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失心症

  抱月初見到綺萱時,簡直被她的樣子嚇了一跳,這還是自己認識的萱兒嗎?毫無疑問,綺萱還是萱兒,還是那麽漂亮,隻是那雙眼睛再沒有之前的靈動,顯得有點呆滯。當抱月說明自己的身份時,綺萱的臉上也並未顯出一絲欣喜,隻是嘴裏不斷地念叨著什麽。


  抱月轉頭詫異地望著素心,希望從她那裏得到答案。素心歎了口氣,道:“姑娘已經失去記憶了,她現在誰都不記得了,除了皇上。”抱月愣了愣:“為什麽隻記得皇上?”素心小聲回答:“也不知道皇上對她用了什麽法子,她整天嘴裏隻念叨著皇上的名字。”


  這倒是真的奇怪,原本失憶的人會喪失所有記憶,不太可能隻記得某個人。“如此說來,宇文桓竟對她施了什麽手段?他不是一直自稱非常愛萱兒嗎?”抱月伸手輕輕撫摸著綺萱的頭發,綺萱卻仿佛渾然不覺,隻愣愣地盯著院子裏的那幾株剛種下的臘梅。


  “阿俊……是他來了吧?”綺萱突然跳了起來,一邊喃喃自語一邊衝出屋子,可是不過一會兒她又回來了,臉上帶著失落,嘟囔道:“原來不是阿俊來了,可我明明聽到他的腳步聲了,莫非我聽錯了?”


  “萱兒,什麽聲音都沒有,你幻聽了吧。”抱月忍不住道。


  綺萱認真地反駁:“不是,阿俊說他會來,他真的就會來,他從來不騙我的。”


  “你就隻知道宇文桓,他究竟有什麽好,他要真的對你好,怎麽會讓你變成現在這樣!”抱月氣不打一處來,此刻她隻想點醒萱兒,卻被素心阻攔住了。


  “皇上想必也是愛她吧,怕她離開,才寧可用了非常手段,就為了留住她,我也質問過皇上,可是皇上卻說,如今讓她忘記過去種種痛苦,也不失為一件好事。”素心歎著氣道:“我想想也對,因為姑娘活得實在是太苦、太難了。”


  抱月不由疑惑起來,這簡直是一種不正常的狀態,好端端的萱兒成了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而素心卻還極力為這件事的始作俑者開脫,難道就沒有任何辦法救救萱兒嗎?想到這裏,抱月上前握住了萱兒的肩膀,用力搖著,大聲道:“萱兒,你醒醒,你看看我是誰,我是月兒啊,你忘了嗎,我們曾經在泗水州度過了那麽多快樂的時光,你怎麽能半點也想不起我呢?”說著說著,淚水也忍不住湧出。


  綺萱突然用手按住額頭,月兒這兩個字在她的腦海裏衝撞著,朦朧間她覺得似乎這是個跟她極有關係的人,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求求你,別再說了,我真的想不起來,什麽都想不起來。”綺萱小聲哀求著。


  “我不是對你說過嗎,你若過得不好,索性就離開宇文桓,你怎麽反而甘願被他控製。”抱月真的有點按捺不住,綺萱的模樣真是讓她又可氣又可憐,她忘情地抱著綺萱,禁不住失聲痛哭。往事曆曆在目,抱月卻沒想到,分別這麽久再次見麵,會是這種局麵,她在心底深深為綺萱不值得,同時也為自己感歎。


  坐車回去的時候,抱月一直一言不發。到迎來客棧門口下車後,抱月卻一把握住了韓澈的手:“我求你件事,能答應我嗎?”韓澈略微一怔,不及說話,抱月卻引著他來到自己的房間,返身關好了門。


  “你幫我殺個人,如何?”抱月的眼睛亮亮的,定定地瞧著韓澈。“要殺誰?”抱月一字一頓地回答:“殺宇文桓!”韓澈愣住了,半晌才吃吃地說:“你怎麽、怎麽……這可是弑君的大罪!”


  抱月冷冷哼了一聲:“當年宇文桓不正是弑了文襄帝才奪取大權的嗎,我還被嫁禍差點喪了命,最後雖僥幸逃得一命,可我的家人卻沒能免罪,所謂家仇不共戴天。今天我又親眼目睹了萱兒的情形,讓我更加堅定了這個想法,他這個人實在太可怕了,為了達到目的不惜傷害所有人,這種人枉為九五之尊,我殺他難道不是理所應當麽?”


  韓澈沉吟不語,半晌才道:“可是皇上自從登基以來,不斷頒行新政,大力發展生產,使得久未複蘇的經濟有了些起色,所以……”抱月冷笑道:“我知道你是忠心他,可你想過沒有,你我之所以分道揚鑣,不也正是拜宇文桓所賜?你就沒一點恨他?”


  這話讓韓澈無言以對。曾經有那麽一段時間,韓澈的確是心懷怨懟,也曾經萌生過一點點要報仇的心思,然而左思右想,多年的兄弟情誼到底戰勝了怨恨,最後韓澈決定還是死心塌地地跟著重俊,做他最忠心的兄弟和臣子。


  抱月見韓澈久未說話,忍不住上前,雙手環抱住韓澈的脖子:“我知道讓你一下子背叛他很困難,那麽這樣呢,你肯不肯?”韓澈頓覺渾身都僵硬了,再也動彈不得。抱月更貼近一點,將全身重量都放在韓澈身上,柔聲道:“你不是說還愛著我嗎?如果你願意,我可以為你做一切。”


  韓澈幾乎站立不住,悄悄反手扶著門,才勉強支撐住身體,他明知自己此刻應當斷然拒絕,可是拒絕的話卻始終出不了口。抱月緊緊摟著韓澈的腰,主動仰頭親吻韓澈唇。這是夢裏曾經多次出現的場景,韓澈一時難辨真偽,他隻是木然地接受著抱月的吻,連一絲反抗都沒有。


  “你不是說過,此生永遠愛我嗎?”抱月輕柔地伏在韓澈的胸口,這時的她,仿佛回到了從前,她還是那個含羞帶怯的小女孩,會為了一點小事而把喜嗔放在臉上,也會以善意的角度看待周圍每一個人。“月兒……”過了好久,才聽到韓澈這一聲既像歎息又像呻吟的話:“要是……要是你還是過去那樣,該多好!”


  抱月更緊地摟著韓澈,嬌嗔道:“隻要你願意幫我,我就還是跟以前一樣,我可以放棄一切,跟你找個地方隱居,你說好不好?”答案自然是好。韓澈低頭望著抱月,抱月也正仰頭望著韓澈,紅潤得如野櫻桃一般的嘴唇裏堅定地吐出了一句話:“替我殺了宇文桓,我就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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