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既往不咎
景賢半信半疑地哦了一聲，抱月接著又勸：“慕容劇和他幾個兒子是首惡，既然已經伏法，餘者也就應概不追究，否則大肆屠殺會讓天下人都寒了心啊。”景賢點了點頭，他當然明白抱月這是故意要偏袒那幾個下大獄的人，嘴上雖不點破，心中卻生出一絲愛慕之意，心想：有此胸懷寬廣的皇後，才是後楚之福啊，隻等她從北唐回來，朕定要親手將皇後的鳳冠戴在她的頭上。
真所謂情人眼裏出西施。自從跟抱月再次重逢，兩人的感情仿佛是在經曆一個小坎坷以後，就曆久彌堅了，而且感情越來越深厚。由於抱月的努力，韋太後也越來越喜歡她了，常常當著景賢的麵，對她讚不絕口。
至於宮裏的那些內侍和宮女們，誰不知道淑妃娘娘大方，但凡有什麽好處，見者有份，因此那些人對抱月也都個個盡心竭力。而抱月的身世，反而沒人提及，更沒人關注她曾經做過什麽。
景賢動情地摟著抱月，說：“還記得那年，你我相識之初，你對朕正眼都不看，若朕知難而退，如今就不會擁有你這樣一位好妻子。”抱月微微笑道：“那時是我不懂事，根本就沒認出來您是皇上，幸虧後麵跟皇上走了，要不，也得後悔終生。”
景賢在抱月的臉頰上親了一口：“月兒，朕真是舍不得你，不過你也有你的理由，朕尊重你，可是你要答應朕，一定要早去早回，朕還等著與你把酒言歡、共剪西窗燭呢。”抱月嗯了一聲，道：“皇上，這次回鄉，我除了月琴以外就帶葉知秋一同去，葉知秋乃是我的救命恩人，武功高強，有他在側保護，我什麽都不用發愁。”
“那你打算幾時動身？”抱月略一思索，回答道：“等到十一月初，我就啟程。”
殷千殤帶著孫子殷天語，一路行來風塵仆仆，進城以後也顧不得去換衣服，就徑直進宮，剛到甘露殿，還沒說明來意，就從裏麵走出一個金戈侍衛來，朝著兩人行了個禮，道：“皇上在裏麵等候多時，請自行進去吧。”
祖孫二人顧不上多說，急匆匆走進大殿。重俊此時正靠在臥榻上閉目養神，殷千殤拉著天語噗通跪倒在地，連聲道：“罪臣帶著孫兒殷天語來給皇上請罪，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重俊聞聲睜開眼，打量了一下地上的兩人，隻淡淡說了句：“平身吧，朕並沒有怪罪你們。”
天語扶著殷千殤站起來，重俊隨即吩咐馮福來賜座。可是當著爺爺的麵，天語說什麽也不肯坐，隻道：“皇上，屬下有罪，還請皇上責罰。”重俊走到天語麵前，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歎道：“你知道自己錯在哪裏嗎？”
“屬下不該自作主張行事，凡事應該跟皇上請示，得到批準後再行動。”天語越說聲音越小。“你的腰牌呢？”冷不防重俊問道。天語一愣，下意識地在腰上摸了摸，不覺咦了一聲。“是這塊吧。”重俊舉起一塊鐵牌，天語定睛一瞧，正是自己的那塊。
天語接過鐵牌，將它掛在腰間，卻詫異地問：“皇上，屬下記得這塊鐵牌向來不離身的，怎麽會在您那裏？”重俊哼了一聲，道：“這塊鐵牌是在懿文皇後的身上發現的，你如何連自己的腰牌丟了也不知道呢？”
殷千殤見重俊的語氣有點重，忙離座跪下，連聲道：“請皇上寬恕天語，他隻是個孩子，行事太不小心，才落下口實，皇上如果非要責罰，老臣願意承擔一切罪責。”重俊上前扶起了殷千殤，見他禁不住老淚縱橫，心中略有些不忍：“殷老爺子就這麽一根獨苗吧，若是朕將他問罪，將來誰給你養老？”
一句話說的殷千殤嗚嗚哭了起來，邊哭邊道：“十年前老臣就飽嚐喪子之痛，如今孫兒若是也去了，那麽老臣活著也沒什麽意思，不如替孫兒一死，也心安了。”重俊遂安慰說：“殷老爺子放心，朕召天語回京，並不是要懲罰他，更不是要問他的罪。說是他的錯，也不全對，其實朕也有錯，朕有失察之錯。”
殷千殤聽了這話，用袖子擦了擦眼淚，眨巴眨巴小眼睛，遲疑道：“皇上的意思是，不會殺天語的頭了？”重俊拍拍天語的肩膀：“你這個孫兒對朕忠心耿耿，沒他在側，朕上哪兒去找如此忠心的下屬？所以就算再有人跟朕諫言，要取天語的性命，朕也護定他了。”
殷千殤這才把一顆心放回肚子裏，他畢竟是年事已高，連日來一直提心吊膽，陡然心頭一鬆，竟有些頭暈目眩的感覺，若不是天語眼疾手快扶著他，他就要一頭栽倒了。重俊忙吩咐天語將殷千殤扶到椅子上坐下，又是撫胸順氣，又是掐人中，忙活半天，殷千殤才長出一口氣，清醒過來。
“皇上，老臣多謝皇上不殺之恩。天語，快，快給皇上磕頭謝恩……”殷千殤忙不迭地推著天語，重俊伸手阻攔了天語，沉聲道：“死罪雖可免，活罪卻難逃，今天你去賀蘭晟那裏領五十軍棍，以儆效尤，若下次還犯，朕必不輕饒。”
殷千殤帶著天語千恩萬謝而去。重俊望著這祖孫二人相互依靠、扶持的背影，一時間竟有些感動。身為天家一份子，從小耳濡目染的是冷漠的父子、兄弟之情，何曾有過如此簡單、質樸的相依為命？在天語沒回來之前，重俊曾動過殺心，可人心畢竟是肉長的，麵對這樣的情形，誰還能無動於衷呢？
走出了好遠，天語才長出了一口氣，道：“爺爺，我這件事就算揭過去了吧？”殷千殤瞪了他一眼：“你小子下次再這麽頭腦發熱，別怪老夫救不了你。”天語忙陪著笑道：“爺爺，我都記住了，經過這次的事，我哪還敢造次？您以前不是也常教我，忠臣不侍二主，我認準了皇上一人，打死也不換主子。”殷千殤鼻子哼了一聲，沒說話，思緒卻突然不受控製地飄忽起來：