候了。”
“能等王爺本就是妾身之福。”
嬌滴滴的漂亮回複傳入沈忻月耳膜,本是眼觀鼻鼻觀心的杵立之人也杵不住了。
她抬眼瞄了瞄,那薑麗妍麵上的嬌羞猶在,眼睛裏的水波流轉。
心道,別說男人了,我這女人見了都喜歡。
可這喜歡也就是一瞬間,自家夫君的妾室,怎麽可能歡喜起來?
沈忻月不覺轉眼瞧了瞧身旁之人的神色。
不出所料,那個“誰都欠他”的上官宇一貫神色,劍眉微蹙,麵上神情淡淡。
她盯著看了一會,想看清他那眸子裏的情緒,卻看不清。
二人距離略遠,還得湊近點才行。
還沒湊過去瞧呢,上官宇跟頭頂長了眼睛似的,突然抬頭轉向了她。
他問:“你剛去哪了?”
沈忻月本就被他突然的轉頭嚇了一跳,聽得他一問,她立刻想:糟糕,莫非這男人在責怪自個遲遲未歸,讓他的嬌滴滴在冰天雪地裏受凍了?
她回道:“回王爺,妾身去煎藥了,之後就去府裏轉了一圈,故而耽誤了一些時辰。”
“嗯。”
上官宇的鼻聲毫無情緒。
沈忻月急忙解釋:“妾身不知薑側妃在此等妾身。”
你別責怪我回來的晚呀,罪魁禍首不是我。
讓那薑側妃等人的餿主意是誰出的?
上官宇沒講話,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收回了目光。
沈忻月心想:“總算有點自知之明。”
空氣又寂靜住,三人無人出聲。
“你沒吃早膳?”
過了好一會,上官宇終於再次抬頭打破了這該死的沉默。
沈忻月瞧他這話是問自己,抬手摸了摸空蕩蕩的肚子,才想起來自己的轆轆饑腸今早還沒被伺候。
“沒,出去的時候李二管家還沒買回來呢。”
上官宇又不講話了。
“王爺吃了沒?好吃嗎?‘心點鋪’的包子可是出了名的,每日都要排隊,還限量。也不知道李二管家買齊了沒,昨日吩咐了讓他早些去。”
既然他都問自己了,自己也禮貌地問問好了,沈忻月盯著那個轉回去的頭頂出了聲。
想必早就吃了,都巳時了。
“沒。”
上官宇的話倒是出人意料。
“沒買到?”
“買了。”
“買了你為何不吃?”
沈忻月一激動,本就敷衍的“王爺”尊稱也忘了,“你”字脫口而出。
她自個是因為急著去看婢女給他煎藥,在屋裏給元帕潑了雞血就出了屋,後麵忙著帶奴婢們去府裏各處“分地盤”,走了一大圈才剛剛回來。
包子自然是趁熱好吃,想來現下都冷透了,自己想吃沒吃上,這人有的吃又不吃?
又是唱的哪一出?
“那王爺藥喝了嗎?”
見上官宇還是給她展示著頭頂悶聲不回話,沈忻月補問了一句,話裏帶著咬牙切齒。
昨日才說好好過,今是若是從他嘴裏再吐出個“沒”,她保準命人立刻當著那薑側妃就把嘴給他掰開,強喂藥。
“喝了。”
沈忻月聞言一怔。
被強迫喝的藥已經喝了,裹腹的包子卻沒吃,為何?
腦子有病?
“嗬嗬,姐姐,王爺是在等你回來呢!”
薑麗妍仿佛看穿了沈忻月的疑問,再次嬌滴滴地出了聲。
沈忻月不置可否地勉強笑笑。
嗬,等她?
想得倒是美。
昨夜晚膳她筷子都沒有動幾下,對麵那人就說吃好了,她見他興致缺缺,自個吃著也有些無趣,便也擱下了碗筷。
若是要等她,昨日那雖是清湯寡水,但卻是二人共食的第一餐,怎麽不等?
“姐姐,心點鋪的包子果然名不虛傳,拜姐姐恩典,今早妹妹嚐了鮮,十分味美,妹妹謝姐姐掛心。”
薑麗妍說著起身又給沈忻月墩身一拜,搞的沈忻月有些愕然。
規矩怎麽這麽多?
