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回鑾
快到延壽殿時,周遭死氣沉沉的氣氛讓景玲心生疑竇,她發足狂奔,一口氣跑到跟前。大門沒關,景玲推開門,跨進這座她曾經很熟悉的宮殿,眼前的一切讓她吃了一驚,院子中的雜草長得老高,根本不像近來有人住的樣子。
景玲出了一身虛汗,她先闖進母妃住的寢室,裏麵沒有人,可她卻在正中央看到了一個供桌,供桌上麵供奉著一個靈位,上麵赫然寫著“先妣靜嫻慧貴太妃之靈位”十一個字,景玲大吃一驚,她撲上去,顫抖著手撫摸著靈位上黑漆的字,愣了半晌才猛力發出一聲嘶喊。
“我不信,我不信……母妃怎麽會死的……”景玲沒頭蒼蠅一樣衝出去,她要當麵質問重俊,為何母妃去世的消息要瞞著自己,為什麽!一個不留神,一頭撞在一個人懷裏,景玲抬起頭來,淚眼模糊了視線,讓她無法視物。
“小妹,是我。”景玲聽出是景修的聲音,好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用力揪住景修的衣袖,嚎啕大哭起來,邊哭邊道:“你是不是早就、早就知道母妃去世的消息,你怎麽都不告訴我,你跟皇上串通好了是不是,你們究竟還想瞞我到什麽時候!”
景修不動,隻伸出胳膊緊緊摟住了景玲,他很理解妹妹撕心裂肺的痛,當年得知自己的母妃慘死的消息,他又何嚐不是這樣,隻要活在世上,就難免經曆生離死別的痛苦,妹妹年紀還小,不懂得這其中的無奈,唯有讓她自己想通了,這道關卡才能平安度過。
“大哥,你知道母妃是怎麽死的嗎?”半晌,景玲才抽泣著問。“聽說是城破之日,太妃為了給父皇殉節才自盡的。”景修見景玲還在抽噎著,可是心情平靜了一點,遂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慧貴太妃的大喪是禮部辦的,大殮後棺槨移入地宮,與父皇合葬,你可以放心了。”
景玲回想起在這座宮殿裏留下的美好回憶,那會兒她剛牙牙學語,就是在那棵桑樹下吧,母妃教她念《千字文》,有時候背不出來,注意力被枝頭飛舞的蝴蝶吸引去了,母妃就會嗔怪地說一聲:“今天就到這裏吧,去玩吧。”記憶中的母妃從沒有對她凶過,就算她怎麽淘氣也好,頂多隻是責備兩句。淚眼朦朧中,景玲打量著如今空蕩蕩的屋子,一股寒意逐漸襲來,那是從心底升起的寒意,她如今是真的體會到了以前母妃說的一句話:若是心裏寂寞,就算周圍再熱鬧,也於事無補。
懷念著母妃,哭到累了,不知何時睡著了,在夢裏,又見到了母妃,就站在跟前,臉上含著微笑,景玲慌忙握住她的手,無論如何也不肯鬆開,眼睛突然一睜,看見一個人就在眼前,嚇得她忙鬆開手。
“怎麽,醒了?”重俊的臉上淡淡的,站起身來:“肩輿已經備好了,就在外頭,跟朕回去吧。”“等等……”景玲掙紮著起來,取下披在肩頭的大氅:“這個是你的吧,還給你。”重俊瞥了一眼景玲手中的大氅,一言不發地轉身走了出去,景玲隻好跟在後麵,出了延壽殿。
北唐皇帝宇文桓終於要回鑾了,楚王景修率領著文武群臣一直送到郊外,皇帝聖駕被安排在中央,前後都有護衛的兵卒,綿延數裏的隊伍旌旗招展,寫著禦駕親征字樣和繡著九龍紋樣的禦用大纛在隊伍中格外醒目。
重俊一向很少坐鑾駕,反而更喜歡騎馬,因此坐聖駕中的是景玲。景玲從車窗望出去,正好看到他的背影,重俊正在跟景修交談,兩人聲音不高,也不知在說什麽,片刻就見景修向重俊一揖,隨後隻聽一聲:“恭請皇上起駕!”隨後隊伍開拔了。
一路上曉行夜宿,平靜無事,重俊甚少與景玲說話,偶然說幾句也不過是詢問食宿可安排得當的話。約莫走了幾天,來到一處山勢險峻之處,重俊仰頭環視著四周群山,山勢陡峭如刀劈斧砍一般,山上鬱鬱蔥蔥、怪石嶙峋,若人單獨行進在其間,難免會心生怯意。
重俊胯下的“金風玉露”極有靈性,此時不停地打著響鼻,前蹄在地上刨著不肯前進,重俊催動幾次也無果,他隻得從馬上下來,徑直來到鑾駕跟前。“要不,就在這裏歇息歇息吧。”重俊輕輕地對景玲說。“但憑皇上吩咐。”
隊伍停下,士兵們三五成群地席地而坐,就在這時,隻聽得嗖嗖的響聲貼著臉頰飛來,眾將士從地上跳起來,抽出兵刃揮落箭矢。景玲在車裏聽到響動,本打算逃出去,可帶火的羽箭接二連三地射進來,釘在鑾駕的板壁上,立刻騰起了火焰。景玲從未見過如此陣仗,嚇得連聲驚叫。
重俊迅速衝到鑾駕跟前,朝景玲伸出手喝道:“快!到朕這裏來!”景玲抖抖索索地握住重俊的手,被他一把抱住,恰巧躲開一枝射來的箭。重俊抽出腰間軟劍,指揮著將士反擊,那火銃的彈丸一發一發地打出去,不時有偷襲者中彈的慘叫聲傳來。
北唐軍隊的戰鬥力之所以很強,最關鍵的是猝逢變故而不亂陣腳。景玲這是第一次目睹北唐軍與人交手,看樣子來偷襲的人數量不少,可就算她這樣不懂武功的人也看得出,偷襲的那些人明顯處於下風,在北唐將士淩厲的攻勢下,有節節敗退之感。
突然從樹叢中又湧出了好些著黑衣的人,他們覷準了重俊,把目標鎖定在他身上,“擒賊先擒王”隻要控製住重俊,底下那些士兵就不在話下了。
重俊麵色變得鐵青,他手中的軟劍不得已擲向敵人,現在他手無寸鐵,僅憑著一雙肉掌來抵抗來犯之敵。若是隻有他自己一人,要想逃出這幾個“鼠輩”的包圍易如反掌,可惜的是,他還有要顧及的人,他不能丟下景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