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香消玉殞
後楚的皇宮院落更深，外圍的宮牆也更高，不過對於廷訓來說這都算不上什麽，他的輕功可以輕鬆地在屋頂來回行走而不會摔下去。後楚的皇宮宮殿很多，一座連著一座，廷訓接連查找了十幾處，都一無所獲，正在納悶時，忽然見到遠處有一隊宮女簇擁著一個盛裝女子，一路疾行而去。
廷訓好奇地尾隨其後，那一隊人徑直走到一座宮殿前站住，那盛裝女子小聲吩咐幾句，遂獨自走了進去。廷訓從屋頂悄沒聲息地跳到院子裏一棵樹的樹冠裏，瞪大眼睛觀察著底下的一切。
盛裝女子在門上敲了幾下，遂推門進去，廷訓又趁機躍上了屋頂，小心地揭開一塊屋瓦，看到屋子裏有兩個女子麵對麵而立。“萱兒，明天你就要參加立後大典了，我是來給你送鳳冠霞帔的。”廷訓一聽這句，驚得差點要跳進屋子裏去，真想不到，綺萱果然在這裏！
半晌沒有聽到綺萱的回答，廷訓忍不住湊近了些，想確定下裏麵被稱為萱兒的是否就是自己想找的人。“月兒，你何必如此呢，你知道我是不會嫁給你的夫君的。”聲音果然是萱兒的，廷訓不禁激動得手指發抖。
“萱兒，其實想想也沒什麽不好，你我共侍一夫，有你幫我，我在宮裏還能站得住腳，你說是不是？”抱月微微笑了笑，道：“宇文桓那麽愛你，也不過封你為貴妃，如今你跟他再無瓜葛，在後楚重新開始新的生活，有何不好？”
廷訓看不到綺萱的表情，想來她此刻是萬分痛苦的吧。“月兒，你真的是這麽想的嗎？”綺萱的聲音裏透著一絲疲倦，能想象得出她是多麽絕望：“我記得你曾經說過，此生隻願得一人共白首，插足於你們兩個中間，並非我所願。”
“萱兒，這是陛下的旨意，我們兩個都不能違抗，東西我放在這裏了，至於你要不要穿，你自己決定。”抱月說著，命宮女將盛著喜服的木托盤放在桌上。“月兒，我們之間竟至如此漠然嗎？”綺萱忽然緊緊抱住抱月，淚水止不住地淌下來。
自從被景賢誘奸後，綺萱已經是沒臉再活在世上了，她已經心灰意冷，雖是受禮教教育長大的，卻屢次犯了戒律，這對哪個女子來說，都是奇恥大辱，每每回想起一幕幕往事，越想就越覺得委屈，可恨自己這張臉，縱有絕世容顏又如何，也不過是供男人們玩弄取樂的寵物罷了。
抱月輕輕掰開綺萱的手，轉頭定定瞧著綺萱道：“我也正想知道這個答案，我們究竟是從何時開始，才變得這麽漠然的。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從來都是坦誠相待、無拘無束，可現在呢，一切都再也回不去了。”
“不，月兒，我不要，我不要這樣……”綺萱哭著，這是她此生唯一的摯友，隨著年齡的增長，失去的東西越來越多，可不管怎樣，她都不想再失去月兒。月兒的神情始終淡淡的，她望著悲痛欲絕的綺萱，心中陡然增添了一絲報複的快感。
“萱兒，你可曾想過，自己為何會到這一步？”抱月徐徐開了口：“隻因你長得太美，女人的美，有時候不是好事，反而是累贅。為了你，武陵王死得不明不白，就連你們穆家的人，也多因你而遭殃，你帶給他們的不是榮華富貴，反而是災難，若說你是個災星也不為過。”
抱月臉上笑著，可說出的話句句如針刺，躲在屋頂偷聽的廷訓也不由動容，但他也不得不承認，抱月說的確是實情，自己如此愛綺萱又怎樣，到頭來還不是廢人一個！
綺萱默然，隨後緩緩點了點頭。“對，月兒你說的沒錯，我就是個災星，我活著隻能帶給人痛苦。”她抹了把眼淚，回到桌邊，慢慢倒了一杯茶。她捏著茶杯，手指微微有點發抖，想想自己隻活了短暫的十八年，就這樣結束了，畢竟還是有點不舍，這一刻她的思想進行了激烈的鬥爭，過了好一會兒，最終理智戰勝一切，她毫不猶豫地把那杯茶喝了下去。
廷訓正在奇怪綺萱怎麽此時突然要喝茶時，卻猛地反應過來不對頭，再顧不得隱藏身形，急忙從屋頂的洞跳下，喝道：“萱兒，不能喝！”
抱月猝然聽到這一聲爆喝，嚇了一跳。廷訓一把抱住綺萱的身體，已經太遲了，她已經喝下了那杯茶，手一鬆，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萱兒，萱兒，你怎麽這麽傻，你為什麽要喝下有毒的茶。”廷訓搖晃著綺萱的身體，淚水立刻迷蒙了他的雙眼。
抱月沒料到自己這幾句話竟會引得綺萱自殺，慌亂中也朝綺萱走去，可廷訓轉頭衝著抱月嘶吼了一聲：“你還愣著做什麽，還不快去召太醫來。”抱月站在那裏，惶惑不知何去何從。
“別、別去了……”綺萱掙紮著阻止，她一張嘴，鮮血就湧了出來，廷訓伸手胡亂抹著，可是吐出的鮮血越來越多，他怎麽擦也擦不幹淨。“萱兒，你為什麽要這樣做，你是不是真的要讓我心痛死才高興？”廷訓心慌意亂，繼而止不住嚎啕。
“廷訓，對不起……”綺萱伸手輕輕撫摸著廷訓的臉頰，帶著歉意緩緩地說：“此生承蒙你的愛，我卻不得不辜負了，是我對不起你。”“我不要你說對不起，我隻要你活著，隻要你活著，我甘願受你的折磨。”
綺萱輕輕地笑了，生命的跡象在慢慢抽離，她卻十分坦然，仿佛此次不是赴黃泉，而是回家一樣。“說什麽折磨，我有那麽壞嗎？廷訓，答應我，好好活著……”廷訓的眼淚一滴一滴地掉在綺萱的臉上：“萱兒，你若不在了，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蠢話！”綺萱想坐起來，卻渾身無力，隻能握著廷訓的手道：“你答應我，要好好的，不然，我走得也不安心。廷訓，我拜托你件事，你幫我去跟阿俊說，此生我辜負他了，都是我對不起他。還有，我死後，把我送回泗水州去，我不想永遠待在異國他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