沈忻月客氣道:“今日倉促,早膳簡單。日後你有想吃的,吩咐人去廚房給李婆子講一聲,她自會安排。”
薑麗妍回:“多謝姐姐!”
提到吃,沈忻月問上官宇:“王爺,廚房先前那個王婆子做的飯我實在吃不下,本是準備安排她去別處做些輕活的,她說您從小吃她的飯長大,不聽我言。日後怎麽辦?”
一說起廚房沈忻月就心悸,眼屎大一點小事,今早非得鬧到她麵前。
陪嫁的李婆子按她吩咐接管膳房。可今日那李婆子剛進廚房準備午膳,昨日伺候了新婚夫妻一頓“美食”的王婆子就出現了,開門見山朝著李婆子一頓好罵。
一會罵這李婆子不知好歹剛來就要翻天。
一會罵這王府眾人勢利眼,見來了王妃就使勁巴結。
一會罵這王妃是個狠毒心腸的,剛來第一天就將伺候王爺多年的奴才趕走。
甚至連帶王爺都罵忘恩負義。
話罵地實在難聽,李婆子聽不過,又插不上嘴,隻得動手甩了她一巴掌。
這下不得了,那王婆子硬是先坐在廚房門口哭喊了一通,見沒人搭理,便跑到了王府大門直接嚎叫起來。
門房那邊扯了半天,好不容易三人合力給拉進了府內,那王婆子卻跑到了主院前哭天搶地。
新婚第一天,沈忻月一出院門就見著這麽一出晦氣。
再聽下人們向她一匯報今早的“盛況”,心裏鬱積地,恨不得幾巴掌給她扇閉嘴。
“晚些叫她進來,本王給她講。”
“是。”
“王爺,那妾身先告退了,明日再來向王爺和姐姐請安。”
薑麗妍起身要辭。
“不用,每月初一、十五過來。”
上官宇發了話。
“是,那王爺保重身子!姐姐,妹妹告辭。”
薑麗妍軟糯的聲音在廳裏響起,嬌媚的笑容朝著二人一展,便轉身出了去。
瞧著那扭成花的背影,沈忻月心裏不是滋味。
這側妃不像個閑的。
再瞧瞧這輪椅上俊俏之人,盼他早日好吧,總覺得好像種的一棵花,會被別人摘了去。
盼他不好吧,自己可瞧不慣那病殃殃的樣子。
還沒有糾結出到底是不是盼他早日康複呢,上官宇就又猛烈地咳嗽起來。
她立刻躬身去幫他順氣,順著順著,心裏就隻盼著他早日好了。
他若是活的長長久久,也好。
“我給你的帕子,你怎麽不用?”
沈忻月看著用手抵著唇咳的上官宇不滿地發問。
明明出裏屋前她才給他塞了一張幹淨的,現在也不知道被他丟哪裏去了。
這人一咳半天不停,不用帕子捂著,難道唾沫橫飛,咳到新換的衣裳沾上汙穢?
“不知放哪了……咳咳……”
“我就知道。呐,再給你一張。”
沈忻月又從袖子裏取了一張遞了過去,塞他手裏。
“你別再丟了哦,我就這兩張好帕子,都給你了,再要我還得去新買,那繡線可不多得。”
久咳剛停的上官宇端詳了一會手裏握著的紫帕子,想起他身上那條。
今日也不知怎的,她突然塞了一個粉帕子給他,還來不及反應,就要被下人往外間推,於是他慌慌張張將它塞到了袖子裏。
那會想咳,本是本能地想去拿帕子,手伸進去摸到了不一樣的軟滑,可又鬼迷心竅地放了棄。
現在怎麽又給了一張新的?
還繡著好看的金蝴蝶。
沈忻月以為他看了半天好歹會給個回應,可是他總也沒出個聲。
最終回應她的不是的沉默的上官宇,而是肚子裏傳來的“咕嚕咕嚕”好幾聲。
“啊,好餓。吃飯吧。”
沈忻月直起上官宇麵前彎彎的腰身,揉了揉自己的肚子,總覺得今日有些不適,除了餓,還隱隱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